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寒夜荒村遇流民,同仇敌忾守临时
南撤的队伍在黑夜里走了整整一夜,火把的光在朔风中摇曳,火焰被吹得歪歪斜斜,像一条快要耗尽力气的火龙,在荒芜的田野上拖出断断续续的光带。天快亮时,刺骨的北风卷着雪粒刮过来,雪粒裹着沙尘,打在人脸上像针扎一样疼,连呼出的白气都瞬间被风吹散。周铁山靠在柳芽扶着的老槐树上,树干上的树皮粗糙得硌手,他右腿的箭伤被冻得发麻,每动一下都像有无数根针在扎着骨头,伤口处的布条早就冻硬,和皮肉粘在一起,稍一拉扯就是钻心的疼。他望着队伍里缩着脖子赶路的百姓——老人把脑袋埋进破旧的棉袄里,孩子被大人裹在怀里,连壮实的汉子都忍不住搓着手呵气,哑着嗓子说:“往前再走二里地,该有个荒村,是前几年黄河泛滥后废弃的,咱们去那里避避风雪,让大家歇口气,把冻僵的手脚暖过来。”
柳芽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灰蒙蒙的天际线下,看到几间塌了半边的土房,房顶上积着厚厚的雪,像盖了层蓬松的白棉絮,连窗户的轮廓都被雪埋得模糊。他赶紧让王小六和赵小虎去探路——两人是营里跑得最快的,骑的也是从鞑子手里缴获的快马。王小六把棉袄的扣子扣到最上面,赵小虎则用布条把脸裹起来,只露出两只眼睛,两人策马跑了一圈,回来时脸冻得通红,眉毛上都结了白霜:“柳芽哥,村里没人,就靠东那两间土房的房梁还没塌,能遮风;院里有口井,井口没冻实,砸开冰就能打水!就是院里的草垛被雪压塌了,得拾点干柴才能生火。”
队伍慢慢挪进荒村,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有的脚印里还沾着血迹——是受伤的弟兄不小心蹭到的。马大爷扶着张婆婆先钻进靠东的土房,房梁上结着一寸多长的冰碴,风从破窗棂里灌进来,卷起地上的尘土。马大爷赶紧从背包里掏出些干草,铺在冰冷的土地上,干草是昨晚在徐州城外的草垛里薅的,还带着点潮气,却比冻土暖和多了:“张婆婆,您先坐着歇会儿,我去村西头拾点干柴,那边有几棵枯树,应该能劈出些柴禾生火。”孙木匠跟着掏出工具箱,箱子是他用自家门板改的,里面装着刨子、锯子等工具,他找了块从房梁上掉下来的破木板,裁成合适的尺寸,钉在漏风的窗棂上,又往木板缝里塞了些干草,勉强挡住了大部分寒风。刘铁匠则扛着断了一根木柱的拒马,在门口搭了个简易的挡风棚,拒马的尖铁上还沾着徐州城战斗时的血渍,冻成了暗褐色的硬块。
妞妞的娘抱着妞妞,把布包里最后一块红糖糕掰了小半块递给孩子。红糖糕是徐州城没破时,她用攒了半个月的铜板买的,本想留着给妞妞过生日,现在却成了仅有的零食。妞妞咬着糕,甜意顺着舌尖蔓延开来,小眼睛却盯着门口——那里站着个穿破棉袄的小男孩,棉袄的袖子短了一大截,露出冻得通红的手腕,他手里攥着个冻硬的窝头,窝头表面都裂开了缝,正怯生生地往屋里看,眼神里满是渴望。“娘,他是谁呀?”妞妞小声问,声音里还带着咬东西的含糊。妞妞娘摸了摸她的头,刚要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咳嗽声断断续续,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接着是个苍老的声音,带着哀求:“各位好心人,能不能给口热水喝?俺们实在走不动了,再冻下去,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柳芽听到声音,赶紧裹紧棉袄走出屋,雪地里的风更烈,吹得他的衣角哗哗响。只见雪地里站着十几个流民,有老有少,个个穿得破破烂烂——老人的棉袄露着棉絮,妇人的裙子打着好几块补丁,还有两个孩子光着脚,脚底板冻得通红,甚至裂了口子,渗着血丝。为首的是个头发全白的老爷爷,头发上积着雪,像顶着一头霜,手里拄着根光秃秃的树枝,树枝上的皮都被磨掉了,身后跟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孩子在怀里睡得很沉,小脸却冻得发紫,还有几个面黄肌瘦的汉子,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都是一脸疲惫,连走路都打晃。
“老丈,快进屋暖和暖和!”柳芽赶紧跑过去,扶着老爷爷的胳膊往屋里走,老爷爷的胳膊瘦得只剩骨头,隔着棉袄都能摸到突出的骨节。他又回头朝屋里喊:“王小六,快去烧热水!多烧点,给乡亲们暖暖身子!”王小六应了一声,赶紧拿起水桶去井边打水,井台上的冰很滑,他差点摔了一跤,幸好赵小虎扶了他一把。
老爷爷坐在干草上,双手捧着王小六递来的热水碗,碗是粗瓷的,边缘还缺了个口,他喝了口热水,热气顺着喉咙滑下去,才缓过劲来,声音发颤:“俺们是从西边的李家村来的,鞑子上个月占了村子,把俺们的房烧了,把粮食抢了,还杀了不少人——俺那儿子,就是因为护着俺家的粮缸,被鞑子一刀砍了……”说到这儿,他抹了把眼泪,眼泪掉在衣襟上,很快就冻成了小冰粒,“俺们只能往南跑,跑了十几天,昨天遇到这场雪,路都被埋了,俺们带着孩子,实在走不动了……俺那小孙子,才三岁,就是因为没吃的,前天饿死在路上了,俺们只能把他埋在路边的雪地里……”
屋里的百姓听到这话,都沉默了——他们何尝不是这样?张婆婆摸了摸怀里的旧纺车,纺车上的纱线还缠着,那是她儿媳生前给她买的,儿媳却在鞑子第一次攻城时被杀害了,她眼圈红了,声音有些哽咽:“老丈,别难过,活着就有希望,咱们都是苦命人,得互相帮衬着才能活下去。”刘掌柜叹了口气,把自己的粮食袋子打开,袋子是粗麻布做的,上面印着“恒丰粮店”的字样,却只剩下小半袋小米,他倒出半碗小米,递到老爷爷手里:“老丈,先吃点东西,这小米熬粥暖身子,虽然不多,却也能垫垫肚子。”
就在这时,周铁山拄着马刀走了进来,马刀的刀柄被他攥得发热,他刚让李栓带着两个弟兄去村外两里地的地方警戒,防止鞑子追来,听到老爷爷的话,眉头皱得更紧,眉峰间挤出一道深深的沟壑:“鞑子既然能追到徐州城,就有可能顺着脚印追过来,咱们不能在这里久留,但现在风雪这么大,百姓们也走不动,得赶紧加固村子。把破房的门修一修,用木板和稻草堵上缝隙;再在村口和村后的小路挖几个陷阱,里面埋些石头和断木,上面铺干草和雪掩住;还要把拒马搬到村口,挡住鞑子的马队,不然等鞑子来了,咱们连躲的地方都没有。”
李大哥跟着走进来,他昨晚带着卧牛山的八百弟兄断后,和鞑子的小股追兵打了一场,也赶了一夜路,脸上满是风霜,胡茬上都结了霜花。他拍了拍身上的雪,声音洪亮:“周队长说得对,我让弟兄们去村外的树林里砍些树,做几个简易的拒马——虽然不如铁拒马结实,却也能挡挡鞑子的马;再派四个弟兄,分成两组去村外巡逻,一组往徐州城方向,一组往黑风岭方向,一有动静就回来报信,绝不能让鞑子偷偷摸进来。”
流民里有个叫王二柱的汉子,三十多岁,身材高大,胳膊上有块碗口大的刀疤,那是去年和土匪搏斗时留下的,他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干草,声音带着些沙哑却很有力:“俺们也能帮忙!俺以前是李家村的木匠,修门、做木活都在行;俺弟王三柱是种庄稼的,挖地、挖陷阱是好手;俺们虽然没像样的兵器,却有的是力气,总不能一直让你们保护着,啥也不干!”
其他流民也纷纷点头,有个穿蓝布褂子的妇人站起来,手里还抱着个孩子:“俺会烧水、做饭,还能帮着照顾受伤的弟兄;俺家那口子会拾柴,能给大家生火取暖!”还有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脸上还带着稚气,却也握紧了拳头:“俺能帮着搬东西,还能给巡逻的弟兄递水!”柳芽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一暖——虽然大家都在逃难,都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却没有只顾着自己,反而愿意伸出援手,一起为了活下去而努力,这样的队伍,一定能走得更远,一定能熬过这场劫难。
接下来的半天,寂静的荒村突然热闹起来,雪地里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王二柱带着三个流民,从塌了的土房里拆出还能用的木板,又找了些结实的稻草,把靠东那两间土房的门修好了——他先用木板钉成门框,再把稻草混着泥巴糊在木板缝里,等泥巴冻硬了,就能挡住寒风;还在门上钉了几根手腕粗的木棍,木棍两端都嵌进墙里,防止鞑子用撞木撞门。他弟王三柱则带着四个流民,拿着铁锹和锄头,在村口和村后的小路各挖了两个两尺深的陷阱,陷阱底部埋了些尖锐的石头和断木,都是从枯树上劈下来的,木茬子锋利得能划破皮肤;上面铺了层薄雪,雪下面盖着干草和树枝,看起来跟地面没什么两样,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刘铁匠和孙木匠一起,把断了的拒马修好——刘铁匠用锤子把弯了的铁蒺藜敲直,孙木匠则找了根结实的松木,替换了断了的木柱,两人配合得格外默契,没用一个时辰就修好了拒马;又用砍来的枯树,做了三个新的简易拒马,拒马的木柱上钉着尖木茬,虽然不如铁拒马锋利,却也能扎伤鞑子的马腿,他们把拒马分别放在村口和村后的小路旁,形成一道简单的屏障。马大爷和张婆婆则带着妇女和孩子,在屋里烧水、煮小米粥——马大爷负责看火,他把干柴劈成小块,架在土灶里,火苗很快就窜了起来,把土灶映得通红;张婆婆则负责淘洗小米,小米里混着些沙子,她就用筛子一点点筛干净,虽然慢,却做得很仔细。粥煮好时,整个屋里都飘着小米的香味,粥虽然稀,却冒着热气,每个人捧着碗喝一口,暖意在胃里散开,连冻僵的手脚都慢慢有了知觉。
妞妞和那个穿破棉袄的小男孩玩到了一起,小男孩叫小石头,是流民里那个白发老爷爷的曾孙,今年才五岁,却比同龄的孩子懂事很多。小石头从怀里掏出个冻硬的窝头,用牙咬了半天,才掰下一半递给妞妞,小手冻得通红,却笑得很真诚:“俺娘说,好东西要分给朋友吃,这个窝头是俺昨天在草垛里找到的,虽然硬,却能填肚子。”妞妞笑着接过,把自己手里剩下的红糖糕递给他一块,红糖糕还带着点温度,是她一直揣在怀里暖着的:“这个甜,你吃,比窝头好吃。”两个孩子坐在干草上,你一口我一口地分享着食物,妞妞咬一口窝头,皱着眉头说“好硬”,小石头吃一口红糖糕,眼睛都亮了,说“好甜”,两人的笑声在屋里回荡,暂时忘了逃难的苦,忘了失去家园的痛。
下午未时,去巡逻的王小六突然骑着马跑了回来,马蹄踩在雪地上,溅起一片雪粒,他脸色发白,嘴唇都在哆嗦,连马都没来得及下,就朝着屋里大喊:“柳芽哥!周队长!不好了!有一队鞑子往这边来了,大概有五十多个人,都骑着马,手里还拿着弯刀和弓箭,离村子还有三里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屋里的人瞬间安静下来,刚才还在说笑的孩子赶紧躲到大人身后,张婆婆赶紧把妞妞抱在怀里,用棉袄裹紧,眼神里满是担忧;王二柱握紧了手里的斧头,斧头是他从李家村带出来的,木柄都被磨得光滑,他的手因为用力而发白;李大哥则拔出了大刀,刀身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冷光,声音带着杀气:“弟兄们,抄家伙!咱们跟鞑子拼了!不能让他们伤害百姓!”
周铁山却按住了他的胳膊,眼神冷静得像冰,声音却很坚定:“不行,鞑子有马,机动性强,而且都有兵器,咱们虽然人多,但大多是百姓和流民,没经过训练,手里也只有斧头、木棍这些农具,硬拼会吃亏,只会白白送死。咱们得用巧劲——把百姓和孩子都藏进最里面的那间土房,那间房的墙最厚,房梁也最结实;用拒马把土房门口堵上,再堆些干草和石头,就算鞑子撞门,也能拖延时间;再派十几个弟兄,拿着弓箭和火铳,爬上房顶上埋伏,房顶上有几个破洞,刚好能看到村口的动静,等鞑子进来,咱们就用石头和弓箭打他们,先打乱他们的阵脚,再找机会反击。”
大家赶紧行动起来,柳芽带着百姓往最里面的土房跑,他扶着老人,牵着孩子,嘴里不停地安慰:“大家别慌,咱们有准备,一定能打跑鞑子!”马大爷和张婆婆则帮着扶行动不便的老人,张婆婆还把自己的棉袄脱下来,裹在一个光着脚的孩子身上,自己却只穿着单薄的内衣,冻得瑟瑟发抖。王二柱则和几个流民一起,把拒马搬到土房门口,拒马堆得像小山一样,还在拒马后面堆了些干草和石头,形成一道厚厚的屏障。李大哥带着十几个弟兄,拿着弓箭和火铳,爬上了房顶上——房顶的雪很厚,踩上去咯吱作响,他们找了个避风的角落蹲下,把弓箭对准了村口的方向,火铳手则检查着火药,确保随时能开火。
周铁山拄着马刀,站在土房门口,他的右腿还在疼,每站一秒,都像有针在扎着骨头,却依旧挺直了腰板,像一棵在寒风中不倒的青松。柳芽走到他身边,手里攥着那把“明”字匕首,匕首的刀柄被他攥得发热,声音带着坚定:“周队长,我跟你一起守在这里,我也能打鞑子!”
周铁山看了他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欣慰,点了点头:“好,咱们一起。”
没过多久,村口就传来了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像闷雷一样在雪地里回荡,还有鞑子的吆喝声,声音粗野,带着残忍:“里面的汉人,赶紧出来投降!不然等咱们进去,把你们一个个都砍了,男人杀了喂马,女人和孩子抓回去当奴隶!”
马蹄声停在了村口,有个鞑子骑着马,慢慢走进村子,他穿着黑色的皮甲,手里拿着弯刀,朝着村子里喊:“快出来!别躲了!俺们知道你们在里面!再不出来,俺们就放火烧了这个村子,把你们都烧死在里面!”
周铁山没说话,只是握紧了马刀,手指关节都泛出青白。房顶上的李大哥给弟兄们使了个眼色,大家都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把弓箭拉满,瞄准了那个喊话的鞑子。
突然,“扑通”一声巨响,那个喊话的鞑子连人带马掉进了村口的陷阱里,马嘶鸣着,前蹄在陷阱里乱蹬,溅起一片雪粒;鞑子则被马压在下面,惨叫着:“快拉俺上去!这有陷阱!快救俺!”
其他鞑子慌了,赶紧下马去救他,有的去拉马,有的去扶鞑子,阵脚瞬间乱了。就在这时,李大哥大喊一声:“放箭!”
房顶上的弓箭一起射出去,箭雨像飞蝗一样朝着鞑子飞去——有的箭射中了鞑子的马腿,马疼得嘶鸣着乱跳;有的箭射中了鞑子的胳膊,鲜血瞬间流了出来,染红了黑色的皮甲;有的箭则射中了鞑子的肩膀,鞑子惨叫着倒在地上。鞑子们乱作一团,有的想骑马跑,却因为慌乱,不小心撞到了一起;有的想往村里冲,却被拒马挡住了去路,只能在原地打转。
周铁山趁机冲了出去,马刀一挥,朝着一个鞑子的腿砍去,马刀虽然卷了刃,却依旧锋利,一下子砍中了鞑子的膝盖,鞑子惨叫着倒在雪地里,鲜血顺着伤口流出来,很快就在雪地上积成一滩暗红。周铁山没有停顿,转身又朝着另一个鞑子冲去,马刀划过一道寒光,逼得鞑子连连后退。
柳芽也跟着冲出去,他身材灵活,不像周铁山那样硬碰硬,而是绕到鞑子身后,趁着鞑子注意力都在周铁山身上时,匕首朝着鞑子的后腰刺去。有个鞑子刚举起弯刀要砍周铁山,柳芽就从侧面冲过来,匕首划破了他的手腕,鞑子手里的弯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周铁山补上一刀,倒在了雪地里。柳芽喘着气,手心全是汗,却依旧握紧匕首,警惕地盯着剩下的鞑子。
王二柱和几个流民也拿着斧头、木棍冲了出来。王二柱一斧头朝着一个鞑子的肩膀砍去,鞑子赶紧用圆盾挡住,斧头砍在盾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王二柱手发麻,却也把鞑子震得后退了两步。王二柱趁机一脚踹在鞑子的肚子上,鞑子疼得弯腰,他又补上一斧头,砍中了鞑子的脖子,鞑子倒在地上,再也没了动静。他弟王三柱则捡起地上的石头,朝着鞑子的脑袋砸去——虽然没什么准头,却也逼得鞑子左躲右闪,不敢靠近百姓藏身的土房。有个流民拿着根烧火棍,朝着鞑子的腿打去,烧火棍虽然细,却也打得鞑子龇牙咧嘴,为其他人争取了时间。
陷阱里的鞑子还在惨叫,他的马已经被箭射中,倒在陷阱里奄奄一息,压得他动弹不得。其他鞑子看着同伴一个个倒下,又担心远处还有明军援兵,心里彻底慌了——他们原本以为这只是一群手无寸铁的流民,随便就能收拾,却没想到对方不仅有准备,还这么能打。一个领头的鞑子咬了咬牙,朝着剩下的人喊:“撤!先撤回去!等咱们叫了大部队再来,把他们一个个都杀了!”
鞑子们赶紧扶着受伤的同伴,骑上没受伤的马,朝着村外跑。有的鞑子跑的时候太急,还差点掉进另一个陷阱,幸好及时勒住了马。他们一边跑一边喊:“你们等着!俺们不会放过你们的!下次一定把你们都砍了!”
看着鞑子跑远了,大家才松了口气,王二柱擦了擦脸上的汗和雪,笑着说:“俺们也能打鞑子了!以前总觉得鞑子厉害,没想到咱们团结起来,也能把他们打跑!以后再有鞑子来,俺们还跟他们拼!”
周铁山拄着马刀,喘着气,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这是徐州城破后,他第一次真心笑出来。他拍了拍王二柱的肩膀,声音带着欣慰:“好!只要咱们团结起来,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就不怕鞑子!不管是流民还是明军,咱们都是汉人,都是为了活下去,为了把鞑子赶出中原!”
柳芽赶紧让人去检查陷阱里的鞑子,发现那个鞑子已经被压得没了气,马也奄奄一息,只能一刀杀了马,免得它受苦。李大哥则带着弟兄们去村外巡逻,确认鞑子真的跑远了,没有埋伏,才回来报信。
晚上,大家在土房旁边点燃了篝火,篝火用的是白天拾的干柴,火苗窜得很高,把周围的雪都烤化了,形成一圈湿漉漉的地面。马大爷和张婆婆带着妇女们,把剩下的小米和流民带来的少量杂粮一起煮了粥,还在粥里加了些野菜——是白天在村外的雪地里挖的,虽然有点苦,却能填肚子。大家围着篝火,捧着粗瓷碗,喝着热粥,虽然粥很稀,却每个人都喝得很香。
小石头坐在妞妞旁边,手里拿着妞妞给他的红糖糕,小口小口地吃着,脸上满是满足。他给大家讲他以前在李家村的事:“俺们村以前可热闹了,春天的时候,俺娘会带着俺去河边挖野菜;夏天的时候,俺爹会带着俺去树上掏鸟蛋;秋天的时候,村里会晒很多粮食,满村都是香味……”妞妞听得入了迷,跟着学:“俺以前在徐州城,俺爹会给俺买糖人,有兔子形状的,还有老虎形状的!”两个孩子的声音清脆,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暂时忘了逃难的苦,忘了失去家园的痛。
马大爷望着篝火,火苗映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温暖。他叹了口气,却带着希望说:“咱们虽然没了家,却有了这么多亲人。以前在村里,大家都是各过各的,遇到事也很少互相帮衬;现在不一样了,咱们一起赶路,一起打鞑子,一起分吃的,比亲人还亲。只要咱们一起走,一定能找到太平的地方,一定能重新有家。”
张婆婆点了点头,摸了摸怀里的纺车,声音带着坚定:“是啊,只要人还在,就有希望。俺那儿媳要是还在,肯定也会跟咱们一起走,一起打鞑子。等咱们到了淮安府,找到大部队,就能把鞑子赶跑,就能回家了。”
周铁山望着篝火旁的人们——有老人,有孩子,有受伤的弟兄,有刚加入的流民,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却也带着希望。他心里更加坚定起来——他们不仅要保护百姓安全到达淮安府,还要带着更多像王二柱这样的流民,一起反抗鞑子。这些流民不是累赘,而是力量,他们经历了鞑子的烧杀抢掠,对鞑子恨之入骨,只要给他们武器,给他们希望,他们就能成为反抗鞑子的重要力量。总有一天,他们会带着越来越多的人,打回徐州城,打回中原的每一寸土地,让百姓们重新过上太平日子。
而此时,黑风岭的“狼窝洞”里,却一片狼藉。巴图坐在虎皮椅子上,听着逃回来的鞑子汇报,他的脸色越来越沉,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逃回来的鞑子跪在地上,头不敢抬,声音带着颤抖:“将军,那些汉人太狡猾了,他们挖了陷阱,还在房顶上埋伏,弟兄们没防备,才……才打不过他们……”
“废物!一群废物!”巴图突然把手里的银酒杯摔在地上,酒杯碎成了好几块,酒洒在地上,溅了跪在地上的鞑子一身。他站起来,走到鞑子面前,一脚踹在鞑子的胸口,鞑子惨叫着倒在地上,口吐鲜血。巴图的眼睛里满是杀气,声音像冰碴子:“五十多个人,骑着马,拿着弯刀,竟然打不过一群流民和残兵!俺养你们有什么用?明天,俺亲自带着一千弟兄去,把那个村子里的人都杀了,男的砍头,女的抓回来当奴隶,让他们知道反抗俺巴图的下场!”
洞口的火把忽明忽暗,映着巴图狰狞的脸,他的牙齿咬得咯咯响,眼里满是残忍。洞外的北风呼啸着,像狼嗥一样,仿佛在预示着一场更大的战斗。
南撤的队伍还不知道,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等着他们。篝火旁的笑声渐渐散去,大家都累得睡着了,只有巡逻的弟兄还在雪地里坚守。周铁山坐在篝火旁,望着远处的黑暗,手里握着马刀,眼神坚定——不管明天有多少鞑子来,他们都会战斗到底,保护好百姓,保护好这来之不易的团结,保护好心中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