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帮你,把他这个‘肿瘤’,彻底切掉了。”张婷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李露的脸上,那双美丽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病态的、献祭般的光芒,她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现在,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把我们分开了。”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露的声音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她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却又拼命地拒绝相信。
“意思就是,他已经从这个世界上,彻彻底底地消失了。而且,我还大发慈悲地让他以另一种更亲密、更深刻的方式,永远地和你融为一体了。”张婷的笑容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无比狰狞,她用筷子轻轻敲了敲李露面前的餐盘,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神经质般的笑道:“你看,你正在吃的,就是他啊。”
“呕——”李露的大脑“嗡”的一声,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炸弹,瞬间变成一片空白。下一秒,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刚才吃下去的所有东西,那些肉片、肉块、肉汤,都混合着胃酸疯狂地涌上了喉咙。她再也控制不住,猛地趴在桌边,剧烈地干呕起来,眼泪、鼻涕和口水糊了一脸。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更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吃下去了什么。
“你疯了!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她惊恐地尖叫着,连滚带爬地从椅子上摔下来,手脚并用地拼命向后退去,想要远离这个已经变成恶魔的女人。
“疯了?”张婷慢慢地站起身,一步步朝她走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李露。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怜悯,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是啊,我是疯了。自从你决定离开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疯了。露露,我那么爱你,我把我的全部,我的一切都给了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泣音,晶莹的眼泪顺着她完美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碎成一朵朵无声的花。
“你知道吗?当我看到你和他拥抱亲吻的时候,那是什么感觉吗?那就像有人用一把生锈的、带着豁口的锯子,在我还清醒的时候,一点一点把我的心脏从胸膛里活生生地锯出来。疼,真的好疼……”她一边哭着,一边向蜷缩在墙角的李露走去,像一个正在靠近猎物的优雅捕食者。
“不过现在好了,一切都结束了。他消失了,我们又可以像以前一样,永远在一起了。你看,他的一部分,现在在你的身体里,和你的血肉融为一体。而另一部分……在厨房。”张婷伸出手,遥遥地指了指厨房的方向。
李露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那扇半掩的厨房门,此刻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恐惧让她几乎停止了呼吸,但一种更为恐怖的好奇心却驱使着她,让她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推开了那扇通往地狱的门。
厨房里收拾得一尘不染,但空气中那股浓郁的肉腥味却更加强烈。一个巨大的不锈钢深口锅正放在电磁炉上,开着最小的保温档,锅盖边缘“嘶嘶”地冒着微弱的热气。
李露一步一步地走上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脏上,沉重而痛苦。她像是走向自己的刑场,伸出那只抖得不成样子的手,用尽全身力气,掀开了滚烫的锅盖。
“轰——”一股夹杂着肉香,和难以言喻的白色蒸汽,猛地扑面而来。
锅里是翻滚的奶白色浓汤,汤里漂浮着一些八角、桂皮之类的香料,还有几块被炖得脱了骨的骨头。而在浓汤的正中央,一个圆形的、巨大的物体,随着沸水的翻腾,在汤面上若隐若现,上下沉浮。
李露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的驱使。她用旁边一把长柄的汤勺,伸进滚烫的锅里,像是打捞沉船的遗骸一样,颤抖着,想要将那个东西完整地捞起来,看个究竟。
当那个东西终于被她完整地托出水面,暴露在厨房明亮的灯光下的那一刻——
“啊——————!!!”一声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划破了整个屋子的死寂。李露吓得魂飞魄散,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整个人瘫倒在地,手中的汤勺也“哐当”一声掉在光滑的瓷砖上。
而那个从锅里被捞出来的东西也随之滚落,一路翻滚到她的脚边,与她惊恐万状的眼睛,对视。
那哪里是什么野兔的头、什么滋补的骨头!那分明是一颗人头!一颗被高温和长时间的炖煮,折磨得面目全非的人类头颅!头颅上的皮肉大多已经煮烂、腐化、脱落,露出下面泛着油光的森白头骨。眼窝是两个黑洞洞的、深不见底的窟窿,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牙齿因为肌肉的萎缩而完全龇在外面,构成一个诡异永恒的、仿佛在嘲笑这个世界的笑容。
尽管已经被摧残得难以辨认,但从那熟悉硬朗的下颌线,和高挺的眉骨轮廓,李露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陈宇!张婷竟然真的杀了陈宇!还……还把他的尸体……分尸烹煮……
那自己刚刚在餐桌上吃下去的青椒炒肉、红烧肉、烤牛排……还有那碗汤里,那些被她以为是鱼眼珠的、Q弹的东西……
“呕——哇——”李露趴在冰冷的厨房地板上,剧烈地呕吐起来,连黄色的胆汁都吐了出来。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被烈火焚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陈宇尸体被烹煮后的味道,那味道将永远地、永远地附着在她的记忆里,直到死亡。
第三章:血肉圣餐
厨房里,李露的干呕声和绝望的抽泣声交织在一起,奏出了一曲地狱的交响。而张婷,就静静地倚在门框上,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仿佛在欣赏一出与自己无关的舞台剧。她的眼神变得空洞而遥远,像是陷入了某种血腥而甜美的回忆。
她的声音也变得飘忽,不带一丝情感的起伏,像是在冷静地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那天晚上,看到你和他拥抱在一起之后,我一个人回了家。那个蛋糕,我没舍得扔,我把它捡了回来,虽然已经摔烂了,但我还是一勺一勺,把它全部吃完了。很奇怪,明明是甜的,可我吃起来,却满嘴都是苦涩的铁锈味。”
她轻轻地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自嘲:“我就坐在这个客厅里,从天黑坐到天亮。我想了一整夜,我想不通,我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够好,你为什么要选择离开我。后来,我想明白了。这不是我的错,也不是你的错,是他的错。他就像一个病毒,一个异物,野蛮地侵入了我们原本完美无瑕的世界。所以,只要把他这个病毒彻底清除,把这个异物彻底剔除,我们的一切……就都能回到原点。”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决绝的笑,道:“我开始计划。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我在网上查了很多很多资料,如何让人无声无息地消失,如何处理痕迹。最后,在一个需要特殊渠道才能进入的隐蔽暗网论坛里,我买到了一样好东西——一把小型的、可以发射氰化物弩箭的特制手弩。卖家说:这东西见血封喉,无声无息,是‘清理垃圾’的最好工具。”
李露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那控制不住的尖叫声会再次冲破喉咙。她看着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女人,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陌生与恐惧。
“我跟踪了他三天。我像个幽灵一样,跟在他的车后面,摸清了他所有的生活习惯、行车路线。他很自律,每周二和周四的晚上,雷打不动地会去市体育中心的健身房。而且他为了省几十块钱的停车费,总是会把车停在体育中心那个几乎已经废弃的地下三层停车场。那里光线昏暗,摄像头大部分都坏了,人迹罕至,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完美舞台。”张婷的叙述冷静得像一个顶尖的外科医生,在讲解一个复杂而精妙的手术流程。
“动手的那天晚上,我提前一个小时就等在了那里。停车场里很黑,只有几盏昏暗的应急灯在头顶闪烁,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潮湿的发霉味道。我躲在一根粗大的水泥柱子后面,我的心跳得很快,就如同擂鼓一样。但那不是因为害怕,恰恰相反,那是因为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我知道:我马上就要亲手清除掉我们爱情里的最后一个障碍,我将成为你的……救世主。”张婷的表情开始变得扭曲。
“他来了。他吹着口哨,拎着一个名牌健身包,浑身散发着汗水和廉价香水混合的味道。就在他按下车钥匙,打开车门的一瞬间,我从柱子后面闪身出来,扣动了扳机。弩箭很小,发射的声音轻得就像一只蚊子在耳边飞过。那支淬了剧毒的箭,就精准地射进了他的后颈。他甚至没来得及回头看我一眼,只是身体猛地一僵,然后就开始剧烈地抽搐,嘴里涌出大量的白色泡沫,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前后不过十几秒,他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不动了。”她得意地描绘回想着。
“我把他拖进我车的后备箱。他的身体很沉,肌肉很结实,而且已经开始变得僵硬。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塞进去。关上后备箱的那一刻,我甚至还打开了车载音响,放着你最喜欢的那首,Taylor Swift的《Lover》。我感觉:整个世界在那一刻都变得前所未有的清净和美好了。回到家,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麻烦了。”张婷的眉头微微皱起,仿佛在回忆一件颇为棘手的工作。
“我把他拖进了卫生间。我提前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我从网上买了最大号的工业用塑料布,从墙壁到天花板再到地面,我把整个卫生间包裹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我还买了一套全新的工具:一把德国产的、锋利无比的剔骨刀,一把专门用来砍骨头的厚背斩骨刀,还有一把小号的、可以更换锯条的钢锯。”张婷的这番话,让李露的胃里又是一阵剧烈的翻涌,胆汁的苦涩味充满了她的整个口腔。
她无法想象,那个平日里连杀一条鱼都会吓得闭上眼睛的、温柔善良的张婷,是如何面不改色地做出这一切的。
“我先把他身上所有的衣服都剪开,脱光,然后用莲蓬头的冷水,把他从头到脚冲洗得干干净净。”张婷的声音开始带上了一丝病态迷醉的色彩:“不得不说,他的皮肤很白,肌肉线条也很好看,难怪你会喜欢。我用那把剔骨刀,沿着他的胸骨中线,从喉咙的凹陷处,一直往下,轻轻地划到小腹。那感觉很奇妙!皮肤、脂肪层、肌肉组织,被刀锋轻易地分离开来,就像用热刀切开一块上好的黄油,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力。”
“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是暗红色的,很稠,带着一股腥味。我得把它们都放干净,不然肉的味道会不好。然后,我用斩骨刀对准他的胸骨,‘咔嚓’一声清脆的声音,就砸开了他的胸腔。他的内脏就那样完整地暴露在我面前,甚至还在因为神经反射而微微地蠕动,散发着一股浓重的、温热的血腥气。心脏、肺、肝脏、肠子……我把它们一样一样地取出来,扔进提前准备好的、装了生石灰的垃圾袋里。”张婷凝神回想着当时的所有。
“这些东西不能吃,太脏了,会污染你纯净的身体。然后是四肢。关节是最难处理的部分,连接处有很多坚韧的筋膜。我用钢锯。锯骨头的声音真的很难听,‘嘎吱嘎吱’的,非常刺耳,而且会溅起很多骨髓和血沫,弄得我满脸都是。我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把他的两条胳膊和两条腿,完整地、漂亮地卸下来。最后,就是这颗头颅了。”张婷的目光温柔地落在了厨房里那颗滚落在地的头上,眼神变得异常怜爱,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那是最麻烦,也是最宝贵的部分。颈椎骨很结实,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它锯断。我把他处理得非常干净,因为我想把这份最完整的‘战利品’,留给你,作为我们爱情重生的见证。我把分割好的肉块,按照不同的部位,像处理高级和牛一样,分门别类地放好。大腿肉的肉质最好,适合做红烧;里脊肉最嫩,可以用来清炒;肋骨上的那一条肉,用烤箱烤出来最香。剩下的那些边角料和所有的骨头,我用来熬了这锅汤,我用小火,熬了整整一个下午,骨髓里的精华都融进了汤里,对你身体最好的。”张婷凄然地笑着,就仿佛在讲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事情。
“等一切都处理完,我把整个卫生间清洗了一遍又一遍,我用掉了整整两大瓶84消毒液,直到空气中再也闻不到一丝血腥味,只剩下刺鼻的氯气味道。那些不能吃的内脏、碎骨和他的衣物,我分装在十几个黑色的、双层的垃圾袋里,在凌晨四点,开车把它们扔进了这个城市里七个不同的垃圾中转站。没有人会发现的,永远不会。”张婷讲完了,她满足地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无比的包袱。
她再次将目光投向蜷缩在地上的李露。
“你看,露露,我为你做了这么多。我把我们之间唯一的障碍,做成了你最爱吃的菜肴,让你亲口把他吞噬、消化。现在,他彻彻底底地属于你了,以一种最亲密的方式。你中有他,他中有你,你们永远都不会再分开了。而他也不会再影响到我们。”这番温柔到极致,也残忍到极致的话语,终于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李露那早已濒临崩溃的最后一丝理智。
她发出一声不似人类能够发出的、混合着极度恐惧与无边绝望的凄厉尖叫,手脚并用地像一只被剥了皮的野兽,疯狂地向着客厅门口的方向爬去。她要逃,她要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个已经彻底变成魔鬼的女人!她要活下去!
第四章:绝唱与坠落
看着在地上狼狈爬行,如同垂死挣扎的昆虫般的李露,张婷美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受伤和不解的神情。
“你要去哪里?露露,你为什么要逃?”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被辜负的委屈:“我为你扫清了一切障碍,我把我的爱做成了圣餐献给你,我们应该庆祝才对啊。你为什么要逃离我的爱?”
她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李露的脚踝。她的手劲大得惊人,那曾经温柔抚摸过李露每一寸肌肤的纤细手指,此刻像一把冰冷的铁钳,死死地、不容挣脱地箍住了李露的脚腕。
“放开我!你这个疯子!你这个杀人犯!魔鬼!放开我!”李露疯狂地扭动着身体,用另一只脚去蹬踹张婷的手,指甲在光滑的地板上划出一道道徒劳的痕迹。
“我不放!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我为你变成了魔鬼,你不能再离开我!你绝对不能!”张婷的语气也第一次变得歇斯底里,那层伪装出来的平静被彻底撕碎。
她轻而易举地将早已吓得浑身发软的李露拖回了客厅中央,然后,她缓缓走到沙发旁,从沙发底下抽出了一样黑色的、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的东西——是那把她刚刚描述过的,结构精巧的黑色手弩。弩身上,还安着一支尾羽鲜红、箭头闪烁着幽蓝色金属光泽的短箭。
“我本来……准备了两支箭。一支,给了他。而另一支……是给你准备的。”张婷举起手弩,将那致命的箭头对准了李露的眉心,她的眼神变得疯狂而绝望。
“我想,让你吃完这顿我们最后的晚餐,然后,我亲手送你上路。最后,我再陪你一起去。这样,我们就真的,真的可以摆脱这个肮脏的世界,永远在一起了。”冰冷刺骨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李露的心脏,让她连呼吸都停止了。她看着那支致命的弩箭,感受着死亡的气息,身体抖得像秋风中最后一片枯叶。
“可是……”张婷的脸上,那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落,那疯狂而暴戾的神色,渐渐被一种无边无际的悲哀所取代。
“可是看着你现在这个样子,这么害怕,这么恐惧……我忽然……下不了手了。露露,我还是舍不得……我舍不得让你疼,我舍不得你死。”她握着弩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她松开了抓住李露脚踝的手,任由她瘫软在地板上。
“你走吧。”张婷的声音轻得像一声破碎的叹息,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绝望。
李露愣住了,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抬起头,看到张婷正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混杂着极致的爱、极致的恨、无尽的绝望,和最后一点怜悯的复杂眼神看着自己。那眼神像一把刀,将李露的心也割得鲜血淋漓。
“你走。”张婷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一丝空洞的麻木:“带着你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带着你对我最残忍的背叛,带着你这一辈子都无法摆脱的罪恶感,走吧。去过你想要的‘正常’生活。”
她慢慢地向后一步步退去,像是在进行一场告别的仪式,为李露让开了那条通往门口的、唯一的生路。
求生的本能战胜了一切。李露不敢有丝毫的犹豫,她从冰冷的地板上一跃而起,像一只被猎人惊扰的兔子,跌跌撞撞、不顾一切地冲向门口。她甚至不敢回头再看张婷最后一眼。她的手抖得厉害,拧了好几次才把门锁打开。
当她终于逃出那个如同修罗场般的房间,冲进楼道那冰冷而安全的空气中时,身后传来了张婷最后的声音。那声音平静而温柔,却像一个最恶毒、最永恒的诅咒,清晰地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露露,记住今晚的味道。从今以后,你吃的每一口饭,喝的每一口水,做的每一个梦,我会让你……永生不忘。”
李露拼命地、不顾一切地跑下楼,楼道里昏暗的灯光在她身后追逐,冷风灌进她的肺里,像无数把小刀在里面切割,又冷又疼。她冲出公寓楼,冲到冰冷的街上,一边跑一边掏出手机,想要报警,想要呼救。可她的手指抖得连屏幕都无法解锁。
就在这时,一声沉闷的、令人心悸的巨响,从她身后的公寓楼上传来。
“砰——”那声音,像是有一个装满了水的巨大麻袋,从高空坠落,重重地砸在了坚硬的水泥地上。
李露的脚步猛地顿住,她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下意识地、僵硬地回过头。
一道身影,像一片在秋风中凋零的、无助的落叶,从五楼那个亮着温暖橘黄色灯光的窗口坠落。是张婷!她还穿着那身米色的居家服,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而绝望的抛物线,然后,重重地砸在了公寓楼前冰冷的混凝土地上。
鲜红温热的血液,从她的身体下迅速地、毫无顾忌地蔓延开来,像一朵在瞬间盛开到极致妖异而绚烂的彼岸花。她的眼睛还睁着,没有了焦距,却直愣愣地望着李露逃离的方向。她的脸上,竟然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那笑容里有诀别、有胜利、还有……对这段被毁灭的爱情最后的无声告白。
李露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炸成了无数纷飞的碎片,眼前一片空白。手机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摔在地上,屏幕瞬间碎裂成一张蜘蛛网。她的耳边,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有张婷最后的那句话,在反复清晰地回荡。
“永生不忘……永生不忘……”她做到了。她真的做到了。
李露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那摊迅速冷却的血泊,看着那双永远失去了光彩的眼睛。她胃里那股翻腾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无边无际的空洞。
陈宇死了,被她间接害死,甚至被她亲口吃下。张婷也死了,用最决绝的方式,在她面前,为她们的爱情画上了句号。这个世界上,她最爱的人,和那个代表着她“正常”生活希望的人,都以最惨烈的方式,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了。是她,是她的懦弱,她的自私,她的背叛,导演了这场血腥的悲剧。她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她还有什么资格活下去?她还能逃到哪里去?
张婷的诅咒,已经应验。从今往后,她的余生,都将被囚禁在今晚这张血肉的餐桌上,永世不得超生。除非……除非她也赴宴。
李露的眼神渐渐地,从极度的惊恐,转为一片死寂的平静。她慢慢地转过身,不再逃跑。她一步一步,走回了那栋刚刚逃离的公寓楼。
楼道里的灯光再次为她亮起。她走上楼梯,步伐沉稳,不再有丝毫的颤抖。她没有回到五楼那个充满了血腥回忆的房间,而是继续向上,走到了顶楼的天台。她推开那扇沉重的铁门,冰冷的夜风瞬间将她包裹。她走到天台的边缘,向下望去。
楼下,警车的红蓝警灯已经开始闪烁,零星有被惊动的住户围了过来。而在那片混乱的中心,张婷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被玩坏了的布娃娃。
李露的脸上也缓缓地浮现出了一丝和张婷如出一辙的、解脱般的笑容。她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整个冰冷的夜空。
“小婷,我来了。我们……永远在一起了。”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呢喃,说完,她向前迈出了一步。身体瞬间失重,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在急速的下坠中,世界的景象在她眼前变得模糊、旋转。她闭上了眼睛,感觉自己不是在坠落,而是在飞翔,飞向一个温暖的、有张婷在等待她的地方。
“砰——”又一声沉闷的巨响。两朵妖异的血色花朵,在冰冷的混凝土地上,紧紧地依偎绽放,最终融为一体,再也不分彼此。
这场用生命、爱情和仇恨烹制的飨宴,终于,全员到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