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坟坑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坨，又隐隐冒着尴尬的热气。

两人各自紧贴着冰冷的土壁，尽可能拉开那微不足道的距离，呼吸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林凡偏着头，紧闭双眼，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暴露了他远不如表面平静的内心。耳根那抹未褪的绯红，在黑暗中如同某种无声的控诉。

顾云舟也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摸了摸鼻尖，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对方额头冰凉又滚烫的触感。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疗伤。

林凡的伤势拖不得了。刚才那一下险情，说明单纯用魔元滋养已是杯水车薪，甚至可能引发更剧烈的排斥。

必须找到更好的办法。

顾云舟再次将神识沉入那枚黑色玉简，更加仔细地搜寻。这一次，他不再局限于那些高深莫测的禁忌秘术，而是将重点放在更低阶、更基础，但可能更实用的丹药、灵草或者阵法上。

幽狱魔尊活了不知多少岁月，见识广博，玉简中记载的奇物秘闻数不胜数。

忽然，他的神识停留在了一则关于某种特殊“灵液”的记载上。

【地心玉髓】：生于极阴之地灵脉交汇之处，受万年阴气滋养却又蕴藏一丝纯阳生机，形如乳白脂膏，触之温润。其性至阴却中和，能滋养万物，修复经脉，于魔气、灵气皆具奇效，尤擅调和阴阳冲突，缓解灵力反噬之痛……然极难寻觅，多伴生于……

地心玉髓？

性至阴却中和？能调和阴阳冲突？缓解灵力反噬？

顾云舟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这简直就是为林凡目前情况量身定做的疗伤圣品！

他立刻仔细往下看，寻找其伴生线索和采集方法。

【……多伴生于‘阴冥蛊’巢穴之侧。阴冥蛊性喜玉髓气息，以其分泌物筑巢，然其性凶猛，擅神魂攻击，集群而居，极其难缠……取玉髓时，需以特殊法门隔绝其气息，并以极寒之物瞬间封存，方可保其灵性不散……】

阴冥蛊？顾云舟眉头微蹙。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善茬。但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禁忌秘术，这至少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和方法。

值得一试！

只是……这地心玉髓生于极阴之地，这云渺峰后山，哪里算极阴之地？难不成要再回那个魔殿去找？

就在顾云舟思索之际，玉简中关于云渺峰的一段不起眼的记载，突然闪过他的脑海。

【……凌霄宗云渺峰，看似灵秀，实则其主峰之下，乃上古一处古战场遗址，阴煞之气沉积万年，暗合极阴之象，然被历代凌霄宗高手以阵法镇压转化，故不显于外……】

云渺峰下就有极阴之地？！还有古战场遗址？

顾云舟心中一震！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他猛地睁开眼，看向对面依旧闭目装死的林凡，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喂。”

林凡毫无反应，连睫毛都没动一下，仿佛已经睡着了，只是那紧绷的下颌线暴露了他。

顾云舟耐着性子，继续道：“我知道一种可能能治你伤的东西，叫地心玉髓。记载说，云渺峰下就有极阴之地，可能伴生此物。”

林凡的眼睫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依旧没睁眼，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表示知道了。

态度冷淡得可以。

顾云舟被他这态度弄得有些火大，但想到对方刚才那副惨样，又硬生生把火气压了下去，没好气地问：“你知道后山哪有通往地下的入口或者异常阴寒的地方吗？”

这次，林凡连头都懒得点了。

就在顾云舟以为他不会回答，准备自己用神识慢慢探查时，林凡那沙哑虚弱的声音才极低地、不情不愿地响起：

“……后山……寒潭……往下……三丈……有处暗流……通向……一处废弃的……祭坛……”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每说一个字都很费力，说完便又紧紧闭上了嘴，恢复成那副冷冰冰的石头模样。

寒潭？祭坛？

顾云舟记下了。有线索就好办。

“你在这里等着，我下去找找。”顾云舟说着，便准备起身推开坟土。

“等等。”林凡忽然又开口，眼睛依旧闭着，却精准地抛过来一个小巧的、散发着寒气的玉瓶，“用这个……装……阴冥蛊……畏寒……”

顾云舟接过玉瓶，触手冰凉，显然不是凡品。他愣了一下，看向林凡。

这家伙……明明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倒是把东西准备得挺齐全。

“谢了。”顾云舟收起玉瓶，心情莫名好了些许。他运转魔元，小心翼翼地将头顶的坟土推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出口，确认外面无人后，迅速钻了出去。

新鲜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让他精神一振。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重新合拢的坟包，眼神复杂了一瞬，随即不再犹豫，身形化作一道淡淡的黑影，朝着后山寒潭的方向疾掠而去。

根据林凡的指引，他很快找到了那处被薄冰覆盖的寒潭。

潜入冰冷刺骨的潭水，下潜约三丈，果然在潭底发现了一处极其隐蔽的、被水草掩盖的暗流入口。

催动魔元护体，顾云舟逆着暗流钻了进去。

暗流通道曲折向下，水温越来越低，周围开始出现一些散发幽蓝微光的苔藓。

约莫一炷香后，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空旷的地下石窟出现在眼前。石窟中央，果然有一座破损严重的古老祭坛，样式古朴，刻满了模糊的符文，散发出沧桑阴森的气息。

而就在祭坛侧后方的一处岩壁上，顾云舟清晰地感受到了一股精纯浓郁的阴气，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令人心旷神怡的奇异馨香！

地心玉髓！

他心中一喜，立刻悄无声息地靠近。

只见那岩壁缝隙中，果然有一小洼如同乳白色脂膏般的液体，正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和诱人的香气。

然而，在玉髓周围，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数十只指甲盖大小、通体漆黑、长着诡异复眼的甲虫——正是玉简中记载的阴冥蛊！

它们似乎正在休眠，但任何靠近的气息都可能将它们惊醒。

顾云舟屏住呼吸，取出林凡给的寒玉瓶，同时运转魔骨之力，极力收敛所有气息，如同暗夜中的幽灵般缓缓靠近。

就在他距离玉髓只有三步之遥时——

嘶嘶！

最外围的几只阴冥蛊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复眼中闪烁起危险的幽光！

不好！

顾云舟当机立断，速度瞬间爆发到极致，左手寒玉瓶精准地罩向那洼玉髓，右手魔元喷吐，极寒之气瞬间弥漫，将周围蠢蠢欲动的阴冥蛊暂时冻僵！

嗤！

玉髓被成功收入寒玉瓶中，严密封存！

而与此同时，被惊动的阴冥蛊群彻底苏醒，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嘶鸣，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向他涌来，一道道无形的精神冲击波狠狠撞向他的识海！

顾云舟闷哼一声，识海如同被针扎般刺痛！

但他早有准备，魔骨之力一震，瞬间碾碎那些精神攻击，同时身形毫不停留，化作一道黑影，沿着原路疯狂遁逃！

身后是愤怒的、穷追不舍的阴冥蛊群！

顾云舟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冲出暗流，冲出寒潭，头也不回地朝着坟包方向冲去！

直到重新钻回坟坑，迅速封好入口，将那令人心悸的嘶鸣声隔绝在外，他才松了口气，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那些阴冥蛊的精神攻击果然诡异，若非他有魔骨护体，恐怕真要着道。

“拿到了？”林凡冰冷的声音响起，他不知何时又睁开了眼睛，正看着顾云舟……手中的寒玉瓶。

“嗯。”顾云舟将玉瓶递过去，“怎么用？外敷还是内服？”

林凡接过玉瓶，触手那精纯的阴寒中和之气让他苍白的脸色似乎都好了一丝。他沉默了一下，才有些不自然地低声道：“……需……药力化开……渗入经脉……直接服用……效果最佳……”

直接服用？

顾云舟看了一眼那乳白色的脂膏，点了点头：“那正好，你快吃了它。”

林凡握着玉瓶的手指微微收紧，脸颊似乎又有点泛红的趋势，他偏过头，声音更低了，几乎微不可闻：“……我……此刻无力运转功法化开药力……需……需有人以灵力助其疏导……渗入百骸……”

顾云舟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

意思就是，得他帮忙运功化开药力。

这有什么难的？

“行，我来。”顾云舟爽快地应下，伸手就要去拿玉瓶。

林凡却猛地将玉瓶往怀里一缩，像是被烫到一样，耳根红得几乎要滴血，眼神躲闪，语气带着一种极其罕见的窘迫和抗拒：“不……不必！待我恢复些许……自行……”

顾云舟看着他这副扭捏的样子，莫名其妙：“等你恢复？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你这伤还能拖吗？刚才差点金丹都爆了！别废话，赶紧的！”

说着，他不由分说，直接伸手过去拿玉瓶。

林凡死死攥着玉瓶，手指关节都泛白了，脸上红白交错，羞愤欲死，却因为虚弱根本抢不过顾云舟。

“你……放肆！松手！”他又急又怒，声音都带上了颤音。

“松什么手！救人要紧！你怎么婆婆妈妈的！”顾云舟也来了脾气，用力一夺！

啪嗒！

玉瓶倒是抢过来了，但因为两人争抢，瓶塞被震开，一小块乳白色的、莹润如玉髓的脂膏掉了出来，正好落在林凡微敞的衣襟口，靠近锁骨的位置。

那玉髓触肤即化，瞬间化作一股精纯温和的暖流，渗入皮肤之下。

“呃……”林凡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带着奇异颤音的呻吟，脸颊瞬间红透，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去，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顾云舟也愣住了。

他看着林凡那突然变得绯红的脸颊、水汽氤氲却含着怒意的眸子、微微颤抖的身体，以及衣襟口那迅速消失的玉髓痕迹……

一个荒谬的念头突然闯入他的脑海！

这地心玉髓……该不会是……

他猛地低头，看向手中的玉简，飞快地重新阅读关于地心玉髓的那段记载！

【……其性至阴却中和……能滋养万物……尤擅调和阴阳冲突……缓解灵力反噬之痛……】

缓解……痛苦？

等等！

玉简最下方还有一行之前被他忽略的小字注释：

【注：地心玉髓药性温和，然其化开之时，会激发周身气血，放大感知，于疗伤有奇效，但过程……或许略有不适，需忍耐。】

放大感知？！略有不适？！

顾云舟猛地抬头，看向对面那个因为一小块玉髓就反应巨大、羞愤得几乎要钻地缝的林凡……

所以……这玩意的副作用是……会让人的感知变得极其敏感？！所以林凡才死活不肯让他帮忙运功化开？！

因为那样意味着……他的灵力要在对方毫无防备、感知被放大的身体里游走一遍？！

这……这简直……

顾云舟的喉咙有些发干，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

坟坑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无比诡异和……燥热。

林凡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眼神像是要吃人，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字眼：“……滚……出去……我自己……可以……”

顾云舟看着他那副明明羞耻得要命、却还要强撑着的模样，又看了看手中那瓶能救他命的玉髓……

最终，一咬牙。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将林凡再次捞进怀里，禁锢住他所有的挣扎！

“忍一下！”顾云舟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强硬，“不想死就别乱动！”

说着，他拔开瓶塞，将剩下的地心玉髓尽数倒入林凡口中，同时手掌贴上他的后心，精纯的魔元混合着魔骨之力，毫不犹豫地渡入其体内，强行帮助化开药力，引导着那磅礴温和的药性流向四肢百骸！

“唔……！嗯……！”

林凡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喉咙里溢出极其压抑的、破碎的呻吟声！

放大感知的药效瞬间爆发！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丝药力流淌过的灼热轨迹，更能感受到身后那只有力的手掌传来的、不容抗拒的魔元热度，以及那魔元所过之处带来的、如同电流般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战栗感！

冰冷与灼热交织，痛苦与一种难以言喻的酥麻感同时席卷而来！

“放……放开……呃啊……”他试图挣扎，却浑身酸软无力，所有的反抗都化作了徒劳的颤抖和更加令人面红耳赤的呜咽。

顾云舟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必须全神贯注地控制魔元，小心翼翼地引导药力，不能有丝毫差错。但掌心下那具身体滚烫的温度、细微的颤抖、以及那无法抑制的、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呻吟声，如同魔音灌耳，不断冲击着他的心神。

他甚至能透过薄薄的衣料，感受到对方皮肤下奔流的血液和剧烈的心跳。

妈的……这到底是什么见鬼的疗伤圣品！

顾云舟额角青筋暴起，汗珠不断滚落，只能拼命默念清心咒，强迫自己忽略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感知，专注于疏导药力。

坟坑内，只剩下压抑的喘息声和令人面红耳赤的细微水声（化开的药力？）。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玉髓的药力被完全吸收化开，林凡丹田内的金丹裂纹似乎被滋养修复了一丝，光芒虽然依旧黯淡，却稳固了许多，顾云舟才如同触电般猛地收回手，迅速向后退开，大口喘着气，仿佛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林凡瘫软在地，浑身湿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脸颊潮红未退，眼神迷离涣散，嘴唇微微红肿，还在无意识地轻喘着，整个人透着一股被彻底蹂躏过的、惊心动魄的脆弱和……艳色。

顾云舟只看了一眼，就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移开视线，心脏狂跳，喉咙发干。

他狼狈地转过身，声音沙哑僵硬：“……药力化开了……你……你自己调息巩固……”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手脚并用地爬出了坟坑，急需外面的冷风来冷却一下过热的大脑和……身体。

坟坑下，许久之后，才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充满了无尽羞愤和杀意的、仿佛从齿缝里磨出来的声音：

“……顾……云……舟……” “……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