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警惕瞬间攫住顾云舟！
清虚剑宗！而且一眼就点破了他身上未及完全收敛的魔气！
才脱险境，竟又遇敌踪！
他此刻伤势极重，魔元几乎耗尽，面对一名金丹中期和数名筑基修士的包围，形势危急到了极点！
绝不能落入他们手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顾云舟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无数念头，脸上却强行压下所有情绪，只露出一副重伤虚弱、又带着几分茫然无措的表情，声音沙哑地开口，试图混淆视听：“诸位……道友……这是何处？我……我遭遇仇家追杀，误入此地……”
他一边说着，一边暗中疯狂催动至尊魔骨那残余的一丝力量，极力收敛隐匿周身魔气，同时艰难地调动刚刚恢复的微弱魔元，准备拼死一搏，哪怕自爆金丹，也绝不能被生擒！
那为首的清虚剑宗女修，柳眉微蹙，目光如电般在顾云舟身上扫过，似乎对他的说辞将信将疑。她确实从此人身上感受到了浓重的魔气，但这魔气似乎又有些……不同寻常？而且对方伤势极重，气息萎靡，倒不像是伪装。
她正要开口再盘问几句——
突然！
远处天边传来一阵急促的破空声！一道赤红色的流光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这边飞掠而来，气息暴烈，带着毫不掩饰的焦急和怒意！
那清虚剑宗女修脸色微微一变：“是赤阳师叔？他怎么来了？”
赤阳师叔？顾云舟心中猛地一凛！是那个在仙盟大比时，与他师尊林凡有过冲突的丹霞峰长老赤阳？！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眨眼间，那道赤红色流光已然冲到近前，光芒一敛，露出一个身穿赤红道袍、面色焦灼阴沉的中年修士，正是赤阳真人！
他根本看都没看谷底的顾云舟，直接对着那清虚剑宗女修急声问道：“柳师侄！可曾见到我那不成器的师侄刘莽？！他的魂灯方才剧烈闪烁，怕是出了意外！”
刘莽？那个被林凡扇过耳光、又在黑市偷袭过他的玄天宗弟子？他出意外了？
顾云舟心中念头飞转，却依旧低着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那姓柳的清虚剑宗女修连忙行礼回道：“回赤阳师叔，晚辈等并未见到刘师兄。方才也是察觉到此处有异常能量波动，才下来查看，只发现这个……”她指了指谷底的顾云舟，“此人身上魔气深重，形迹可疑……”
赤阳真人这才不耐烦地将目光扫向顾云舟，当感受到顾云舟身上那虽然极力收敛、却依旧无法完全掩盖的精纯魔气时，他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杀机！
“魔崽子？”赤阳真人声音冰冷，带着浓浓的鄙夷，“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柳师侄，还与他废话什么？直接拿下搜魂！说不定与我师侄失踪有关！”
说罢，他竟然直接抬手，一股元婴期的恐怖威压混合着灼热的火系灵力，化作一只赤红色的巨大手掌，毫不留情地就朝着顾云舟当头抓下！根本不在乎什么证据和盘问，俨然是要直接下死手！
霸道！狠毒！
顾云舟瞳孔骤缩！心中警铃狂响！这赤阳竟然如此蛮不讲理！
他再也顾不得伪装，体内刚刚恢复一丝的魔元疯狂运转，就要拼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赤阳！住手！”
一声清冷的、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娇叱，如同九天玄冰，骤然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与此同时，一道冰蓝色的剑罡后发先至，精准地斩在那只赤红色大手之上！
轰！
冰火碰撞，能量四溢！赤阳真人抓下的手掌被强行荡开！
一道窈窕的白色身影，如同九天玄女般，飘然落在顾云舟与赤阳真人之间。
来人一身素白宫装，面容清冷绝丽，气质如冰似雪，周身散发着强大的元婴期剑修威压，手中一柄冰蓝色长剑吞吐着森然寒芒。
她的目光先是冷冷地扫过赤阳真人，带着一丝警告，然后才落在顾云舟身上，当感受到顾云舟身上那极其微弱、却依旧被她敏锐捕捉到的、一丝熟悉的凌霄功法气息（顾云舟情急之下下意识运转了最基础的凌霄心法掩饰）和那浓得化不开的魔气时，她那双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诧异和……探究。
“冰魄仙子？！”赤阳真人被拦下，脸色更加难看，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要包庇这个魔崽子吗？！”
来人正是与凌霄宗关系尚可、同为剑修宗门的“冰璃谷”谷主——冰魄仙子。
冰魄仙子根本懒得理会赤阳真人的叫嚣，只是看着顾云舟，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你……是凌霄宗林凡座下那个弟子？顾云舟？”
她竟然认出了自己？！
顾云舟心中剧震，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只是艰难地拱手，声音更加虚弱：“晚辈……正是……见过冰魄前辈……”
冰魄仙子看着他这副凄惨狼狈、却依旧强撑着的模样，眼中复杂之色更浓，轻轻叹了口气，语气竟缓和了几分：“你怎会在此？还弄成这般模样？你师尊他……”
提到林凡，她的语气微微一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顾云舟的心脏猛地一跳！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抬头，也顾不得礼数了，急声追问：“我师尊他怎么了？！前辈可知我师尊现在何处？！”
他的声音因为急切和恐慌而微微颤抖，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几乎无法掩饰的焦灼！
冰魄仙子被他这激烈的反应弄得一怔，看着少年那双瞬间布满血丝、充满了恐慌和期盼的眼睛，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惋惜和……沉重：
“你……还不知道吗？” “林凡他……半个月前，于天衍城别院内……重伤不治……仙逝了。”
轰隆——！！！
如同九天惊雷直接在脑海中炸开！
顾云舟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冰魄仙子后面的话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水幕，变得模糊不清……
仙逝了…… 重伤不治…… 半个月前……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他的心脏，然后疯狂搅动！
虽然早有预感，虽然不断告诉自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但当这个消息被如此直接、如此残酷地证实的那一刻，顾云舟还是感觉整个世界都在瞬间崩塌、粉碎！
那个总是冷着脸、嘴巴毒辣、心思难测、别别扭扭、却又在最后关头拼死把他送走、隔空试图救他的师尊……
真的……死了？
因为他……
噗——！
急火攻心，加上本就沉重的伤势，顾云舟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摇摇欲坠，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喂！”冰魄仙子脸色微变，下意识上前一步，一股柔和的冰系灵力托住了他。
“哼！装模作样！”赤阳真人在一旁冷笑，“死了正好！省得浪费灵气！我看这小子魔气缠身，林凡的死八成也跟他脱不了干系！冰魄，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冰魄仙子冷冷瞥了赤阳一眼：“赤阳，注意你的言辞！林凡好歹是一峰之主，岂容你轻辱！”
“我轻辱？”赤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讥讽，“冰魄，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现在整个修真界谁不知道，他林凡收了个魔崽子当徒弟，自己修炼走火入魔，还疑似勾结魔道，最后死得不明不白！仙盟调查至今没有结果！凌霄宗都快因为他成了笑柄了！玄清子掌门到现在都闭门不出！我说错了吗？！”
勾结魔道？死得不明不白？宗门笑柄？
这些更加不堪的词语，如同毒针般刺入顾云舟模糊的意识中。
原来……他死后，还要承受这些污名吗？
是因为……自己吗？
无尽的悔恨、愤怒、痛苦、还有一种尖锐的、难以言喻的酸楚，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了他冰冷的心脏，勒得他几乎要窒息！
冰魄仙子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显然也知道这些流言蜚语，她冷哼一声：“事情未有定论，休要胡言！此人我先带走疗伤，一切等玄清子掌门定夺！”
说罢，她不再理会暴跳如雷的赤阳真人，用灵力卷起几乎失去意识的顾云舟，化作一道冰蓝色剑光，瞬间消失在天际。
……
不知过了多久。
顾云舟在一片冰冷的寒意中缓缓苏醒过来。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寒玉床上，身处一间布置清雅、却弥漫着淡淡寒雾的静室之中。身上的伤势似乎被处理过，稳定了不少，但魔元依旧枯竭，神魂依旧剧痛。
冰魄仙子正站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醒了？”她的声音依旧清冷，“这里是我冰璃谷的一处别院，暂时安全。”
顾云舟挣扎着坐起身，脸色苍白得透明，嘴唇干裂，那双纯黑的眼眸此刻却空洞得吓人，仿佛所有的光都被吸走了。
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前辈……我师尊……他……葬在何处？”
冰魄仙子沉默了一下，才道：“凌霄宗并未大办丧事。据闻……玄清子掌门将其尸身带回云渺峰后，便再无消息。或许……是葬在云渺峰后山了吧。”
云渺峰……后山……
顾云舟缓缓闭上了眼睛，身体微微颤抖起来，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无声渗出。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睁开眼，眼中那空洞的死寂已经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的东西所取代。
他掀开被子，踉跄着下床，对着冰魄仙子，深深一揖。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晚辈……恳请前辈……告知前往云渺峰的方向。”
冰魄仙子眉头微蹙：“你要回云渺峰？你现在这般状态，而且外面……”
“求前辈成全！”顾云舟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甚至偏执的坚决，他再次深深一揖，腰弯得很低，姿态放得极低，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倔强，“晚辈……必须回去一趟！有些事……必须亲眼确认！”
生要见人，死……也要见坟！
冰魄仙子看着他这副样子，终究还是心软了一下，叹了口气，抛给他一枚玉简和一瓶丹药。
“这里面是附近的地图，标注了云渺峰的方向。这瓶‘冰心丹’能暂时压制你体内躁动的魔气，助你稳固心神。” “你好自为之吧。如今盯着凌霄宗的人很多，你……小心。”
顾云舟接过玉简和丹药，再次郑重一揖：“前辈大恩，晚辈铭记于心！日后若有差遣，万死不辞！”
说完，他毫不犹豫，转身拖着依旧沉重的伤体，一步步走出了静室，走出了别院，辨认了一下方向，化作一道微弱的遁光，摇摇晃晃地朝着云渺峰的方向飞去。
背影决绝，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和孤寂。
冰魄仙子站在院中，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许久，才轻轻叹了口气。
“林凡……你收的这个徒弟……恐怕……不简单啊……”
……
云渺峰。
昔日清冷却依旧有灵禽飞舞、灵气盎然的仙家景象，如今却显得格外萧条寂寥。
护山大阵虽然依旧开启，却仿佛失去了主心骨，运转间透着一股沉沉的暮气。
峰内弟子稀少，个个行色匆匆，面带忧色，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顾云舟悄无声息地落在山门外，看着那熟悉的牌匾，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发紧。
他收敛了所有魔气，只流露出微弱的、属于凌霄宗基础功法的灵力波动，低着头，一步步走上山道。
守山的弟子似乎换人了，并不认识他，只是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修为低微、伤势沉重，又是同门功法，便也没有过多盘问，挥挥手让他进去了。
一路行来，遇到的几个记名弟子看到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像是见到鬼一样，脸色大变，慌忙躲开，仿佛他是什么不祥之物。
窃窃私语声隐约传来： “他……他怎么回来了？” “不是说他也……” “嘘！快走！别惹麻烦！”
顾云舟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只是低着头，加快了脚步，朝着记忆中的清修殿走去。
清修殿大门紧闭，门上落满了灰尘，仿佛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师尊……以前就是在这里……
顾云舟的手微微颤抖着，抚上那冰冷的殿门。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
吱呀——
殿内空旷、冰冷、死寂。
所有的陈设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埃和……挥之不去的冷清。
仿佛它的主人，只是暂时离开，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顾云舟一步步走进大殿，走过林凡平时打坐的蒲团，走过他曾经摔碎茶杯的小几，走过那扇他无数次被骂得狗血淋头后离开的殿门……
每一个地方，似乎都还残留着那个人的气息和痕迹。
冰冷又别扭。
顾云舟的心，像是被凌迟一般，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强迫自己转身，朝着殿后通往峰主私人区域的门走去。
穿过后殿，是一片雅致的庭院，再往后，就是云渺峰的后山禁地。
据冰魄仙子说，师尊……可能就被葬在那里。
顾云舟的脚步越来越沉重，如同灌了铅一般。
他穿过庭院，走向后山那片熟悉的松林。
然而，刚走到松林边缘，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在那片松林的深处，一棵老松下，赫然立着一座……新坟！
黄土尚未完全沉淀，坟前立着一块简单的青石碑，碑上却空无一字，是一座无字碑！
而在那无字碑前，竟然静静地站着一个身影！
一个穿着凌霄宗普通弟子服饰、身形瘦削、背对着他的身影！
那身影似乎正在祭拜，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缓缓地、缓缓地转过了身……
露出了一张……
顾云舟呼吸猛地一窒！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那张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