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贪欢·真相大白后的短暂痴缠

那个吻，漫长而煎熬，温柔而暴烈。

像濒死之人汲取着最后一滴甘露，又像两个在无边黑夜中迷失太久的灵魂，终于抓住了彼此唯一的光亮，不顾一切地想要融入对方，确认存在。

谢孤舟的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探索和不容置疑的占有。他小心翼翼地吮吸着她冰凉柔软的唇瓣，试图用自己滚烫的温度去温暖她，驱散那深入骨髓的孤寂和寒冷。他尝到了她泪水的咸涩，也尝到了自己鲜血的微腥，这两种味道交织在一起，竟生出一种奇异而悲壮的缠绵。

萧烬起初是完全僵硬的，像一尊骤然被赋予了温度的石像。大脑空白，所有的算计、所有的防备、所有的冰冷外壳，都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吻面前土崩瓦解。她能感受到他胸腔内心脏剧烈而快速的跳动，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与她几乎停滞的心跳形成诡异的共振。

他的气息，不再是战场上凛冽的风沙味，也不是作为宿敌时的冰冷剑意，而是一种纯粹的、炽热的、带着血性与柔情的男性气息，将她牢牢包裹。

抗拒的念头只闪烁了一瞬，便如同冰雪遇上烈阳，消融殆尽。

太累了。
伪装得太累了。
独自支撑得太累了。

就……放纵这一次吧。
就沉溺这一刻吧。
哪怕下一秒就是万丈深渊，就是万劫不复。

紧绷的身体一点点软化，抵在他胸前试图推开的手，不知不觉中攥紧了他破碎的衣襟，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却更像是一种无言的依偎和抓取。她长长的睫毛颤抖得如同折翼的蝶，最终缓缓阖上，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和深藏的脆弱。

她开始生涩地、几乎是本能地回应这个吻。幅度很小，带着不确定的试探，却像一点星火落入了滚油，瞬间点燃了谢孤舟所有的克制。

他闷哼一声，手臂猛地收紧，将她更紧地箍进怀里，仿佛要将她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吻变得更深，更急切，带上了攻城略地般的霸道和渴望。

烛火噼啪作响，将两人紧密相拥的身影投在墙壁上，交织缠绕，不分彼此。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药味，以及一种逐渐升腾的、暧昧而危险的热度。

直到萧烬因为缺氧而发出一声细微的呜咽，谢孤舟才猛地惊醒般，强迫自己离开了她的唇。

两人额头相抵，呼吸交织，都有些急促。萧烬苍白的脸上染上了不正常的红晕，唇瓣被吻得红肿，泛着水光，那双总是冰封的黑眸此刻水汽氤氲，带着迷离和一丝未褪的惊惶，看得谢孤舟心脏又是一阵紧缩般的抽痛和爱怜。

他抬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她眼角残留的泪痕，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对不起……”他声音沙哑，带着情动后的磁性，“我……弄疼你了？”

萧烬猛地偏过头，避开他过于灼热的视线，心跳如擂鼓，一种巨大的羞耻感和无措感后知后觉地涌上来。她怎么会……她竟然……回应了？

“放开。”她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硬，却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颤抖和沙哑，毫无威慑力。

谢孤舟非但没有放开，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轻微颤抖，知道她此刻的心防正是最脆弱的时候。他不能再让她缩回那个冰冷的壳里去。

“不放。”他斩钉截铁，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罕见的无赖，“这辈子都不放了。”

“你……”萧烬气结，抬眼瞪他，却撞进他深邃如夜的眼眸中，那里面清晰地倒映着她此刻慌乱的模样，以及一种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所有斥责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萧烬，”谢孤舟捧住她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目光认真而严肃，“看着我，听我说。刚才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是出自我的真心。我不是谢孤舟，不是那个被世俗规矩束缚的将军。在你面前，我只是一个看清了自己心意的男人。我爱的是你，只是你。与你是谁的女儿，是谁的姐妹，是谁的首领，都无关。”

他顿了顿，指尖摩挲着她细腻的脸颊，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无尽的疼惜：“那些你独自背负的东西，从今往后，我陪你一起背。你的黑暗，我来照亮。你的罪孽，我来分担。你的路，我陪你走。除非我死，否则绝不再让你一个人。”

这番话，比刚才的吻更具冲击力。它直接、霸道，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担当和勇气。

萧烬怔怔地看着他，理智告诉她这太疯狂，太不现实，他们之间横亘着无数无法逾越的鸿沟。可是情感上，她那颗早已冰封死寂的心，却因为这番话而剧烈地跳动起来，泛起一阵又酸又胀的暖流，几乎要冲破胸膛。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从来没有人，将她萧烬本身，看得如此重要，重要到可以颠覆原则，对抗全世界。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哽咽得厉害，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谢孤舟看着她眼中剧烈的挣扎和动摇，知道不能逼得太紧。他缓和了语气，带着一丝诱哄：“现在，什么都别想。至少今夜，忘了你的身份，忘了我的身份，忘了所有的一切。只做萧烬，好不好？”

他的声音太温柔，太具有蛊惑性。萧烬仿佛被催眠了一般，鬼使神差地，极轻极轻地点了一下头。

这个微小的动作，却让谢孤舟心中狂喜，仿佛赢得了世界上最艰难的战役。他唇角扬起，露出一抹极其俊朗而真实的笑意，不再是平时那种冷峻或嘲讽，而是发自内心的、带着少年般赤诚的喜悦。

他再次低下头，这一次，吻轻柔地落在她的眉心，带着无比的珍视。

萧烬浑身一颤，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那一点温热如同烙印般刻在皮肤上，直抵灵魂深处。

“你的伤……”她忽然想起他满身的伤口，声音细若蚊蚋。

“无妨。”谢孤舟浑不在意，仿佛那些皮开肉绽的伤口不存在一样。他打横将她抱起。

萧烬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你做什么？！”

“地上凉。”他言简意赅，抱着她，大步走向内殿那张铺着柔软锦被的床榻。他的步伐很稳，即使身上带伤，抱着她的手臂也坚实有力。

将她轻轻放在床沿坐下，谢孤舟转身想去拿散落在地上的伤药，却被萧烬拉住了衣袖。

“我来。”她低声道，垂着眼睫，不敢看他，“你……坐下。”

谢孤舟从善如流地坐在她身边，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萧烬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他灼热的视线，重新拿起干净的布巾和药瓶，开始为他处理伤口。这一次，她的动作不再是之前的粗暴和机械，而是变得异常轻柔小心，指尖微凉，每一次触碰却都像是在谢孤舟的心尖上点火。

她专注地清理着血污，涂抹药膏，然后用纱布仔细包扎。昏黄的烛光下，她侧脸的线条柔和了许多，长睫投下淡淡的阴影，神情专注而安静，褪去了所有尖刺和冷厉，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谢孤舟看得痴了。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个与他生死相搏无数次的宿敌，会这样安静地、温柔地为他处理伤口。这感觉太过虚幻，又太过美好，让他几乎不敢呼吸，生怕惊扰了这一刻。

殿内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和烛火偶尔的噼啪声。气氛暧昧而宁静，仿佛外面所有的风雨和阴谋都被隔绝了开来。

“还疼吗？”包扎好最后一处伤口，萧烬低声问，依旧没有抬头。

“疼。”谢孤舟看着她，目光深邃，“但不是伤口。”

萧烬疑惑地抬眼看他。

“这里疼。”他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那里的心跳强健而快速，透过掌心传递过来，烫得萧烬指尖一缩，却被他牢牢按住。

“为你疼。”他看着她，一字一句，郑重无比。

萧烬的指尖在他掌心微微颤抖，一股热流猛地冲上眼眶。她飞快地别开脸，想要抽回手，却再次被他握住。

“萧烬，”他唤她，声音低沉而认真，“给我一点时间，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不要急着推开我，不要急着否定这一切。让我们试试，好吗？”

试试？
如何试试？
他们之间，哪有试试的余地？

萧烬心中一片混乱。理智疯狂叫嚣着危险，情感却贪恋着这从未有过的温暖和确认。

就在她犹豫不决之时，殿外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夜枭啼叫！

声音短促，尖锐，带着某种特定的节奏。

萧烬浑身猛地一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眼中刚刚浮现的些许迷茫和柔软顷刻间被冰冷的锐利所取代！

这是无烬城最高级别的紧急联络讯号！非天塌地陷之事绝不会动用！

谢孤舟也听到了那声鸟鸣，感受到了她瞬间的变化，眉头立刻蹙起：“怎么了？”

萧烬猛地抽回手，豁然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她脸上的红晕和脆弱消失无踪，重新覆上了一层寒冰，甚至比之前更加冷冽肃杀。

“你该走了。”她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硬平板，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发生什么事了？”谢孤舟也站起身，抓住她的手腕，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她骤然变化的神色。那声鸟鸣绝对有问题！

“与你无关。”萧烬用力想甩开他的手，眼神避而不见，“今夜之事，到此为止。谢将军，请立刻离开漪兰殿，忘掉一切，这是命令！”

她的语气急促而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杀伐果决的无烬城首领。

谢孤舟的心沉了下去。刚刚建立的温情和连接，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岌岌可危。他知道，一定出了大事。

“告诉我！”他执拗地不肯放手，目光紧紧锁着她，“无论发生什么，我可以……”

“你帮不了！”萧烬猛地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焦虑，有决绝，还有一丝……恐惧？“这件事你绝对不能插手！立刻离开！否则……”

她的话没说完，但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以及侍卫压低的声音：“殿下？您歇下了吗？宫外有……”

“闭嘴！”萧烬厉声喝断门外的禀报，声音冰寒刺骨，“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主殿半步！违令者，斩！”

门外的声音立刻消失了，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萧烬深吸一口气，猛地甩开谢孤舟的手，指向窗户，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走！现在！从后面走！别让任何人看到你！谢孤舟，如果你对我还有一丝……一丝情意，就立刻离开，并且忘掉今晚发生的一切！永远不要再提起！否则，你就是害死我，害死姐姐，害死所有人的罪魁祸首！”

她的眼神绝望而疯狂，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谢孤舟的心脏被狠狠攥住。他看到了她眼底深藏的恐惧，那是对无法掌控的危险的本能反应。他明白，此刻不是追问的时候，他留在这里，只会成为她的负担和最大的破绽。

尽管有万千疑问，尽管有万般不舍，尽管担心得要发疯，但他知道，他必须听她的。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然后，他猛地转身，没有丝毫犹豫，干脆利落地翻窗而出，身影迅速融入沉沉的夜色之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在他身影消失的下一秒，萧烬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般，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了冰冷的桌沿才稳住身形。

她看着那扇重新恢复寂静的窗户，眼中闪过一瞬间的空洞和痛楚，但立刻又被更深的冰冷和坚毅所取代。

她迅速整理好略微凌乱的衣襟和发丝，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脸上重新戴上了那副属于“长公主”的、略带娇弱却又威仪自持的面具。

然后，她走到殿门后，沉声开口，声音已经听不出任何异常：“进来回话。”

殿门被轻轻推开，一名穿着夜行衣、浑身带着露水和血腥气的黑衣人无声无息地滑入殿内，迅速跪倒在地，声音压抑着巨大的惊惶：

“首领！不好了！北疆急报！将军她……她深入敌后追击残敌，途中遭遇雪崩，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什么？！”

萧烬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大脑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狠狠击中！

姐姐……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刚才那一点点短暂的温存和悸动，在这惊天噩耗面前，被撕得粉碎！

她终于明白那最高级别的讯号为何而来。

也终于明白，她和谢孤舟之间这刚刚萌生、不见天日的感情，在残酷的现实和沉重的责任面前，是多么的奢侈和……不合时宜。

她的世界，再次只剩下冰冷的责任和无边的黑暗。

刚才那一场贪欢，终究只是深渊边缘，一场短暂而虚幻的梦。

梦醒了，等待她的，是更加刺骨的寒风和需要她独自去面对的、血淋淋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