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产这种东西对陈愿来说,是有些陌生,她家算有祖产么?
如果父母去世了,留给她那套他们现如今居住的老破小——也即是她长大的家,那应该能算祖产?再算上他们长年以来一点点积攒的银行存款?
那个跟名门望族所谓的祖产应当不是一个数量级。从年月上看也不是一个量级。
睿儿所说的祖产应当是足以滋养数代人的那种巨富之财,像陈愿这样的人只能远远眺望。
不过不是有句老话么,富不过三代,所谓祖产也不是能永世流传。
看来眼前这一家已经快要到坐吃山空的地步。
只不过,既然金库不是空的,也不至于全家去一趟国家首府都不够的吧?
陈愿直接问了出来:“既然金库不是空荡荡,那不至于连全家出行一回都不行吧?”
睿儿以手扶额,一脸伤脑筋的样子。
“你——因为是神使所以对金钱没有观念吗?”
这话还真是失礼呢,陈愿可是日常和钱打交道的人,财务工作容不得马虎呢,居然被认为对金钱没有观念?
但此刻还是乖乖听这小妹妹怎么说吧,不要随便打岔。随便打岔的人经常惹人厌而不自知,他们打断别人的话,自己说得劲头十足,周边人不想把关系搞僵,所以隐忍在心,由着他们。然而那种不爽的心情却不会在忍耐中磨灭,陈愿曾经不止一次听堂妹抱怨自己单位里那个爱插嘴的同事。都听到耳朵起老茧了,直到堂妹的其他同事之一再也忍不下去,当场让那爱插嘴的家伙闭嘴,陈愿的耳朵才算得到拯救。
“要去一趟王都可是需要不少开销呢!”睿儿扳手指算了起来,“像是马车,需要根据最新潮流重新装潢一下,不然,在城门口就得被人瞧不起,马匹也去得挑些精壮好看的,配上高雅的挽具;
“服装就不用提了吧?不论是我的、哥哥的、母亲的、父亲的,还有管家的、仆人的,都得订几套新款的,我们去王都可绝对不是去丢脸的呢,饰品也是马虎不得;
“前些年,因为贸易失利,不得已把王都里的府邸卖了,这次去只能住店,而这次这么大的活动,肯定有很多的乡下贵族前去王都,想要订到最好的店,钱是不能少花的;虽然我对食物并不挑剔,但为了显示出我家族的格调,无论如何也要吃那些上品,听说在王都,高档的食材可不便宜;
“此外,总不能空着手去吧?必须得置办一些拿得出手的礼物,送给有交情的贵族和亲戚,瞧,这又是一笔大开销。”
“啊……明白了……”陈愿点点头。她明白了,这可是大户人家的出行,和她这样的小老百姓完全不是一个等级,应当看做……国事访问?哪个访问他国的使节团愿意被人看轻?灰溜溜地来、灰溜溜地走……哪能行?必须得来得风光,去得有牌面,不能降了国格……是这意思吧?好像也不是很贴切,但以她的人生经验,也想不出更恰当的类比。
在她的世界,能和此地的贵族相提并论的,也就大大小小的富豪吧,她一个也没接触过,都说穷人想象不到富人的生活,事实应该就是如此,她常常被那些花边新闻惊得一愣一愣。
那种一顿饭就能用掉以万为计数单位之金额的富豪,她连仰望也做不到,对她来说完完全全就是梦幻一样的人物。
那种日收入能抵得上她五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以上的富豪,在她看来已经毫无真实感了,可是事实上,那样的人还真的和她一样生活在同一个地球上,怎么想,都觉得很魔幻,而且魔幻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她现今的奇妙处境——可能还在这之上,想来是因为,奇妙处境是她正在真实体验着的,富豪始终是在屏幕上、媒体的字里行间、她那贫瘠的想象之中。
之前和黄俊爱两个人闲扯到调解节目里兄弟姐妹争房产的事件时,黄俊爱瞧不起似的说了一句:“他们争的那种老破小房子,大概都抵不上别人豪宅里的一个厕所。”
当时陈愿惊讶地看向黄俊爱:“虽然是老破小,地段好呀,卖掉之后的钱足够在郊区买套大房。”
“嗯嗯是是,但买不了有钱人豪宅的一个厕所。我上周经过一个别墅区,房子很大,每栋房子设计得各有特色,内部看起来十分开阔,回家查了查,我家那三流楼房也就是那小区里一栋别墅的一个零头,假设豪宅的厕所超过10平米,节目里那套老破小是换不了那些别墅里一个厕所的。毕竟那小区里一栋别墅的总价,能抵得上市值垫底的公司。”
“……”黄俊爱这番话酸味十足,不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表露出了嫉妒,把陈愿搞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没在玩股票,所以不清楚市值垫底的公司是值多少,但她大约知道,那是以“亿”为计数单位的。
“亲人间争得头破血流的那点东西,别的什么人几天、几周就能挣到……他们争着争着,不觉得空虚么?”
“……不会空虚吧?”陈愿想了想,用还算有些自信的语调回答说,“只要争到就是赚到,他们工作一辈子可能都买不到呢。”
“哼……”
“就假设你家亲戚留下一套房子,你说你争不争?”
“我家没那种亲戚。”黄俊爱答复得很快。
“哎呀!假设啦假设!”
“假设没有意义,不假设。”对方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秒答。
陈愿不愿死心,抛出了一个饵:“那——假设你家亲戚留下的是一栋价值上亿的豪宅呢?”
“你真是……非要我回答是吧?”这下,黄俊爱终于摆出“拿你没办法的”神情,思考了几秒,然后给了个答案,“看情况,有理有据、没危险可以争一下,有危险赶紧撤。”
“结果你不也是要争的嘛!”
“你干嘛一脸胜利?我只是说他们会不会空虚,没说他们就应当佛系礼让呀。”
“那……那你不是一副瞧不上那种老破小的表情吗?”陈愿感觉自己已经在这场轻量级舌战中输了,但她还忍不住要挣扎一下。
“我是瞧不上啊,但又如何?总不见得别人吃肉,而自己只能吃草,于是就放弃吃草,坐等饿死?”黄俊爱顿了一下,“干脆草也不吃、坐等饿死,当然也不是不可以,那是个人选择。不过选择继续吃草的人,一边吃草一边感到空虚,那是不矛盾的,也就是所谓赖活了。”
所以黄俊爱的意思就是说,她自己在赖活,是吧?
隐隐的,陈愿心底里有些不舒服。
她知道黄俊爱的情况,黄俊爱家里是动迁户,具体拿到多少房子,陈愿没有问,但她清楚,肯定少说也要3、4套,虽然房子的地段不怎样,但加起来的价值也相当可观了。反观陈愿她自己呢?父母只有自住的老破小,老公家情况也差不多,而她和老公住着的房子还欠着贷款,虽然是地段不错的老破小,但老破小终究是老破小,并不似周边的精品房一般能卖出天价。
只看家庭资产,黄俊爱已经完胜陈愿了,如果对方自认为是在赖活,那么她陈愿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