“不对,阿澈,你是不是又在喝酒?”
聆语佩的光芒猛地暗了半分,像是被戳中心事的人慌忙别过脸。
隔了片刻,才传来他带着点含糊的笑以及他心虚的声音“没有呀,我喝的是茶。”
“茶?””她捏着佩的指尖微微用力,琉璃珠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真的?”
那边像是被噎了一下,随即响起低低的咳嗽声,酒气混着笑意从佩里漫出来“当然了,还能骗你不成,好了,我们说正事吧。”
“昭儿,如今狗死了,算算时间,狗主人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嗯,差不多该知道了,不过杀了她一条狗,她还有其他的狗。”
佩里指尖摩挲着酒杯沿,酒液晃出细碎的光,低笑里藏着点冷意:“一条狗而已,本就没指望断她的根,不过要在驯养一条忠心的狗,需要一段时间。”
昭华指尖抵着佩玉,漫不经心地勾了下唇角“所以短时间之内她必不会轻举妄动,无论对我们还是我哥都是相对安全的。”
“没错。”
“不对,不能放松警惕,那个女人就是个疯子,她一直都想除掉我,好不容易等我离开了万兽林,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她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佩里握着酒杯的手顿了顿,指节微微泛白,心中暗暗说道。
昭华自然不知对面之人所想,而是接着说道“为了以防万一,阿澈,你替我给苏堇传个话,就说我想看他的戏文了。”
看戏文,好借口,确实可以不被任何人怀疑,我的昭儿果然聪明。
“好,保证完成任务。”
昭华顿了顿,又继续补充道“对了阿澈,我哥哥的暗卫还有冷姐姐的属下可能开始调查你了,你要注意安全。”
阿澈闻言,身形未动,俊美的脸庞之上展出温柔笑意,望向玉佩之中,似在透过玉佩发出的光芒看清对面心尖上之人。
“放心吧,如果没有我的允许,他们查不到我的。”
聆语佩的光芒彻底暗下去之前,她好像听见他极轻地说了句“睡吧昭儿,我守着你。”
带着点哄小孩的温柔。她把佩紧紧攥在手心,蜷进被子里,他的声音还在耳边萦绕,带着那丝丝的安稳,像一层薄薄的茧,把她和外面的黑夜隔开。
梦里好像又回到万兽林,微风吹过,他穿着月白的长衫,笛声漫过青石阶,她满脸笑意的望着他,他转头看她,眼里的光比春日还暖,笛音突然乱了节拍,惊飞了枝桠上的麻雀,也惊乱了她的心跳。
天光微亮时,她摸着枕侧的聆语佩,琉璃珠凉丝丝的,却像是还留着他的温度。
窗外的鸟鸣代替了笛音,她望着窗棂,忽然觉得,等待好像也没那么难了。毕竟,有人在远方为你守着一句承诺,连风声里都藏着他的笛音,这样的日子,再长也值得她将手中的聆语佩都裹在一片暖融融的光里。她知道,这次的等待,不会太久了。
月诏国淑华宫
黑夜笼罩,将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都隐藏其中。
窗棂上的雕花在烛火下投出扭曲的影子,像极了宫墙内盘根错节的算计。
淑华宫中,贵妃薛雨婕打开手中的密信,信纸边缘似乎湿意,显然是从极隐秘的渠道送来。
她指尖涂着蔻丹,捏着信纸的力道却让指节泛白,烛火映在她眼底,将那行墨迹未干的字照得格外刺目——“陆丰已死,死因自缢”。
“陆丰已死。”她低声重复这四个字,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自缢,这怎么可能。
贴身侍女青禾悄声进来,奉上一盏热茶:“娘娘,夜深了,该歇息了。”
薛雨婕将密信凑到烛火边,火苗舔舐着纸页,很快将字迹吞噬成灰烬。
她望着袅袅升起的青烟,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笑:“歇息?有些人不安分,青禾,陆丰死了,自缢,你信吗?”
青禾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热茶在盏中晃出细碎的涟漪,她垂眸敛去眼底的惊色,声音压得更低“奴婢觉得不太可能。”
闻言,薛雨婕笑容之中满是嘲讽之意“你看看,连你都不信,他不过就是一条贪生怕死的狗,当初本宫用贪污的罪名拿捏他,在给他一点甜头,让他心甘情愿的做一条任我拿捏的狗,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如今此举,是在警告我吗?”
薛雨婕转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夜风卷着寒意灌进来,吹动她鬓边的珠花“如此贪生怕死之人,会自缢,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薛雨婕指尖捻着一枚金簪,簪头的凤凰眼珠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这条狗,吠得再凶,也得看主人脸色。可现在呢?连招呼都不打就宰了,这不是警告是什么?”
月离昭珩,是你吗?
烛火在寝殿里投下晃动的阴影,将她的侧脸衬得一半明一半暗,像极了她此刻翻涌的心事。
黑暗退却,晨曦顺着微色镶上金边。
靖安王府。
紫檀木棋盘摊在案上,黑白棋子泛着温润的光。
月离昭珩执黑先行,指尖捏起一枚黑子,落在天元位,落子无声却带着几分笃定。
冷千落执白紧随,玉指拈起白子,轻轻敲了敲棋盘边缘,似在沉吟,片刻后落在黑子斜角,布下试探的棋路。
风云相间,棋盘上的局势却渐渐绷紧。
黑子如黑云压境,步步紧逼,断、冲、挡之间,已在右下角围起一片势力。白子则如流泉绕石,看似散漫,却在不经意间截断黑棋的退路,于夹缝中圈出一块生机。
“这里该补一手。”他忽然开口,指尖点向自己左下角的空档,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提醒。
她抬眸看他,见他眼底藏着笑意,便知是故意让子,反而落子更决,一枚白子精准落在那处,截断了他预留的后路。
他低笑一声,不再相让,黑子陡然变招,如利剑般刺穿白棋防线。
她眉峰微蹙,指尖悬在棋盘上方,目光在交错的棋路间流转,半晌,白子轻盈落下,竟在绝境中摆出连环劫,硬生生扳回半子。
雨声渐歇时,棋盘上已是犬牙交错。
他望着她额角渗出的细汗,忽然推倒自己半边棋子:“输了。”
她抬头,见他指尖沾着墨痕,落在她方才落子最险的那处,“这步棋,我没算到。”
她抿唇笑,将散落的棋子归拢进棋罐,清脆的碰撞声里,混着他低低的话语:“愿赌服输。”
“承让。”倒是毫不谦虚。
“看来,殿下倒是一点都不着急是谁杀了陆丰。”冷千落笑容夺定。
月离昭珩指尖的墨痕在棋盘上晕开一小团阴影,闻言抬眸,眼底的笑意深了几分“我为什么要着急,这个结果,我很满意。”
“但你绝对是薛雨婕第一个怀疑之人。”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月离昭珩抬眼,眼神就像结了冰的湖面,表面平静无波,底下却藏着暗流
“无碍,既然他为我达成了目的,让我帮他善后也无妨,省得还要本王善后,麻烦。”
“不过查还是要查一查的,毕竟是敌是友还是要知道的。”
“哦,是敌如何,是友又如何?”冷千落冷艳的脸庞之上挂着一丝淡然笑容。
“如果是友的话,让本王帮忙背个锅也无伤大雅,但要是敌的话,让本王背锅是需要报酬的。”
月离昭珩唇角勾起一道极淡的弧度,似笑非笑,眼底却无半分暖意,反倒像结了层薄冰。笑意只停在嘴角,转瞬便敛去,取而代之的是眉梢微挑的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