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5日15点32分,灵山岛。
巡逻艇在浓雾中缓缓靠岸,船首轻轻抵上灵山岛陈家村码头那布满青苔与盐渍的木质栈桥。整片码头区域在外部观察时死寂得令人心悸——货船歪斜地搁浅在岸边,客船空无一人,小型游艇随波轻晃,一艘锈迹斑斑的游轮半沉于水,甲板上积满尘灰,不见半点生命痕迹。海鸟不鸣,风声不兴,仿佛整座岛屿早已被时间遗弃。
搜救小队六人依次登岸,战靴踏上腐朽的木板,发出沉闷的“吱呀”声。就在王河的脚掌完全接触地面的刹那——
世界变了。
眼前的景象如幻灯片般瞬间切换:原本破败的码头焕然一新,彩旗飘扬,灯笼高挂,木质栈桥被重新粉刷成朱红色,货船与客船整洁如新,甲板上人影攒动,吆喝声、谈笑声、孩童追逐打闹的声音此起彼伏。穿着渔家服饰的男女忙碌地搬运货物,小贩在摊位前叫卖海鲜,老人坐在藤椅上晒太阳,甚至还有游客举着手机自拍,背景音乐是欢快的胶东民谣。
阳光明媚,海风和煦,空气中弥漫着咸鱼与海藻的淡淡腥香——一切都如此真实,如此“正常”。
可王河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死死盯着一名“渔民”——那人正笑着递出一筐鲜鱼,可他的影子,在阳光下……是扭曲的,像一条蠕动的蛇。
燕平猛地抬手,按住头盔下的太阳穴,声音发颤:“精神污染……太强了!我看到十七个重叠的幻象,有些是尸体,有些是……空壳!”
王白石下意识后退一步,低声道:“风……不对劲。这里的空气流动是静止的,可我们却感觉有风吹过脸。这是‘认知伪造’!”
就在这时,杨国忠站在队伍最前方,望着眼前这虚假的“人间烟火”,忽然苦笑一声,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惫与了然:
“完蛋了……我们被污染了。”
他缓缓摘下头盔,任由那虚假的“海风”拂过面颊,眼神却如坠冰窟:“这不是幻觉,而是‘认知侵蚀’——我们的大脑正在被强行改写,被迫接受这个‘虚假现实’。如果我们不能迅速找到并摧毁制造这一切的诡异源头,用不了多久……”
他环视四周那些“活生生”的人,声音低沉如铁:
“我们就会真的相信这里热闹繁华,忘记自己是谁,忘记任务,忘记同伴,甚至……忘记自己已经死了。我们会变成他们的一部分,成为这迷雾中的‘背景板’,永远困在这场虚假的梦境里。”
李芬芬手按剑柄,剑鞘微微震颤:“所以,这不是幻境,而是‘同化场’。它不杀你,它让你‘自愿’变成它。”
文广肥迅速打开医疗仪,扫描自身脑波:“我的认知稳定性正在下降,情绪被莫名拉向‘安逸’……我开始觉得……留下来也挺好?不,不对!这是陷阱!”
王河猛地闭眼,强行运转体内残存的灵能,在识海中构筑一道“破妄屏障”。他再次睁眼,眼前的“生机勃勃”瞬间裂开缝隙——他看到,那些“行人”的皮肤下有黑色丝线蠕动,他们的眼睛没有瞳孔,嘴角的笑容僵硬如刻;脚下的木板缝隙中,渗出暗红色的黏液,缓缓汇入海中。
“所有人,立刻启动‘破妄镜’!”王河厉声下令,“关闭外部感官,切换至灵能内视模式!不要看,不要听,不要信!我们看到的,不是真的!”
王河一声令下,六人迅速启动头盔内置的“破妄镜”——镜片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符文回路,瞬间激活,将视觉系统切换至灵能频谱增强模式。视野骤然一变:虚假的阳光、喧闹的人群、鲜活的市井烟火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死寂、腐朽、被灰白迷雾笼罩的真实世界。
陈家村码头重现原形——栈桥木板断裂,青苔遍布,多处已塌陷入海;那艘曾“整洁如新”的游轮此刻半沉于浑浊海水之中,锈迹斑斑的船体像一头垂死巨兽,栏杆扭曲断裂,甲板上散落着破碎的救生衣和干涸的暗红血迹。海面无波,空气凝滞,连风都仿佛被冻结。方才那“生机勃勃”的幻象,不过是迷雾编织的致命诱饵。
“所有人,保持警戒,感官封闭,只信破妄镜数据。”王河低声道,手已按在战术匕首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四周,“我们看到的‘热闹’,是它在吞噬我们的认知。”
小队开始谨慎推进,沿着码头向陆地方向搜索。燕平作为精神感知核心,虽知外放灵识受限,仍试图以最低功率扫描前方区域,探查是否有幸存者生命波动。就在他缓步经过那艘半沉游轮时,左手不慎触碰到一根垂落的、锈迹斑斑的金属栏杆。
嗡——
刹那间,一股冰冷刺骨的电流顺着手臂直冲大脑。燕平瞳孔骤缩,身体猛然一僵,头盔内的警报系统瞬间爆响:“脑波紊乱!精神污染入侵!”
他双膝一软,几乎跪倒,脑海中炸开一串混乱画面:扭曲的人脸、滴血的锚链、沉船深处传来低语……紧接着,一道模糊却异常清晰的警示浮现于意识深处——
“不要触碰生锈的金属……它在呼吸……”
“燕平!”文广肥反应极快,一个箭步上前将其扶住,同时迅速从背包中取出一支深蓝色的“灵枢稳定剂”,撕开封条,将针头刺入燕平颈部动脉。药剂注入的瞬间,燕平剧烈抽搐,冷汗浸透内衬,瞳孔逐渐恢复焦距。
“咳……咳……”他瘫坐在地,呼吸急促,“我……我碰了栏杆,然后……脑子里突然出现那句话……像有人直接刻进我脑子里的……”
文广肥迅速扫描其生命体征:“脑电波出现短暂断层,有轻微认知污染残留,已稳定。但不能再触发类似事件,否则可能永久性精神撕裂。”
杨国忠蹲下检查那根栏杆,用藤蔓轻轻拨动——锈屑簌簌落下,断口处竟渗出一丝暗绿色黏液,缓缓滑入海水,消失不见。
“这不是普通的腐蚀,”他神色凝重,“这艘船……或者说这些建筑材料,已经被‘寄生’了。它在传递信息,也是一种陷阱。”
王河站在一旁,眼神冷峻。他回想起燕平脑中浮现的那句“不要触碰生锈金属”,并非幻觉,而像是一种……规则提示。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迅速打开战术平板(离线模式运行),调出笔记界面,沉声道:
“刚才的事件,记下来——异常触发:接触生锈金属物体;反馈:精神污染入侵,伴随模糊规则警示‘不要触碰生锈金属’。”
他抬头环视众人:“这座岛不是单纯的‘黑区’,它有自己的‘运行逻辑’。诡异在设规则,而我们,正在被它‘教育’如何生存……或者说,如何不被立刻杀死。”
战扬银皱眉:“你是说,它在玩猫捉老鼠?”
“不,”王河摇头,“是‘驯化’。它不希望我们立刻死,而是让我们在一次次‘违规’中被污染、被同化。但我们能反过来——每一次异常,都可能是线索。”
他当即将笔记命名为《灵山岛生存规则初稿·V1.0》,写下第一条:
规则一:禁止触碰生锈金属。触碰将引发精神污染,并可能触发‘规则提示’,但该提示本身是否可信,需进一步验证。
“从现在起,”王河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们每遭遇一次异常,无论大小,都必须记录:触发条件、身体反应、环境变化、是否出现‘规则提示’。我们要用逻辑,去解构这个迷雾世界的‘程序’。”
小队沉默点头,气氛愈发凝重。他们终于明白,这场救援,不仅是战斗,更是一场与未知法则的博弈——而他们的每一次呼吸,都可能是在触碰某条尚未被发现的“死线”。
搜救小队沿断裂的栈桥缓缓推进,越过码头废墟,终于抵达陈家村村口。一座歪斜的石牌坊矗立在前方,上面“陈家村”三个红漆大字已斑驳脱落,藤蔓缠绕,如同被时间与某种不可见的力量缓慢吞噬。村内房屋错落,多为低矮的渔家石屋,屋顶塌陷,门窗破碎,整片村落死寂无声,唯有灰白迷雾在巷道间无声流淌。
王白石站在村口,眉头微皱。她深知仅靠肉眼无法探知村内是否藏有幸存者或潜在威胁,便低声请示:“队长,我用风元素试探一下村内情况?轻轻扫过屋顶和巷道,不深入释放,应该不会惊动什么。”
王河略一沉吟,点头:“小心,控制输出,一旦有异立刻收回。”
王白石闭目凝神,指尖轻抬,试图调动体内灵能,凝聚一缕微弱气流,如探针般向村内延伸。然而,就在她灵能离体的瞬间——
嗡!
她猛地睁眼,脸色骤变:“不对!灵能消耗……太快了!”
她能清晰感知到,原本足够支撑十分钟低强度操控的灵能,在短短三秒内竟消耗了近十分之一!更诡异的是,耳边骤然响起一阵清脆却扭曲的孩童嬉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来玩啊……姐姐来玩啊……”
“风……风带我们走……”
笑声忽远忽近,带着天真无邪的语调,却令人毛骨悚然。她的破妄镜视野中,巷口竟浮现出几个模糊的孩童身影,手拉着手蹦跳,可下一秒又化作烟雾消散。
“停下!”杨国忠厉声喝道,同时一把将她拉回。
王白石喘息着收回灵能,额角已渗出冷汗:“刚才……我几乎感觉灵能要被抽干了!那笑声……不是幻听那么简单,它像是直接钻进我脑子里的!”
杨国忠神色凝重,迅速检查四周环境,又尝试调动“生命共鸣”能力——依旧毫无反应。他缓缓道:“从我们登岛开始,外界生命信号就完全消失。植物不生长,动物无踪迹,连微生物活性都近乎为零。这说明,这座岛的‘生态循环’已被切断,天地灵气无法补充,而我们现在所处的空间,对灵能的维持极为苛刻。”
他看向王白石,语气沉重:“你刚才的尝试,印证了一件事——主动释放灵能,会加速消耗,甚至引发认知污染反噬。 那些‘孩童笑声’,很可能是这方空间对我们灵能波动的‘回应’,一种精神层面的陷阱。”
王河迅速打开战术平板,调出《生存规则初稿》,在第一条下方新增第二条,字迹沉稳而冷峻:
规则二:非必要,禁止主动释放灵能。任何形式的能力外放,都将导致灵能异常加速消耗,并可能触发精神污染类幻听、幻视,污染源疑似与‘被侵蚀的集体记忆’相关。
他抬头环视众人,声音低沉:“我们体内的灵能是有限的‘生命储备’,不是无限能源。在这岛上,每一次出招,都可能是在缩短自己的存活时间。除非遭遇直接威胁,否则——谁也不准再主动使用能力。”
王河在战术平板上展开稷下学院提供的《灵山岛村落分布图》,地图基于最后一次卫星测绘与地方志整合而成,清晰标注了岛上12个自然村的分布格局,并划分为三大片区:
城口子片区:含陈家村、唐泉,位于岛屿北部,靠近主码头,地势平坦,曾为岛民主要聚居区;
李家村片区:含沙嘴子、金家口子、打鱼口子、东南沟、南辛庄,分布于岛中东部沿海,多为渔港与滩涂作业区;
毛家沟片区:含上庵、沟南,地处岛西南山地,地势陡峭,曾有一座废弃的“青莲神庙”,现为无人区。
“我们必须优先锁定可能成为‘结界核心’或‘诡异源头’的建筑。”王河指着地图分析道,“根据稷下典籍记载,这类大规模认知污染事件中,诡异往往依托‘信仰残留’或‘集体记忆锚点’构筑巢穴。祠堂、神庙、祖坟这类场所,最容易残留灵脉波动,成为污染源的‘温床’。”
他转向王白石:“你刚才的灵能探查虽然触发了反噬,但那是因为你主动释放了气流。现在我们换个思路——不操控,只感知。你用风元素作为‘媒介’,被动捕捉空气中微弱的灵脉残流,类似声呐的回波定位。输出控制在最低阈值,别让能力离体太远。”
王白石点头,深吸一口气,闭目凝神。这一次,她不再主动凝聚风刃或气旋,而是将灵能沉入经脉,仅以指尖释放一丝极微弱的气流波动,如同蜘蛛吐丝,轻轻拂过空气,感知其反弹的“阻力”与“频率”。
数秒后,她睁开眼,语气笃定:“有反应!在三个方向都有极其微弱的灵脉共振——一个在东南方向,靠近打鱼口子;一个在西南山地,应该是毛家沟的‘上庵’;还有一个在西北,可能是陈家村老祠堂的遗址。”
“三个点。”王河迅速在地图上标出红点,“三大片区各一个,呈三角分布,符合‘结界构筑’的典型格局。诡异很可能以这三处为支点,构建了覆盖全岛的‘认知污染场’。”
“那我们先去最近的?”战扬银问。
“不。”王河摇头,“先去打鱼口子。那里靠海,是渔民祭海神的地方,集体信仰最浓,污染源可能最强。而且……”他指了指地图上两村之间的虚线,“我们必须穿过自然村的地界线,这种区域最容易触发未知规则。”
小队开始向打鱼口子方向推进,沿一条荒废的石板路前行。刚越过陈家村与沙嘴子之间的界碑——一块刻着“界”字的残破石墩——突然,文广肥背包中存放的净邪符袋猛地一震,其中一张符纸竟无风自动,贴在布袋内侧,迅速发烫,几乎要烧起来。
“等等!”文广肥惊呼,“符……符在发烫!好烫!”
众人立刻止步。王白石也感觉眉心一热,她下意识摸了摸头盔,发现贴在额前的备用净邪符也在微微升温。
“不是偶然。”燕平迅速扫描四周,破妄镜显示地面上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灰白色“线”,横贯道路,正是两村交界处。“这里……有‘边界规则’。”
王河瞬间明白:“净邪符是我们对抗认知污染的最后屏障,它发烫,说明我们正在触碰某种‘空间禁忌’。也许,跨村移动本身就会触发污染,而符纸在替我们承受。”
他当机立断,下令:“全员,取出净邪符,贴于眉心,准备承受热感。我们同步前进,谁的符没冷却,谁就不能动。一旦有人落单跨线,可能立刻被同化或抹除。”
六人迅速照做。当他们手握符纸,一同跨过界线时,六张净邪符同时发烫,符纸边缘竟泛起微弱黑烟,仿佛在燃烧某种无形的污染。三秒后,热感骤然消失,符纸恢复常温。
王河立即在《生存规则初稿》中新增第二条(原第一条已调整顺序):
规则二:跨自然村地界时,净邪符会自主发烫,疑似触发‘空间污染传导’。
执行标准:全员必须手持净邪符贴于眉心,同步跨越地界。前进过程中,若任一成员符纸未冷却,全队暂停,直至热感消失。严禁单独行动或错位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