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民望·新帝的威望与民间议
书名:阙影双杀 作者:未语 本章字数:5072字 发布时间:2025-08-30

第一百二十八章:民望·新帝的威望与民间议论

偏殿内,宫女们屏息凝神,为刚刚祭天归来的女帝更换朝服。沉重的十二旒冠冕已被取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顶相对轻巧但仍极尽华美的金凤冠,双凤衔珠,振翅欲飞。明黄的龙袍也换成了同样绣着金凤暗纹、但更便于行动的绛纱袍服,宽大的袖口与衣摆依旧彰显着无上威严。

整个过程,萧烬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精致偶人,任凭摆布,眼神空洞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只有在她自己抬手系紧腰间玉带时,那迅捷而有力的动作,才隐隐透出这华美衣袍下蕴藏的、属于顶尖杀手的本能与力量。

更衣毕,她挥退所有宫人。

殿内再次只剩她一人。铜镜中映出的,依旧是那张属于“萧灼”的、却因极度冰冷而显得陌生的脸。她抬手,指尖极轻地触碰到冰凉的镜面,仿佛想透过这层虚幻的影像,触摸到些什么。

但最终,她只是收回了手,指尖蜷缩进掌心,留下一点冰冷的触感。

“陛下,”李德全的声音在门外再次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催促,“百官已候了有一阵了……您看……”

萧烬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所有短暂的游离与疲惫已被彻底压下,眸中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足以冻结一切的寒潭。

“走。”

她吐出简洁无比的一个字,转身,推开殿门。

阳光瞬间涌入,勾勒出她挺拔而孤绝的身影。候在门外的李德全及一众内侍宫娥立刻深深低下头,不敢直视。

金銮殿。

相较于祭天台的开阔,此地的威压更显得具象而迫人。九九八十一根蟠龙金柱支撑着巍峨的殿顶,御座高踞于九级丹陛之上,俯视着下方按品阶肃立的文武百官。空气凝滞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唯有官员们极力压抑的呼吸声细微可闻。

当那抹绛纱身影出现在殿门口时,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带着审视、敬畏、恐惧、以及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萧烬步伐沉稳,一步步走向那至高无上的御座。她的目光平视前方,并未刻意扫视群臣,但那无形的、冰冷的威压已然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让沿途所经之处的官员们下意识地将头埋得更低。

她走上丹陛,并未立刻坐下,而是转过身,面向群臣。

玉珠帘已被除去,她的面容毫无遮挡地暴露在众人面前。依旧是那张倾国倾城的脸,甚至因为仔细的妆扮而更显明艳逼人,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片沉寂的、仿佛能洞穿所有人皮囊之下最隐秘心思的冰冷锐光。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礼官的唱喏下,群臣跪拜,山呼声浪震得殿宇嗡嗡作响。

萧烬静静受着,片刻后,才缓缓抬手,声音清冷平直,不带丝毫情绪:“众卿平身。”

“谢陛下!”

百官起身,垂首而立,殿内再次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许多人的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这位新帝的气场,与先帝的宽和、甚至与几日前他们印象中那位“病弱”的长公主,都已截然不同!这是一种近乎野蛮的、毫不掩饰的统治力,带着硝烟与铁锈的味道。

萧烬坐下,目光终于缓缓扫过全场。她的视线移动得很慢,每一个被那目光触及的官员,都感觉自己仿佛被冰冷的刀锋刮过一遍,心底那点见不得光的盘算几乎无所遁形。

“今日,是朕第一次以帝王之身,于此殿中会见众卿。”她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虚言客套,不必再提。朕只想听一件事——”

她微微停顿,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向站在文官队列最前方的王敬之。

“王阁老。”

王敬之心头一凛,连忙出列,躬身:“老臣在。”

“南境安国公,可有最新奏报传来?”

来了!第一把火,就直接烧向了最敏感、最棘手的问题!

王敬之喉头滚动了一下,谨慎地回答:“回陛下,昨日陛下旨意发出后,八百里加急送往南境。按时辰推算,此刻旨意应刚送达安国公军中不久。尚无……尚无新的奏报传回。”

“是没有,还是……不敢有?”萧烬的声音陡然转冷,手指轻轻敲击着紫檀木的龙椅扶手,发出叩击人心的轻响。

王敬之头皮发麻,腰弯得更低:“陛下明鉴!安国公丧子之痛,情绪激荡,或有不当之举,然其对朝廷之忠心……”

“忠心?”萧烬打断他,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嘲讽,“王阁老,二十万大军陈兵边境,胁迫君父,这就是你口中的忠心?若这便是忠心,那朕的龙椅,是不是该让给更能‘忠’的人来坐?”

这话太重了!简直就是在直指王敬之为逆臣张目!

王敬之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花白的胡子都在颤抖:“老臣失言!老臣绝非此意!陛下息怒!”

整个金銮殿落针可闻,所有官员大气不敢出,生怕下一个被这凌厉锋芒刮到的就是自己。

萧烬却没有继续发作,目光从王敬之身上移开,扫向兵部尚书刘猛。

“刘尚书。”

“臣在!”刘猛一个激灵,立刻出列。

“北疆镇北军、东海、西陲各镇,动向如何?朕的旨意,可曾落实?”

“回陛下!已全部落实!”刘猛回答得又快又急,生怕慢了一步,“北疆镇北军已派出先锋营向南部移动,做出威慑姿态!东海、西陲各镇也已回文,已提高戒备,无虎符绝无一兵一卒妄动!”

“很好。”萧烬淡淡点头,似乎还算满意,“告诉他们,眼睛都给朕放亮些。南境若真反,朕要看到的,不是一纸空文,而是叛军的头颅和捷报。”

“是!臣遵旨!”刘猛冷汗涔涔地退下。

接着,萧烬又连续点了户部、工部、吏部几位尚书的名,问的都是最实际、最尖锐的问题:国库盈余、各地水利工程进度、官员考核是否存在徇私……她问题之精准,对数据细节之关注,完全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这根本不像一个深宫长大、甚至“病弱”的公主该有的见识!她甚至当场揪出了户部上报数据中的一个微小纰漏,逼得年迈的户部尚书当场冷汗淋漓,几乎瘫软!

这哪里是朝会?这分明是一场审判!一场新帝用她不可思议的情报能力和冷酷心智,对整个朝廷运行体系的赤裸裸的审视和威慑!

百官们从最初的震惊、恐惧,逐渐变得麻木,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龙椅上坐着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台精密、冰冷、不知疲倦、也绝无错误的机器!

终于,在一片死寂和压抑中,萧烬似乎暂时问完了话。

她身体微微后靠,目光再次扫过全场,将百官的惊惧、不安、甚至隐藏极深的不服尽收眼底。

“看来,朕的朝廷,问题不少。”她总结道,声音依旧平淡,却让所有人心脏都为之一缩,“旧疾需用猛药。从即日起,吏治考核加重贪腐、渎职权重,一经查实,立斩不赦,家产充公。御史台、听雨楼……”她提到听雨楼时,毫无避讳,仿佛那本就是朝廷的一部分,“……会替朕看着你们。”

又是听雨楼!那个神秘的江湖情报组织!陛下竟然将其公然纳入朝廷监察体系?这……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但无人敢反驳。

“至于南境……”萧烬的目光再次变得幽深,“朕给安国公三日。三日后,若无令大军退回的请罪奏疏,那便……不必再奏了。”

不必再奏了是什么意思?所有人都明白——那意味着战争的全面开启!意味着这位新帝将毫不犹豫地举起屠刀!

冷酷!果决!毫无转圜余地!

“陛下!”终于,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宗亲颤巍巍地出列,似乎是仗着辈分想劝谏几句,“安国公毕竟……是否再予安抚……”

萧烬的目光瞬间钉在他身上,那老宗亲的话瞬间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皇叔祖是觉得,朕的刀,不够快?”她轻声问,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但其中蕴含的冰冷杀意,却让那老宗亲双腿一软,差点当场跪倒。

“臣……臣不敢……”

“不敢就好。”萧烬收回目光,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杀气只是幻觉,“退下吧。”

那老宗亲如蒙大赦,踉跄着退回队列,再不敢多发一言。

朝会又在一种极度压抑的气氛中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萧烬处理了几件紧急政务,每一件都雷厉风行,决策果决,不容置疑。

当李德全终于尖着嗓子宣布“退朝”时,几乎所有官员都暗中松了口气,感觉自己仿佛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陛下有旨,宣百里牧云世子,御书房觐见。”

就在百官准备躬身退下时,这道旨意再次让众人心中一凛。无数道目光隐晦地投向那位始终沉默立于武官队列前方、风采卓然的南疆世子。

百里牧云面色平静,出列躬身:“臣,领旨。”

他随着内侍,走向御书房的方向。身后,是百官复杂难言的注视和无数暗流涌动的猜测。

御书房。

此处的气氛与金銮殿的肃杀截然不同,更显沉静,却也更加私密,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一种无形的、更令人心悸的威压。

萧烬已褪去了那身繁重的朝服,换上了一件相对简单的常服,依旧是明黄色,但少了些刺绣,更显清瘦挺拔。她正站在巨大的舆图前,目光凝于南境那片区域。

百里牧云走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背影。孤直,坚韧,仿佛承载着千钧重担,却又绝不弯折。

他停下脚步,依礼躬身:“臣,百里牧云,参见陛下。”

萧烬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挥退了所有内侍。

书房门被轻轻合上。

只剩下他们两人。

静默在空气中蔓延。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在两人之间无声流淌。

许久,萧烬才缓缓转过身。

她没有戴任何冠饰,墨发简单地用一根玉簪挽起,几缕发丝垂落额角,反倒削弱了些许朝堂上的极致冰冷,添了一丝……属于“人”的疲惫感。但她的眼神,依旧锐利如刀,直直看向百里牧云。

“这里没有外人。”她开口,声音比在朝堂上低沉了些许,却依旧没什么温度,“南境之事,你有几成把握?”

百里牧云抬头,迎上她的目光。他的眼神复杂,有关切,有忠诚,更有一种深沉的、几乎要破眶而出的痛惜。他看到了她眼底深处那无法掩饰的疲惫,看到了她强撑起的冰冷外壳下可能存在的裂痕。

“七成。”他回答,声音沉稳,试图给予她最大的信心,“安国公并非毫无理智之辈。陛下祭天时的姿态,朝会上的铁腕,加之北疆的军事威慑,他应当明白,叛乱绝无胜算,只会将他自身和家族拖入万劫不复之地。臣携带陛下旨意亲至,陈明利害,许以哀荣,再佐以南疆的暗中施压……七成把握,可逼他退兵请罪。”

“七成……”萧烬重复了一遍这个数字,走到书案后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方冰冷的玉玺,“还有三成呢?”

“三成……”百里牧云微微垂眸,“三成在于,丧子之痛是否已彻底摧毁他的理智。若他孤注一掷……”

“那便战。”萧烬打断他,语气没有丝毫犹豫,“朕,从不惧战。”

百里牧云心头一震。他看着她,看着她脸上那种近乎漠然的坚定。他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谢孤舟的死,似乎抽走了她最后一丝对于“失去”的恐惧。现在的她,真的可以毫无负担地面对任何战争与毁灭。

“是。”他低声应道,“臣明白。”

又是一阵沉默。

萧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似乎打量了他片刻,忽然道:“此去南境,危险重重。安国公若狗急跳墙,第一个便会拿你祭旗。”

百里牧云微微一笑,那笑容温润依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那臣便做陛下钉在南境的第一颗钉子。纵死,也会咬下他一块肉来。”

萧烬摩挲玉玺的手指停顿了一下。

她看着他,看了很久。

御书房内烛火噼啪,映照着她晦暗不明的眼神。

“百里牧云,”她忽然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里带上了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辨别的情绪,“你本可安坐南疆,享你的世子之福。为何要一次次卷入这漩涡中心?甚至……不惜此身?”

百里牧云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回望她,仿佛早已等待这个问题许久。

“因为,”他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不大,却重若千钧,“很多年前,有一个小女孩曾对我说,她讨厌这座吃人的皇宫,讨厌那些虚伪的笑脸。她说,如果有一天她有能力,一定要砸碎这一切,建立一个……至少能让像她这样的人,不必再隐藏着真实面目、战战兢兢活着的新规矩。”

他顿了顿,眼中浮动着她从未见过的、极其温柔又极其痛楚的光泽。

“那时我就在想,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愿意做她手中的剑,为她劈开前路荆棘;也愿意做她身后的盾,替她挡住所有明枪暗箭。”

“如今,这一天似乎来了。”他看着她,仿佛要透过眼前这张冰冷的女帝面具,看到那个深藏在灵魂深处的、孤独而倔强的影子,“陛下,您或许已经不记得那个小女孩了。但臣,从未忘记。”

“臣所求,从来不多。”他最终深深躬身,“唯愿陛下,得偿所愿。唯愿盛世,如您所期。”

话音落下,御书房内陷入一片死寂。

萧烬怔怔地坐在那里,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某种近乎空白的表情。仿佛有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穿透了她厚重的冰甲,击中了她内心最深处某个连她自己都以为早已死去的地方。

她放在玉玺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那双冰封般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剧烈地挣扎着,想要碎裂开来。

但最终,她只是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移开了目光,重新看向那张巨大的南境舆图。

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甚至比之前更加淡漠,仿佛刚才那一刻的动摇从未发生。

“朕知道了。”

“你去吧。”

百里牧云深深地看着她似乎更加挺直却也更加孤寂的背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郑重无比地行了一个大礼,转身,无声地退出了御书房。

门关上的轻响传来。

萧烬依旧保持着看向舆图的姿势,一动不动。

直到确认脚步声彻底远去。

她猛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将一声几乎要冲口而出的、不知是呜咽还是什么的哽咽,死死地堵了回去。

肩膀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窗外阳光正好,透过窗棂,在地面投下冰冷的光斑。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

只有她压抑到极致的、细微的呼吸声。

和她眼中,那飞快闪过、随即又被强行碾碎的、一丝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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