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林……凡！！！”
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从顾云舟喉咙深处挤出，带着滔天的怨念和一种被戏耍后的暴怒！周身被寒冰禁锢的魔气如同困兽，疯狂冲撞着枷锁，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冻僵的血液重新奔涌，烧干的CPU强行重启，带来的不是清醒，而是更加狂暴的混乱和愤怒！
没死！ 他居然没死！ 还扮成杂役弟子蹲在自己坟头！ 还偷袭！ 还把他冻在这儿！ 还要跟他算账？！
算哪门子的账？！该千刀万剐、挫骨扬灰的是这个装死骗人、心思歹毒的混蛋才对！！！
顾云舟气得浑身发抖，如果不是被冰封着，他恐怕已经跳起来把这座假坟给掀了！
就在他怒火攻心，拼命催动魔骨力量试图冲破禁锢之时——
“吵什么。”
一个冰冷、虚弱、却带着十足不耐烦的声音，如同兜头一盆冰水，突然从他身后响起。
顾云舟浑身猛地一僵，冲撞的魔气都凝滞了一瞬。
他极其艰难地、一点点地转动着眼珠，用眼角余光向后瞥去。
只见林凡不知何时去而复返，依旧顶着那张陌生的杂役弟子脸，脸色似乎比刚才更加苍白了几分，唇色淡得几乎看不见，正倚在一棵松树下，微微喘着气，仿佛走回来这段路耗光了他所有力气。
但他那双透过伪装射来的目光，却依旧冷得能冻死人，里面清晰地写着“再嚎就把你嘴也封上”。
顾云舟所有的怒吼瞬间被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粗重的、愤怒的喘息声，一双眼睛死死瞪着林凡，如果目光能杀人，林凡此刻已经被凌迟了无数遍。
林凡似乎对他的怒视毫不在意，缓过一口气后，慢吞吞地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被冻得结结实实、只剩个脑袋能勉强动弹的顾云舟，特别是他脸上那道被符�擦出的焦黑灼痕，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能耐见长。”林凡的声音依旧沙哑虚弱，嘲讽力却拉满了，“魔气收不住，脑子也冻傻了？看见个坟就往上扑，警惕性喂狗了？”
“！！！”顾云舟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是谁他妈装的死！立的假坟！现在反过来怪他警惕性低？！
他张了张嘴，想骂，却发现喉咙被寒气所侵，加上极度的愤怒，竟然一时失声，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脸憋得通红。
林凡看着他这副快要气炸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似乎觉得颇为有趣，那双冰冷的眸子里极快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缓和，但很快又被更深的疲惫和虚弱所掩盖。
他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点微弱的、却异常精纯平和的灵力，轻轻点在了顾云舟的眉心。
一股温和的力量涌入，瞬间驱散了他喉间的寒意，也稍稍抚平了他体内因为暴怒而躁动的魔气。
“咳……咳咳！”顾云舟猛地咳出声，终于能说话了，第一句就是咬牙切齿的低吼，“林凡！你没死？！你骗我？！你还有脸跟我算账？！”
声音因为激动和愤怒而剧烈颤抖。
林凡被他一连串的质问喷了一脸，却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不然呢？等着仙盟那些家伙把我最后一点价值也榨干？还是等着你那个‘好源’顺着感应找过来？”
顾云舟猛地一噎。
林凡继续慢条斯理地道，每个字都像小刀子似的往顾云舟心上戳：“倒是你，本事不小。那种地方都困不住你，还能活着爬回来。魔种醒了？还捡了件不错的‘玩具’？”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顾云舟的丹田位置。
顾云舟心头巨震，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了！连至尊魔骨的存在都察觉了！
“关你屁事！”顾云舟恼羞成怒，梗着脖子吼道，“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一直看我演戏很过瘾是不是？把我当猴耍？！”
“猴比你聪明点。”林凡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随即又忍不住低咳了两声，脸色愈发苍白，倚着树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似乎连站都快站不稳了，但嘴上却丝毫不饶人，“至少不会蠢到往明显是陷阱的坟头上扑。”
“你！”顾云舟气得眼前发黑，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他！可身体被冻得结实，只能无能狂怒，“那你呢？！装死很了不起吗？弄个破坟在这里钓鱼执法！凌霄仙尊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林凡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极其勉强地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脸？那东西能当灵石用？还是能挡化神期的追杀？”
他顿了顿，喘了口气，声音更加虚弱了几分，却带着一种冰冷的锐利：“顾云舟，收起你那套幼稚的愤怒。我是不是骗你，是不是装死，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还活着，我也还‘死’着。想算账？可以。”
他猛地抬起眼，那双冰寒的眸子骤然锐利如刀，死死盯住顾云舟：“先说说，你这一身精纯魔气，和那截骨头，是怎么来的？那个‘源’又是什么东西？你消失的这半个月，到底经历了什么？”
“一五一十，说清楚。若有半句虚言……”林凡的声音陡然降温，带着化神期修士特有的、令人神魂战栗的威压，尽管他此刻虚弱不堪，但那眼神中的冰冷和决绝却做不得假，“我不介意……让你变成这坟里真正的‘惊喜’。”
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混合着他身上那掩饰不住的虚弱和死气，形成一种极其矛盾的、却更加令人心悸的气势。
顾云舟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看着林凡那苍白如纸却异常强硬的脸，看着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秘密的眼睛，所有的愤怒和委屈突然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气。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的、冰沉的情绪。
是啊。
算账？
现在根本不是计较个人恩怨的时候。
林凡的“死”显然牵扯极大，仙盟、宗门、那个神秘的“源”……自己身上的秘密也彻底暴露。
两人如今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稍有不慎，就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林凡选择用这种方式“诈死”脱身，又在这里等他，恐怕已经是险之又险的绝路。
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这条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还是……另有所图？
顾云舟发现，即使到了现在，他依旧看不透这个男人。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纯黑的眼眸中恢复了冰冷的平静，只是深处依旧燃烧着不灭的火焰。
“我说。”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变得沙哑而冷静，“但我有一个条件。”
林凡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他的迅速冷静，示意他说。
“说完之后，解开禁锢。然后……”顾云舟死死盯着林凡的眼睛，“你也要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之前做的那些，又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有，你现在的伤……怎么回事？”
他要知道全部真相！
林凡与他对视了片刻，那双冰寒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波动，最终归于一片深沉的疲惫。
他缓缓点了点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可以。”
交易达成。
顾云舟不再犹豫，开始冷静地叙述。从被送入魔境开始，到遭遇“源”，得到至尊魔骨，获得上古魔修传承，最后险死还生逃出来……除了魔骨最后那声诡异的叹息和些许疑虑，他几乎和盘托出。
过程中，林凡一直静静地听着，脸色变幻不定，时而震惊，时而凝重，时而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但始终没有打断。
当听到“源”那恐怖的实力和疑似被至尊魔骨克制时，他眼中猛地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当听到顾云舟最后舍弃魔骨、冒险一搏时，他几不可查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着顾云舟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
直到顾云舟全部说完，林凡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仿佛也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
“至尊魔骨……幽狱魔经……空间裂缝……”他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疯狂计算的光芒，“原来如此……难怪‘源’如此急切……甚至不惜……”
他猛地看向顾云舟，急声追问：“那截魔骨，你最后抛给它了？它拿到后是什么反应？”
顾云舟仔细回想了一下，道：“它抓住了，似乎很愤怒，但又好像……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林凡眉头紧锁，“怎么个不对劲法？”
“说不上来，”顾云舟摇头，“感觉……不像是完全愤怒，好像还有别的……似乎我的逃脱，也在它某种预料之中？”他把最后那种诡异的感觉说了出来。
林凡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甚至比刚才听到“源”的实力时还要难看！
“预料之中……预料之中……”他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脸色越来越白，猛地又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弯下了腰，仿佛要将心肺都咳出来！
“你怎么了？”顾云舟心中一紧，下意识问道。
林凡摆了摆手，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抬起头，脸上竟然露出一丝近乎惨然的笑容，声音沙哑得厉害：“好……好一个‘源’……好一招……欲擒故纵……我们……可能都成了它的棋子了……”
“什么意思？”顾云舟心中那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
林凡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站直身体，双手艰难地掐动法诀。
笼罩在顾云舟身上的寒冰禁锢阵法光芒流转，开始缓缓消散。
“你的条件，我履行了。”林凡的声音疲惫到了极点，“现在，该你了。”
他抬起眼，看向顾云舟，那双冰寒的眸子里，此刻充满了复杂的、沉重的、甚至带着一丝……释然般的情绪？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做那些吗？” “好，我告诉你。”
他缓缓地、一字一句地，吐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我，林凡，和你一样……” “也是个……重生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