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僵在原地，四肢百骸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耳膜。
监控屏幕里，程肃的眼睛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所有的光投进去，都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的死寂。那张逮捕令上的红章，刺眼得像血。
负责？负什么责？负责他亲手毁掉的前程？还是负责我这场彻头彻尾的、连系统都判定错误的骗局？
脑海里的系统警报依旧尖啸不止，混杂着电流的杂音，断断续续，像是濒临崩溃。
「错误……世界锚点锁定失败……未知干扰……」
「警告！宿主意识与当前世界出现排异反应……」
排异？因为我选的是A，灵魂却被错误地抛回了现实？还是因为……程肃他，竟然追了过来？这不可能！世界壁垒怎么可能被一个剧情人物打破？
砸门声停了。
死一样的寂静裹挟着更大的恐慌压下来。我几乎能听见自己牙齿细微的打颤声。
屏幕里，程肃缓缓放下了举着逮捕令的手。他微微向前倾身，额头几乎抵在冰冷的金属门板上，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有一种异常的疲惫，仿佛刚才那几下砸门耗尽了他全部的气力。
然后，我听见他低沉嘶哑的声音，穿透门板，模糊，却字字清晰。
“林辰。”
他叫我的名字。不是任务世界里那个伪装出来的身份，是我真正的名字。
“我知道你在里面。我也知道……你听得见。”
他停顿了一下，呼吸声沉重，透过门上的通气孔细微地传进来。
“系统？快穿局？任务？”他每个词都咬得极轻，却像冰锥一样扎进我的神经，“我不懂那些……但我查了很久。从你消失的那天开始查。”
我的指尖冰凉，死死抠着流理台的边缘。咖啡的污渍黏腻地沾在手上。
他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属于“现实”的维度信息，他一个剧情世界的人物怎么可能触及？
「错误！核心数据流遭到入侵性解析……部分信息泄露……来源判定：攻略对象程肃……」系统断断续续的警报证实着这荒谬的一切。
“那些你留下的‘罪证’，很完美，完美到天衣无缝。”程肃的声音继续传来，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只有一种被碾碎后的平静，这比任何激烈的情绪都更令人窒息。“足够把我钉死在耻辱柱上，也足够……让你干干净净地脱身。”
“我顺着那些线索查，查到最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也指向我——指向我程肃，渎职、包庇、感情用事、亲手放走了最重要的‘犯人’。”他几不可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干涩得让人头皮发麻，“他们是对的。”
“可我总觉得不对。太完美了，反而假得像一出排好的戏。”他的额头在门板上轻轻蹭了一下，像是无力支撑。“直到我找到一点别的东西……一点你或许自己都没留意留下的‘真实’。”
真实？我呼吸一滞。我在那个世界扮演得天衣无缝，怎么可能留下真实？
「检索中……任务日志片段缺失……最后停留时间点检测到异常数据波动……」系统的声音夹杂着越来越多的杂音。
“不重要了。”程肃仿佛能透过门板看到我的慌乱，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嘲弄般的了然，“现在，我只有两个问题。”
他慢慢直起身，重新出现在监控画面里，脸色苍白如纸，唯有眼神亮得骇人。
“第一个问题，”他盯着摄像头，仿佛能直接看到我的眼睛，“你那系统……有没有告诉你，选择留下，却擅自逃离，会有什么后果？”
我喉咙发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后果？系统的警报和“排异反应”就是后果？还是说……
「警告！攻略对象执念数值超出阈值……正在扭曲当前世界规则基础……」
“第二个问题，”他继续问，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致命的危险气息，“是你自己开门，还是我帮你开？”
他抬起手，不是握枪，也不是拿什么工具，只是屈起手指，用指关节再次不轻不重地叩了叩门板。
叩、叩、叩。
每一下，都像敲在我的心脏上。
然后，他补充了最后一句，将我彻底打入深渊。
“别忘了，林辰，在这个世界——或者说，在你我的‘现实’里，”他微微勾起唇角，那弧度冰冷又残酷，“我现在的身份，依然是刑警。而你……”
他的目光扫过手中的逮捕令。
“……是我合法缉拿的对象。”
「错误！世界规则适配冲突！无法维持当前稳定——」
系统的尖啸达到顶峰，然后猛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门锁内部传来的一声极其细微的、金属机簧弹开的轻响。
“咔哒。”
我难以置信地看向门锁指示灯——从代表反锁的红色，跳成了绿色的解锁状态。
他连这个世界的电子锁都能控制？！
门，被从外面缓缓推开了一条缝。
窗外现实世界的光线涌入，勾勒出程肃站在门外模糊而挺拔的轮廓，以及他身后……那片我熟悉又突然变得无比陌生的、属于我现实世界的走廊。
冰冷的、带着他气息的空气，先一步渗了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