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巷。
名副其实。
巷道狭窄而曲折，两侧墙壁仿佛用人骨垒砌，散发着陈年的腐朽和阴冷气息。地面湿滑粘腻，踩上去发出令人不适的噗嗤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怪的、混合了药味、血腥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腐败气味的恶臭。
这里是黑市最底层、最混乱、也最危险的区域，寻常修士绝不敢轻易踏足。
顾云舟背着林凡，如同暗夜中的壁虎，紧贴着阴影快速移动，尽量避开那些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门洞和窥视的目光。
根据林凡极其微弱的神识指引，他终于在一处毫不起眼、仿佛被遗忘的角落，找到了那间所谓的“医馆”。
没有招牌，只有一扇歪歪斜斜、仿佛随时会散架的破旧木门。门板上沾满了不明污渍，还钉着几枚早已锈蚀的兽骨符箓，散发着微弱的、令人不安的能量波动。
顾云舟眉头紧锁。这地方看起来比坟坑还不靠谱。
但林凡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伏在他背上的身体也越来越冷，毒素显然还在缓慢侵蚀。
没有时间犹豫了。
顾云舟深吸一口气，抬脚，毫不客气地踹向了那扇破门！
砰！
木门应声而开，并未如想象中那样碎裂，反而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仿佛踹在什么坚韧的皮革上。
门内，是一个更加狭小、昏暗、杂乱无章的空间。
各种千奇百怪的药材、矿石、兽骨、甚至还有浸泡在不明液体中的器官标本，堆得到处都是，几乎无处下脚。空气中那股怪味更加浓郁刺鼻。
一个干瘦佝偻、穿着脏兮兮油布围裙、头发如同乱草的老者，正背对着门口，在一个咕嘟冒着绿色气泡的药罐前忙碌着，对踹门的动静充耳不闻。
“鬼医莫三更？”顾云舟沉声开口，将林凡小心地从背上放下，半扶半抱着。
那老者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和褐色斑点、如同风干橘皮般的脸。一双小而浑浊的眼睛，却闪烁着一种异常锐利和精明的光芒，如同打量货物般在顾云舟和林凡身上扫过。
他的目光尤其在林凡那肿胀发黑的手臂和苍白如纸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鼻子抽动了几下，似乎在嗅闻毒素的味道。
“碧磷妖蛊的毒？有点意思。”老者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带着一丝感兴趣的意味，“还混合了某种阴寒掌力造成的经脉撕裂？啧啧，伤得挺别致啊。”
他一眼就看穿了林凡的伤势！
顾云舟心中微凛，不敢小觑，直接道：“能治吗？价钱好商量。”
莫三更嘿嘿笑了两声，露出几颗发黄的尖牙，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三千上品灵石。不二价。治不好，灵石不退。治死了，尸体归我。”
三千上品灵石？！简直是抢劫！
顾云舟脸色一沉，但他现在没时间讨价还价，咬牙道：“可以！但必须治好！”
“嘿嘿，爽快！”莫三更搓了搓手，小眼睛里放出光来，指了指房间角落里一张铺着肮脏兽皮、还沾着暗红色污渍的石床，“把他放上去，衣服脱了。”
顾云舟依言将林凡平放在石床上。那石床冰冷坚硬，林凡接触到时，无意识地蹙了一下眉，发出一声极轻的痛哼。
顾云舟动作顿了一下，看向莫三更：“必须脱衣服？”
“废话！”莫三更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不脱衣服老子怎么下针？怎么放血？怎么看他死了几分？赶紧的！别耽误老子时间！”
顾云舟看着林凡那副毫无反抗能力的虚弱模样，又看了看眼前这个邋遢古怪的老头，眉头拧成了疙瘩。
让林凡在这家伙面前……任人宰割？
林凡似乎也听到了对话，睫毛剧烈颤抖起来，艰难地睁开眼，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度的抗拒和屈辱，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莫三更可不管他们乐不乐意，已经拿着一套寒光闪闪、形状奇特的刀具和骨针走了过来，语气催促：“磨蹭什么？再拖一会儿，毒气攻心，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要不你们现在抬走？”
顾云舟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伸手就要去解林凡的衣带。
林凡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屈辱之色更浓，却连偏开头躲避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死死闭上眼睛，睫毛湿漉漉地颤抖着，仿佛认命般任由摆布。
衣带解开，白色的外袍散落，露出里面素色的中衣。中衣也被手臂伤口渗出的黑血和之前的冷汗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过于纤细单薄的腰身和清晰的锁骨轮廓。
冰冷的空气接触到皮肤，林凡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苍白的皮肤上泛起细小的疙瘩。
顾云舟的动作停顿了一瞬，喉结几不可查地滚动了一下，随即抿紧唇，继续去解中衣的系带。
当最后一件蔽体的衣物被褪下，林凡整个人完全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和两个陌生男人的目光中时，他的身体绷紧到了极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脸颊却因为极致的羞耻而泛起一丝诡异的红晕。
那身体苍白得近乎透明，因为消瘦而显得骨骼分明，却又并非瘦弱无力，反而带着一种常年修炼形成的流畅线条。只是此刻，那苍白的皮肤上布满了新旧交错的伤痕，胸口一道狰狞的、尚未完全愈合的剑伤尤其刺目，而那肿胀发黑的手臂更是破坏了整体的美感，添上了几分脆弱和凄惨。
莫三更浑浊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毫不客气地在林凡身上扫视着，甚至还伸出枯瘦的手指，这里按按，那里捏捏，检查着骨骼和肌肉的状况，嘴里啧啧有声：“底子倒是不错，就是折腾得太狠了，经脉跟破麻袋似的……可惜了……”
他的动作粗暴直接，毫无尊重可言。
林凡的身体随着他的触碰而剧烈颤抖，牙关紧咬，几乎要咬出血来，却只能死死忍着，将所有的屈辱和呜咽都咽回肚子里。
顾云舟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看着林凡那副任人宰割、羞愤欲绝却又无力反抗的模样，胸腔里像是堵了一团火，烧得他烦躁无比，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只能强行忍住。
他知道，这是救命的必要过程。
但……就是该死的让人不爽！
“嗯……毒素蔓延比想的快……”莫三更检查完毕，拿起一枚三寸长的、泛着绿光的骨针，对着林凡心口附近的一处穴位就要扎下！
“你干什么！”顾云舟猛地出手，一把抓住了莫三更的手腕，眼神冰冷骇人，“那里是死穴！”
莫三更被他抓得手腕生疼，龇牙咧嘴地骂道：“小子！松手！老子当然知道是死穴！不然怎么逼出心脉里的毒血？！不懂就别瞎掺和！一边呆着去！”
顾云舟死死盯着他，又看了一眼石床上脸色惨白、呼吸微弱的林凡，最终缓缓松开了手，但眼神依旧如同淬了毒的刀子，死死盯着莫三更的每一个动作。
莫三更骂骂咧咧地揉了揉手腕，不再理会他，专注下针。
那泛着绿光的骨针极其精准地刺入穴位，深及寸许！
“呃啊——！”林凡猛地仰起头，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极其痛苦的短促惨叫，身体如同离水的鱼般剧烈抽搐了一下，冷汗瞬间浸湿了身下的兽皮！
顾云舟的心脏也跟着狠狠一缩！几乎要再次出手阻止！
但莫三更的动作快如闪电，下针之后，立刻又拿起几枚不同的骨针，迅速刺入林凡周身十几处大穴！每一针都极其刁钻，带来巨大的痛苦，林凡的身体不住地痉挛颤抖，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紧接着，莫三更拿起一柄薄如蝉翼的小刀，在林凡肿胀发黑的手臂上飞快地划开一个十字切口！
嗤——！
一股腥臭发黑的毒血猛地喷溅而出！
莫三更早有准备，用一个黑色的瓦罐接住毒血，那毒血落入罐中，竟然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还隐隐有碧绿色的细小蛊虫在蠕动！
放血的过程持续了很久，林凡的脸色从惨白渐渐变成一种死灰，呼吸也越来越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顾云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全身肌肉紧绷，死死盯着林凡的反应，生怕下一刻他就彻底没了声息。
直到流出的血液颜色逐渐变得鲜红，莫三更才迅速撒上一种白色的药粉止血，然后又拿出一种粘稠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绿色药膏，厚厚地敷在伤口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嘟囔道：“命暂时保住了……剩下的，就看他的造化了……”
顾云舟立刻上前，探查林凡的鼻息和脉搏。虽然依旧微弱，但确实平稳了许多，手臂上的青黑色也褪去了大半。
他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但看着林凡那副如同被彻底摧残过、昏迷不醒的脆弱模样，胸口那股闷气依旧堵得厉害。
他脱下自己的外袍，小心翼翼地盖在林凡身上，遮住那布满针孔和伤痕的身体。
莫三更在一旁清洗着工具，小眼睛瞥了顾云舟一眼，嘿嘿笑道：“小子，挺紧张你这相好的？放心吧，老子出手，阎王爷也得给三分面子。三千灵石，概不赊账。”
顾云舟懒得理会他的污言秽语，直接抛过去一个储物袋，里面是他之前“顺手牵羊”来的所有灵石，勉强凑够了数。
莫三更接过袋子，神识一扫，顿时眉开眼笑，态度也好了不少：“爽快！这人可以在老子这儿躺到明天早上。之后是死是活，就看他自己了。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指了指林凡，“他这身体亏空得太厉害，又中了这种阴毒，普通的丹药吃了也是白搭。想让他快点恢复，最好能找到‘赤阳朱果’或者‘万年石乳’之类至阳至纯的宝贝温养经脉，不然就算醒了，也是个半废的……”
赤阳朱果？万年石乳？
又是两种极其罕见的天材地宝！
顾云舟的眉头再次紧锁。这些东西，要去哪里找？
他看着石床上昏迷不醒的林凡，又看了看这间肮脏狭小、却暂时安全的古怪医馆，心中飞快地盘算起来。
必须尽快弄到这些东西。
否则，就算解了毒，林凡这身修为恐怕也……
就在他沉思之际，医馆外那扇破旧的木门，忽然被人极其粗暴地一脚踹开！
砰！
木门直接碎裂！木屑纷飞！
紧接着，五六道气息彪悍、面目凶恶的身影，堵在了门口，冰冷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屋内的三人！
为首一人，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目光贪婪地扫过莫三更手里的储物袋，又落在石床上被顾云舟外袍盖着的林凡身上，狞笑道：
“莫老鬼，生意不错啊！这么肥的羊，也不怕噎着？识相的，把灵石和那两个人交出来！爷几个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