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直面·萧澈的坦然与抉择
书名:阙影双杀 作者:未语 本章字数:5457字 发布时间:2025-08-29

第九十八章:直面·萧澈的坦然与抉择

老裕亲王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悍然劈落在死寂的养心殿内。

“关乎皇子殿下萧澈之真实身世!”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千斤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外殿所有喧嚣、争吵、呵斥……瞬间戛然而止。方才还激动万分的宗室亲王、阁老重臣,此刻全都僵立在原地,脸上交织着难以置信的震惊、骇然,以及一丝深藏的、终于被捅破窗户纸的悸动。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压迫得人无法呼吸。

内殿,龙榻上的萧灼,即便意识已在沉沦的边缘,心脏依旧被这句话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终于……来了!这柄悬在头顶十八年的利剑,终于落下了!

皇后的脸色,在那一刹那,褪尽了全部血色,惨白得如同金銮殿前的汉白玉石阶。她精心描画的风目因极致的惊恐而圆睁,瞳孔剧烈收缩,几乎要裂开。她像是被无形的巨掌扼住了咽喉,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身体难以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头上的凤钗珠翠簌簌作响,透出一种末日来临的疯狂与绝望。

“你……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足足窒息了三息,皇后才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尖利得划破凝固的空气,带着歇斯底里的破音,“萧澈乃本宫亲生!陛下嫡子!玉牒之上写得明明白白!老亲王,你受何人指使?竟敢在陛下病榻前污蔑皇子,动摇国本!你该当何罪?!”

她的手指颤抖地指着老裕亲王,气势汹汹,却更像是一只被逼到绝境、色厉内荏的母兽。

老裕亲王须发皆白,面容清癯,此刻却站得如同悬崖边的青松,毫无惧色。他重重一顿手中的蟠龙杖,声音悲愤而沉痛:“皇后娘娘!老臣是否胡言,娘娘心中最是清楚!若非证据确凿,关乎社稷存亡,老臣岂敢在陛下如此境地下行此冒犯之事!”

他猛地转向身后,看向一位一直沉默不语、面容古朴严肃的紫袍老臣:“张太傅!你乃三朝元老,帝师之尊,更是当年静嫔娘娘……亦是皇子殿下启蒙之师!你来说!将你所知、所见,当着陛下(他朝着内殿方向深深一揖)、当着诸位宗亲阁老的面,说个明白!”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位紫袍老臣——太子太傅张嵩身上。

张太傅缓缓抬起头,脸上每一道皱纹都仿佛刻满了沉重的过往与挣扎。他看了一眼内殿的方向,老眼之中泪光闪烁,最终化为一声长叹,那叹息里充满了无尽的愧疚与痛苦。

“唉……冤孽……皆是冤孽啊……”他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耗尽了所有力气的疲惫,“老臣……老臣确有一事,隐瞒至今,日夜煎熬,无颜面对陛下,无颜面对先静嫔娘娘,更……无颜面对皇子殿下……”

他顿了顿,仿佛需要积蓄巨大的勇气,才得以继续:“十八年前,静嫔娘娘确乃十月怀胎,但……但诞下的并非皇子,而是一对……双生皇女!”

“哗——!”

尽管已有预感,但当这皇室最大的禁忌被当众揭开时,依旧引发了巨大的哗然!宗室阁老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惊骇。双生女!这可是被视为不祥,足以动摇国本的大忌!

皇后尖叫道:“荒谬!静嫔当年生产,产婆、太医皆可作证!诞下的就是皇子!”

“那是因为有人偷天换日!”张太傅猛地提高了声音,老泪纵横,“静嫔娘娘生产当日,宫中戒备异常森严,所有当值太医、产婆皆被严密控制!老臣当时虽官阶不高,但因得陛下信任,兼管部分宫内宿卫记录,偶然发现……发现生产前后几个时辰,有并非宫内编制的陌生稳婆被秘密接入,又有……又一个身份不明的男婴被悄悄送入了静嫔娘娘产殿所在宫殿群!”

他颤抖着从袖中取出一本纸张泛黄、边角破损的旧册子:“此乃当年部分被刻意遗漏、未被销毁的宿卫交接记录副本!上面清晰记载了那几日人员调动的异常!还有……这是老臣暗中保存的,当年为静嫔娘娘诊脉的两位老太医的私下脉案摘要!皆指证娘娘怀像更似双胎!而非单胎!”

他又拿出几封字迹陈旧的信函:“这是那两位太医后来相继‘意外’身亡前,托人秘密送至老臣手中的绝笔信!信中详述了他们被威逼利诱,篡改脉案、统一口径的经过!指使之人……”

他的目光,如同带着千钧重量,缓缓移向面色惨白、摇摇欲坠的皇后:“……便是当时还是贵妃的皇后娘娘您身边的总管太监!”

“你……你伪造证据!构陷本宫!”皇后浑身发抖,几乎站立不稳,全靠心腹太监搀扶。

“是否伪造,一验便知!”崔衍中书令立刻上前,接过那些证物,与几位宗室元老、阁老一同查验。那陈旧纸张的质感、墨迹的年代感、以及上面清晰可辨的印鉴和笔迹(与存档中留存的部分当年文书进行比对),无一不昭示着这些证据的真实性。

“还有!”老裕亲王再次开口,声音更加沉重,“若仅是当年旧事,或可称之为宫闱秘辛。但近日,有关这位‘皇子’殿下身世的传言,已在市井巷陌悄然流传!更有甚者,指向其生母可能并非静嫔,而是……而是宫外一名早已病故的浣衣局罪奴!其出生年月,与静嫔生产之日完全吻合!”

他目光如电,射向皇后:“娘娘!若皇子殿下果真非静嫔所出,非陛下血脉,那便是混淆天家血统,欺君罔天下之罪!您还要执迷不悟吗?!”

“荒谬!荒谬绝伦!”皇后几乎要疯了,她猛地看向内殿,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陛下!陛下您醒醒啊!他们都要反了!他们要逼死臣妾,逼死澈儿啊!”

然而内殿一片死寂,只有萧灼微弱而痛苦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

“不必吵了。”

一个平静的,甚至带着几分疏朗倦怠的声音,从养心殿门口传来。

众人悚然一惊,齐齐回头望去。

只见殿门处,一身皇子常服的萧澈,不知何时已然站在那里。阳光从他身后照入,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朦胧的光晕,却照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他一步步走进来,步伐沉稳,不见丝毫慌乱。所过之处,人群下意识地为他分开一条道路。

他径直走到内殿与外殿的交界处,目光先是极快地、深深地看了一眼龙榻方向(看到萧灼苍白如纸的脸和紧闭的双眼,他垂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然后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位宗亲阁老,最后,落在了状若疯癫的皇后身上。

他的眼神,平静得令人心慌。

“母后。”他开口,声音依旧平静无波,“诸位叔伯,阁老。”

他微微颔首致意,仪态无可挑剔,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疏离感。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情。

他缓缓抬手,解开了自己皇子常服最上面的两颗盘扣,轻轻向外一扯,露出了左侧锁骨下方的一小片肌肤。

那里,光滑平整,什么都没有。

几位年长的宗室亲王瞳孔骤然收缩!

“澈儿!你做什么!快住手!”皇后发出凄厉的尖叫,想要扑过来阻止,却被萧澈一个平静无波的眼神定在了原地。

萧澈的目光重新看向老裕亲王和张太傅,语气淡然,却字字千钧,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老亲王方才所言……关于那位浣衣局罪奴。若我没记错,宫中旧档记载,凡宫内服役之女子,所生子女,无论父为谁,肩胛锁骨之下,皆需刺一特殊青纹,以示其出身,永世不得入玉牒。对吗?”

老裕亲王嘴唇颤抖着,沉重地点了点头:“……确有……此制。”虽然这制度早已废除多年,但在十八年前,确然存在。

萧澈轻轻拉好衣襟,扣上盘扣,动作从容不迫。

“我身上,并无此纹。”

皇后像是瞬间抓住了救命稻草,尖声道:“对!对!没有!澈儿身上什么都没有!他是清白的!他是陛下和本宫的嫡子!”

然而,萧澈接下来的话,却像是一盆冰水,将她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彻底浇灭。

“但是,”萧澈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据我所知,静嫔娘娘所出之女,因是双生,被视为不祥,当年亦被宗人府暗中记录,于右肩后留下过一枚极淡的、特殊的鸢尾花印记,以作他日辨认之用。此事极为隐秘,唯有宗令及少数核心宗老知晓。”

他的目光看向老裕亲王:“老亲王,可否请您查验一番?”

老裕亲王的身体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萧澈。

皇后更是如遭雷击,彻底僵住。

萧澈……他竟然知道?!他连这个都知道?!

萧澈不再多言,只是微微侧过身,背对众人,缓缓褪下了右肩部分的衣衫,露出了光滑的后肩。

那里……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

既没有罪奴之子的青纹,也没有双生公主的鸢尾花印记。

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

他不是在证明自己是皇子。

他是在证明,他什么都不是。

既非罪奴之子,也非静嫔所出。他根本就不是皇家血脉!

养心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皇后彻底瘫软下去,被太监扶着,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

萧澈缓缓拉好衣服,转过身,面对众人。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剧烈的表情,只有一种深切的疲惫,和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坦然。

“我并非陛下与静嫔娘娘之子。”他清晰地说道,声音不大,却如同洪钟大吕,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我的生母,是京郊一名普通绣女,早已病故。十八年前,我尚在襁褓,被一神秘人用重金买下,送入宫中,替换了刚刚诞下、却被视为不祥而即将被送走的……次女。”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内殿,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痛楚,有歉然,有释然,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温柔。

“此事,我于三年前执掌听雨楼后,便已查清。”

他承认了!他竟然如此平静地、坦然地在所有宗室阁老面前,承认了自己并非皇家血脉!

这份坦然,这份冷静,这份在惊天风暴中心岿然不动的气度,反而让所有准备发难质问的人,一时失语,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震惊、荒谬、同情、钦佩……交织在一起。

崔衍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殿下……你……你既已知晓,为何……”

“为何不揭穿?为何还要占着这皇子之位?”萧澈替他问了出来,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苦涩的弧度,“因为……我需要这个身份。”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扫过在场众人:“我需要这个身份所带来的便利,去查清更多的真相,去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去积蓄力量,应对终将到来的风暴。”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内殿龙榻上,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于我而言,皇子身份从来不是荣耀,而是责任和……枷锁。如今,枷锁已去。”

他后退一步,对着内殿的方向,撩起衣袍,郑重地、缓缓地跪了下去,伏地叩首。

“父皇……儿臣……萧澈,欺瞒圣听,窃居皇子之位多年,罪该万死。”他的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依旧清晰,“然,儿臣从未有一刻,忘记父皇养育之恩,教导之情。亦从未有一刻,心存不轨,祸乱江山。”

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看向震惊无比的宗室阁老们:“今日,真相大白于天下。萧澈甘愿领受一切罪责。但请诸位叔伯、阁老,念在陛下龙体垂危,国事堪忧,以社稷为重,速定储君,稳定朝纲!”

说完,他再次俯下身去,长跪不起。

沉默。

死一样的沉默。

所有人都被萧澈这番坦然到近乎惨烈的自白惊呆了。

他没有辩解,没有哀求,没有推卸责任。他承认了一切,承担了一切,甚至在此刻,心心念念的,依旧是皇帝的病情,是社稷的稳定。

这份气度,这份胸怀……让那些原本准备口诛笔伐的宗室阁老们,一时竟说不出任何斥责的话来。

皇后面如死灰,她知道,一切都完了。萧澈的坦然,比任何辩解都更有力量,彻底击碎了她所有的幻想和挣扎。

老裕亲王看着长跪于地的萧澈,老眼之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复杂的叹息。他上前一步,想要扶起萧澈:“殿下……你先起来……”

就在这时——

“咳……咳咳……”

内殿,龙榻上,一直昏迷的皇帝,突然发出了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可闻的咳嗽声!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

皇后的眼中猛地迸发出一丝最后的、疯狂的光芒,她挣脱太监,扑到龙榻边,声音凄厉:“陛下!陛下您醒了!您快说话啊!告诉他们!澈儿是我们的孩子!他是皇子!他是未来的皇帝!陛下!”

然而,皇帝的眼睛并未睁开,只是枯瘦的手再次微微动了动,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几寸,指尖颤抖着,似乎想要指向什么。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皇后死死盯着那只手,屏住呼吸。

那只颤抖的手,在空中艰难地移动着,越过扑在榻边的皇后,越过跪在外殿的萧澈……最终,那干枯的指尖,颤抖而坚定地——

指向了内殿,另一张榻上,昏迷不醒的萧灼。

然后,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手臂颓然落下。

整个养心殿,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皇帝的意思……已经清晰得不能再清晰了。

在皇子身世被揭穿,江山继承悬而未决的这一刻,处于弥留之际的皇帝,用尽最后力气指向的……是长公主,萧灼。

皇后的身体彻底软倒下去,眼神涣散,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仿佛信仰彻底崩塌。

老裕亲王、崔衍等人,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震惊,以及一种……豁然开朗般的决断。

长跪于地的萧澈,抬起头,看着皇帝最后指出的方向,看着那张苍白却依旧难掩绝色的容颜,眼中没有丝毫的嫉妒或不甘,只有深切的、如释重负的……温柔和坚定。

姐姐……

最终,是老裕亲王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沉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响彻大殿:

“传令!封闭宫门,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即刻起,养心殿由宗人府与内阁共同接管!御林军统一调配,没有老夫与崔相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陛下与长公主殿下!”

“皇后娘娘凤体违和,请即刻回宫休养,无旨不得出!”

“皇子……萧澈,”他顿了顿,看了一眼依旧跪得笔直的萧澈,语气复杂,“暂且……软禁于听雨阁,未有决议之前,不得离开!”

一道道命令发出,迅速有人领命而去。皇后面如死灰,被几个面无表情的宗人府女官“请”了出去。萧澈也缓缓站起身,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萧灼的方向,转身坦然地向殿外走去,步伐依旧沉稳。

风暴,并未结束,而是以另一种更残酷、更直接的方式,席卷了这座帝国的权力中心。

而在所有人都未察觉的角落,龙榻上,似乎依旧深度昏迷的萧灼,那掩在锦被下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一滴无人得见的泪,从她紧闭的眼角悄然滑落,迅速没入鬓角。

澈儿……

父皇……

还有……那被她紧紧握在袖中,冰冷而坚硬的、父皇最后塞给她的物件——那似乎是一枚……小巧的、玄铁打造的、刻着浴火凤凰图案的令牌。

凤令?

见令如见女帝?

这东西……为何会在父皇手中?他又为何在最后时刻,塞给自己?

更大的迷雾和风暴,正在这短暂的死寂之后,悄然酝酿。

帝国的黄昏,已然降临。

而执剑者,即将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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