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侧目瞥了眼那只黑狗——身上不见伤口，毛发却湿黏成绺，鼻尖与嘴角残留着暗红血迹，分明是经历了一场恶斗。
刘家女婿方才说，这狗起初明显落了下风。可后来究竟如何反将老王头咬成那般惨状，自己却毫发无损，倒成了个谜。
我倚在门边思忖良久，心头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莫非……是凌寒出手了？
细想又觉荒唐。那蛇性情寡淡，对世事漠不关心，怎会主动插手这桩闲事？
掌心按上心口，触到那片蛇鳞的冰凉。想起凌寒昨夜离去后再未归来，也不知此刻，他究竟身在何处……
梅婆婆被刘家小儿子请来时，面色憔悴，步履较往日迟缓许多，想必是昨夜忧心刘、王两家的变故，未能安眠。
我搀扶婆婆到老枣树下检视那两具尸首，将昨夜刘大姑与老王头的异状一一禀明。至于凌寒那段，自然隐去不提。
听闻尸体是天亮后自行躺回此处的，婆婆眼中掠过一丝讶异。她拄杖细察那两张面目全非的脸，良久沉重叹息：“造孽啊……原想事后周全，怎料竟成了蛇彘。”
“蛇彘？”我从未听闻此词，但见地上那两团“东西”，便知绝非善类。
“嗯。”婆婆以杖尖拨开刘大姑的尸囊，几条新生小蛇应声扭动而出。刘家人吓得连退几步，我缩脚间，只见婆婆手起杖落，利落地将小蛇尽数击毙。
“蛇彘，乃妖蛇选中的产卵之器。”婆婆收杖凝声，“蛇乃卵胎生，母蛇怀蛋于腹，成型后直接产卵。那些蛇啃噬二人，既为母蛇供给养料，也为幼蛇寻得成长的温床。”她神色渐沉，“而成蛇彘，须得一男一女两具新鲜尸首，且二人生前……必有过肌肤之亲。”
刘家女儿闻言，尴尬地搓着手臂别开脸。
我震惊难言——不仅因这话暗指老王头与刘大姑的私情，更因蛇彘背后的可怖真相。
“所以尸体能动并非诈尸，”我难以置信地望向婆婆，“是那些孵化的小蛇在作祟？”
难怪刘家女婿说，昨夜老王头尸身爬满长蛇，整个人宛如被蛇撑起的皮囊！
竟将活人当作储卵之器，死后还要以其尸身滋养幼蛇？胃里一阵翻腾，刘家女儿终于忍不住冲去呕吐。
“怪我大意，这些幼蛇非寻常蛇卵所孵，先前处理尸体时未能察觉。”婆婆面露愧色，又道，“但蛇彘孵出的幼蛇邪性极强，难以控制。要解决这两具尸体，并非易事。”
我眼皮突突直跳，抬头正迎上婆婆深邃的目光：“冷月，昨夜刘大姑去你家时……那位，可在你家中？”
那位？莫非是指凌寒？
“您怎么……”我怔忡一瞬，慌忙改口，“不是的！我是说……”
“此事容后再议。”婆婆截住话头，“当务之急是处理蛇彘，其余诸事往后再说。”
“……好。”
我始终不愿婆婆知晓被蛇缠身之事，生怕牵连于她。如今既已瞒不住，不知婆婆会如何责怪我。
回神时，见婆婆吩咐刘家小儿子捧来洗菜大盆出门而去。她又向刘家女儿讨来米酒，与我一同冲洗尸身污秽，再令其蒸熟白糯米备用，最后差刘家女婿通知王家前来收尸。
半晌，刘家小儿子捧回满盆百家米。聚百家烟火气的淘米水，正是驱邪净秽的上佳之物。
婆婆将淘米水煮沸，融入黑狗血朱砂符，命我二人泼向尸首。滚水触尸，瞬间冲下一层黑浊黏液，藏于尸壳的幼蛇尽数溃灭。
末了，婆婆以红纸包裹熟糯米填入尸腹。糯米镇尸，红纸定煞，任其成精也难再翻身。
事毕，将尸首交还两家亲属，叮嘱简单入殓后即刻火化。
刘、王两家泣谢而去。此事暂告段落，唯恐后山邪物知蛇彘被破后，再度择人下手。它们行此丧心病狂之举，是为报复蛇珠之约未践，还是单纯繁衍后代？我又该如何阻止灾祸延续？
重重迷雾笼罩后山密林，阴森诡谲，看不分明。
忙至晌午，我强撑困意辞别婆婆。刚推开院门，却见父亲与继母眉焦额烂地守在屋前，一见是我，眼中闪过失望之色。
父亲急步迎来：“冷月啊！见着你妹妹没有？她昨晚一宿未归，我与你妈都快急疯了！”
什么？冷颜竟夜不归宿？昨日晌午分明见她出门，她能去哪儿至今未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