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
这声凄厉的叫喊如同冷水滴入热油,瞬间让周围的人群炸开了锅。我的心也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倘若陈大郎神志不清地说出昨夜闯入我家中之事,恐怕村里关于我的流言蜚语更要甚嚣尘上了。
然而陈大郎显然没有注意到我。他痛苦地呻吟着,拼命想要蜷缩起身子,却因伤势而动弹不得:“娘,救我!周寡妇变成鬼来找我了...我没害死她!真的没有!”
周寡妇?!
我大吃一惊——周寡妇不是年初就上吊自尽了吗?怎么会与陈大郎扯上关系?
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
“儿啊,你别胡说八道了...”陈婶慌慌张张地想要捂住他的嘴,但陈大郎却奋力挣扎着:“我就是看她长得俊,夜里去占个便宜,哪知道会被人撞见...那人缠着周寡妇不放,最后逼得她寻了短见——娘!这不能怪我啊!”
“她现在来报仇了...娘!她来报仇了——”
事到如今,他还在推卸责任,以为自己仍是陈家的宝贝疙瘩。但我冷眼旁观,村民们看他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陈婶结结巴巴地劝道:“儿啊,你是不是喝酒喝糊涂了,这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鬼?”
她手忙脚乱地想要拦住儿子,但陈大郎已经彻底失控,痛哭流涕道:“娘你不知道!今天早上她就缠上我了,她拖着我在地上磨啊娘!那女鬼力气大得很,硬生生把我磨得...”
说到这里,陈大郎突然回过神来,挣扎着想要低头查看自己的伤势!
然而下身只有血肉模糊的一团,还有被鲜血浸透的破烂衣衫,他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无助地望着母亲:“娘,我没事吧?”
陈婶别过脸去,眼泪一滴滴落下。
陈大郎顿时瞪圆了眼睛,发疯似的挣扎起来:“我没事!我肯定没事!”
就在这时,春燕拨开人群走了进来,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看着陈大郎:“哥,你别乱动,大夫说你这伤已经没法治了。要是再把伤口弄坏,爹娘还得花钱买药。”
“现在家里可不能乱花钱了,得多攒些银子,想办法给老陈家传宗接代呢。”
“我就是老陈家的根!”陈大郎声嘶力竭地吼道。
春燕眼眶一红,柔声说道:“哥,你现在已经没有根了。”
我站在一旁,看着春燕说出这般温柔却恶毒的话,不禁愣住了。
这样的她,为何我以前从未察觉?是我太愚钝,还是那时春燕还指望从我这里得到吃食和好处,加之爷爷尚在,她才没有露出真面目?
我想不明白,但已决定不再费神。
反倒是冷冷地盯着陈大郎——我打定主意,若是他敢提及昨夜之事,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
然而我想多了,陈大郎此刻根本无暇顾及我。他被春燕的话刺激得彻底失控,拼命用手扒开衣摆,嘶吼道:“我没废!我没废!”
接着他不顾剧痛扯开衣裳,终于看到了那惨不忍睹的伤口。
白眼一翻,陈大郎再次晕死过去。
...
我松了口气。
陈大郎作恶多端,落得如此下场实属活该。他身上的黑雾已经消散,想必是报仇的怨灵得到了满足。
那春燕身上的黑气呢?那是被蛇妖纠缠而产生的,或许该称之为妖气才对。
我下意识望过去,想要仔细分辨二者的不同,却被春燕逮个正着。她突然蹙起眉头:
“慕瑶,亏我还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特意说服娘让你进门...可你...你果然命格凶煞,只是提个亲,我哥就成了废人!”
这话一出,我顿时感到无数目光聚焦在我身上,周围乡亲们的眼神也变得古怪起来。
我瞪着春燕:“你胡说什么!”
春燕却依旧低眉顺眼,哀戚地说:“若不是你的命格克人,昨日钱媒人不过是上门说亲,怎会莫名其妙横死在村口呢?”
我看出来了。
用言语杀人,是春燕最拿手的把戏,她早已运用得炉火纯青。
但有一点她没说错,这些事确实与我有关。
但我绝不能承认:“春燕,我在这村里长大,你这般无凭无据地污蔑我,就不怕我爹娘夜里入梦找你吗?”
春燕果然瑟缩了一下。
但很快,她又故作柔弱道:“慕瑶,你不必吓我...叔叔婶婶往日虽然体弱,可也不至于与爷爷一同去世,你还提前封了棺材...”
她死死盯着我,眼中满是恶意:“真的与你无关吗?”
这一刻,想起爹娘和爷爷,我的脸色不由变得惨白。
这一次,村民们古怪的打量越发灼人,伴随着窃窃私语,我知道,我的名声再也回不来了。
而春燕呢?
她似乎也没有得到什么好处。
这样损人不利己,难道就图一时痛快吗?
我想不明白。
...
陈家的闹剧渐渐散去,我独自关紧房门,不禁开始思索——继续留在这个村子,真的还有必要吗?
如今我开了天眼,身负逢魔命格,爹娘爷爷都不在了,村子已经不能保护我了。
在这样的流言蜚语中,我既难以积攒功德,还要忍受异样的目光...何必再留下呢?
但若要离开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村子,从未出过远门的我,内心着实惶恐不安。
就在这时,大门被人敲响了。
我站在院里,隔着一道篱笆望着门外的春燕,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春燕却“咯咯”笑起来:“慕瑶,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她怀里抱着装满脏衣服的木盆,瞪着我仿佛仇人一般,连最后的伪装都撕去了。
“我在家里挨打受骂,干不完的活儿,你却能被家人宠得跟千金小姐似的。”
“我连饭都吃不饱,你却还能每天省下一个鸡蛋给我...”
“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羞辱我吧!”
“但现在,你没了家人,村里人也不会替你说话,名声臭不可闻,连个好人家都找不着...”
她得意地笑起来:“慕瑶,你真可怜!”
说完转身,脚步轻快地抱着木盆往河边去了。
我强压怒火,克制着自己不要被力量支配,动不动就起杀心。
然而不管如何控制,春燕周身的黑气仍然猛然暴涨。那团不祥的雾气缠绕着她的背影,一步一步向着河边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