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铁腕·无烬城的清洗与扩张
“好,好……这才是……这才是她真正的女儿……”
老者的笑声干涩而扭曲,在烛火通明的寂静屋内回荡,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狂热。他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死死盯着萧烬,仿佛在欣赏一件绝世凶器,又像是在透过她,凝视着某个遥远而偏执的幻影。
萧烬按在腰间的指节微微绷紧,淬毒短刃的冰冷触感透过衣料传来,是她此刻唯一能感知到的、可控的“真实”。老者的眼神和话语,像无形的针,试图刺探她冰封之下的软肋。但她眼底的寒潭未曾泛起半分涟漪,只有杀意凝如实质。
“废话,说完了?”她的声音比窗外的夜风更冷,打断老者那令人作呕的感慨,“我的耐心有限。”
老者脸上的狂热笑意缓缓收敛,又变回那副深不可测的漠然模样。他枯瘦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轮椅扶手,发出笃笃的轻响。
“年轻人,总是这般心急。”他慢悠悠地说着,目光却依旧胶着在萧烬脸上,带着审视,“那枚宫花,是你母亲静嫔的旧物。至于它为何出现在那里,又为何染血……这就要问那位,至今仍对你母亲念念不忘、甚至不惜将这份扭曲的执念延续到你们姐妹身上的……皇帝陛下了。”
萧烬的瞳孔几不可察地猛缩一下!
皇帝?父皇?!
那枚染血的宫花,竟与父皇有关?!
他念念不忘?扭曲的执念?
一个个惊悚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脑海,但她强行压下了所有翻涌的情绪,脸上依旧是万年不化的冰封。她不能在此刻被扰乱心神,眼前这个老狐狸,每一句话都可能是精心编织的陷阱。
“挑拨离间?”萧烬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嘲讽,“你以为,我会信?”
“信与不信,在你。”老者摊了摊手,神情坦然,仿佛说的只是今日天气如何,“老夫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至于谢轻漪那丫头……她确实曾被巫芪托付给老夫照料几日,可惜,你们来晚了一步。”
萧烬的心猛地一沉,按在短刃上的手指骤然收紧:“她在哪?”
“被另一拨人接走了。”老者淡淡道,目光扫向窗外漆黑的夜空,“身份不明,手段极高。老夫这别院虽非龙潭虎穴,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来去自如的。但他们……就像影子一样,进来,带走人,离开,没有惊动任何布置。若非老夫恰好醒来,甚至不会察觉。”
另一拨人?身份不明?手段极高?
萧烬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可能:瑞王灭口?其他觊觎鬼医传承的势力?还是……那个神秘的“汇通天下”背后之主?
信息杂乱如麻,但有一个核心清晰无比——谢轻漪的线索,在这里又断了。而眼前这个老者,知道的远比说出来的多,且句句暗藏机锋,将祸水引向父皇,引向更未知的黑暗。
她不再犹豫。
继续追问下去,只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陷入更深的语言陷阱。
唰!
一道幽蓝的寒光毫无征兆地闪过,快得如同暗夜中的毒蛇吐信!
萧烬腰间的短刃已然出鞘,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刺老者咽喉!没有丝毫迟疑,没有丝毫犹豫,将“我只杀人”这句话贯彻到底!
然而,那锋利无匹、见血封喉的刃尖,在距离老者干瘦的咽喉仅有一寸距离时,却猛地停滞不前!
并非萧烬手下留情。
而是两根枯瘦如柴、却稳如铁钳的手指,凭空出现,精准无比地夹住了刃尖!
老者依旧坐在轮椅上,甚至连姿势都未曾改变,只是抬起了另一只手,用两根手指,便轻描淡写地挡住了这必杀的一击!
萧烬眼中终于掠过一丝真正的惊诧!她的武功虽因伤势打了折扣,但这一击的速度和力量,绝非寻常高手能如此轻易接下!这个看似孱弱、不良于行的老者,竟是个深藏不露的绝顶高手!
“啧,”老者摇了摇头,手指微微用力,那柄淬毒的短刃竟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嗡鸣,仿佛随时都会碎裂,“戾气太重,沉不住气,这可不好。比起你母亲当年的隐忍和智慧,差得远了。”
他手指一弹。
一股庞大精纯、却透着诡异阴寒的内力顺着短刃猛然袭来!
萧烬只觉虎口剧痛,整条手臂瞬间酸麻,短刃几乎脱手!她闷哼一声,借势疾退三步,才化解掉那骇人的力道,胸腔内气血一阵翻涌,肩胛处的伤口更是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死死盯着那老者,眼中冰封之下,终于燃起了剧烈的警惕与战意。
“你到底是谁?”她声音嘶哑,强压着喘息。
老者缓缓收回手指,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交手从未发生。他再次看向那盘残棋,悠然道:“老夫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姑娘,你想做执棋者,还是甘心只做一枚冲锋陷阵、最终难免沦为弃子的……‘剑’?”
他抬起眼,目光再次变得幽深:“瑞王蠢钝如猪,宗室各怀鬼胎,他们看到的,只是眼前的皇位和权势。但真正下棋的人,看的却是整个天下,是更深远的……布局。比如,你们姐妹这‘双生’之局,你以为,仅仅是天家丑闻那么简单吗?”
萧烬的心跳骤然加速!她强忍着剧痛和翻涌的气血,大脑飞速运转。
双生之局?不止是天家丑闻?
更深远的布局?
下棋的人?
一个个词语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她隐约触摸到了一个巨大、黑暗、远超她想象的阴谋轮廓。这个老者,绝非瑞王麾下那么简单!他甚至是超然于目前所有争斗之上的!
“你想说什么?”萧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即刻搏杀的戾气,多了几分审慎的探究。
老者微微一笑,似乎对她的反应颇为满意:“老夫想说,与其在这里与我这半截入土的老头子拼个你死我活,不如留着力气,去对付真正的敌人。谢轻漪的下落,老夫或许可以给你指条明路,但前提是……”
他顿了顿,目光意味深长地看向萧烬:“你需要答应老夫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现在还不是时候。”老者高深莫测地摇摇头,“待到需要你履约之时,老夫自会找你。放心,这个条件,绝不会损害你与你姐姐的根本利益,甚至……可能与你们的目标,殊途同归。”
空头支票?拖延之计?
萧烬心中冷笑,但面上却不露分毫。她深知,此刻硬拼,自己重伤之下绝非这老怪物的对手。而谢轻漪的下落,关乎她体内“碧落黄泉”的反噬,更关乎……对谢孤舟那无法偿还的亏欠。
她需要线索,哪怕只是一点。
“我如何信你?”她冷声问。
“你只能信我。”老者坦然道,“或者,你现在可以继续动手,看看是你先死,还是老夫先拧断你的脖子。”他的语气平淡,却透着毋庸置疑的绝对自信。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双方同样深不可测的眼眸。
良久,萧烬缓缓收起了短刃。动作有些迟缓,显露出伤势带来的力不从心,但她的背脊依旧挺得笔直。
“说。”一个字,冰冷如铁。
老者笑了笑,枯瘦的手指蘸了蘸茶杯里的冷水,在棋盘边上的小几上,写下了两个字。
那字迹在水痕干涸前,映入了萧烬的眼帘。
她的瞳孔再次剧烈收缩!
竟然……是那里?!
………
半个时辰后,萧烬的身影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沁芳别院,融入夜色。
马车缓缓启动,向着皇城方向驶去。
车内,萧烬靠在车壁上,脸色比来时更加苍白,闭目调息,压制着体内翻腾的气血和伤口的剧痛。但她的脑海中,却反复回荡着老者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以及……最后写下的那两个字。
那两个字指向的地方,太过惊人,太过匪夷所思,却又在种种蛛丝马迹中,诡异地合理起来。
如果真是那里……那么很多事情,都将被彻底颠覆。
她缓缓睁开眼,从袖中再次取出那枚染血的玉宫花,指尖冰冷地拂过那点暗褐色的血迹。
父皇……母亲……双生之局……真正的执棋者……
一个个谜团如同巨大的、黑暗的漩涡,几乎要将人吞噬。
但此刻,她眼底除了冰冷的杀意和探究,更燃起了一种近乎疯狂的、要将一切秘密彻底撕碎的决绝。
无论幕后是谁,无论布局多远,她都要将他们一个个揪出来,碾碎!
“城主,”车外,下属低声禀报,“百里世子传来消息,将军已紧急返回北疆。世子问您下一步指示。”
萧烬摩挲着玉宫花的指尖顿住。
姐姐走了……去扛起北疆的天。
那么京城这片地,这片弥漫着阴谋、血腥和无数秘密的泥沼,就由她来彻底清洗。
她收起玉宫花,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带着毋庸置疑的铁血意味:
“传令下去:无烬城全体,最高警戒令解除,转为……‘狩猎’模式。”
“目标一:瑞王府及其所有关联党羽,名单由百里牧云提供。我要他们所有的秘密,所有的据点,所有的资金往来。抵抗者,格杀勿论。”
“目标二:汇通天下钱庄,及其背后所有关联势力。动用一切手段,挖出它的根。我要知道它的主人是谁,它为谁服务。”
“目标三:”她顿了顿,眼中闪过极致冰冷的光,“监控宗人府、皇陵、以及……长秋宫。”
最后三个字吐出,连车外的下属都似乎呼吸一窒。长秋宫——那是已故静嫔,她们姐妹生母昔日居住的宫苑,自静嫔去世后便一直封闭,近乎冷宫!
“找到任何可疑痕迹,任何进出人员,立即报我。但暂不打草惊蛇。”
“告诉他们,”萧烬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与平静,“从现在起,京城即是猎场。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影子……回来了。”
“而这一次,影子不再满足于藏在暗处。”
“她要吞噬的,是整个黑夜。”
命令一条条发出,通过无烬城独有的隐秘渠道,迅速传遍京城每一个阴暗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