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钩月·冷泉暗涌与离别之约
冷泉宫地下的日子,枯燥、冰冷,且漫长。
萧烬被禁足在狭小的石室里,除了送饭的哑仆,再见不到任何人。师父灰鸮自那夜后便仿佛消失了一般,再未露面。石壁渗着永恒的阴寒湿气,唯有墙角一盏豆大的油灯提供着微弱的光明和虚假的暖意。
时间失去了意义,只能通过哑仆每日固定两次送来的、寡淡如水的饭食来判断晨昏。
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打坐,试图运转内力驱散骨髓里的寒意,也驱散脑海里那些不该有的杂念。无烬城的心法讲究绝情弃欲,心若冰清。她一遍遍默诵口诀,试图将那张带泪的、与她一模一样的脸庞,那声软糯的“朋友”,那点心的甜腻触感,全部碾碎、剥离、遗忘。
她是武器,是影子。影子不需要过去,不需要牵挂,只需要服从命令。
可越是压抑,那些画面就越是清晰。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明亮,盛着最纯粹的恐惧和最懵懂的好奇,与她自己在铜镜模糊倒影里看到的、永远沉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戾气的眼睛,截然不同。
为什么?
为什么她生活在见不得光的地下,而那个女孩却能穿着绫罗绸缎,被帝后捧在掌心?
为什么师父和城主提到那个女孩时,语气那般复杂难辨?
为什么父皇和母后……(这个称呼在她心里冒出来,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强烈的陌生感)……似乎知道她的存在,却又那般恐惧和回避?
还有那些要抓那个女孩的黑衣人,他们是谁?
一个个疑问像毒藤,无声无息地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令她窒息。她从未如此渴望过答案,也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无力。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比任何严苛的训练和惩罚都更让她感到恐慌。
她只能更疯狂地练功,将那些翻腾的情绪尽数倾注在掌风指力间,直到筋疲力尽,才能获得片刻麻木的宁静。
——(视角切换)——
与之相反,地上的懿宁宫,这几日却笼罩在一种过度保护带来的、近乎窒息的“温暖”之中。
自那夜受惊后,萧灼几乎失去了所有独自活动的空间。无论走到哪里,身后永远跟着至少四名宫女和两名气息沉凝的嬷嬷,暗处不知还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父皇和母后来看她的次数明显增多,带来的赏赐堆满了偏殿,各种安神补身的汤药流水般送进来,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可萧灼却觉得,自己好像被关进了一个用锦缎和珠宝打造的、更加华丽的笼子里。
她变得有些沉默,常常对着窗外发呆,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藏着一小块荷花酥的荷包。
母后严禁她再提起那晚的事,严禁她再想那个“一模一样”的人。每次她稍有提及,母后总是立刻转移话题,眼神里带着她看不懂的悲伤和恐惧,然后赏赐给她更多的新奇玩意。
她隐隐约约明白,那个小姐姐的存在,是一个巨大的、危险的秘密。这个秘密让强大的父皇和母后都感到害怕。
可是……为什么?
那个小姐姐明明保护了她,还给她点心吃。她看起来……只是有点凶,有点冷,但并不像坏人。
那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无法言喻的亲近感和好奇心,不仅没有被压下去,反而在日复一日的禁锢和沉默中,愈发滋长。
她想知道她是谁,过得好不好,现在在哪里。那块被她小心翼翼用手帕包起来的荷花酥,边缘已经有些干硬了,她却一直舍不得吃。这是她和那个小姐姐之间,唯一的、脆弱的联系。
——(视角切换)——
又过了两日。
深夜,冷泉宫地下。
萧烬刚刚结束一轮内息运转,正对着石壁上一道深刻的剑痕(不知是哪一任“住客”留下的)练习指力,力求每一次击出都精准地点在同一个位置,分毫不差。
突然,她耳朵微动,捕捉到极其细微的、从上方传来的机括开启声。
不是送饭的哑仆。这个时间不对,脚步也完全不同——更轻,更……熟悉?
她的心猛地一提,瞬间收势,屏息凝神,如同最警惕的幼兽,全身肌肉绷紧,看向石室入口的方向。
沉重的石门被无声推开。
站在门外的,果然是去而复返的灰鸮。
她依旧穿着那身灰扑扑的宫装,面容平凡,但眼神比往日更加深沉难测,身上带着一丝从外面带来的、清冷的夜的气息。
“师父。”萧烬立刻垂首行礼,心脏却不自觉地加速跳动。她知道,决定她命运的时刻到了。是更严厉的惩罚?还是新的、或许更加危险的任务?
灰鸮走进石室,目光扫过萧烬明显清瘦了些的脸颊和那双努力维持平静却难掩一丝紧张的眼睛,没有立刻说话。她走到石桌旁坐下,手指习惯性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每一声都敲在萧烬的心上。
“城主有令。”良久,灰鸮终于开口,声音平淡无波,“鉴于你此次暴露容貌,已不宜再执行长期潜伏类任务。”
萧烬的心沉了下去。
“但,”灰鸮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她,“城主对你遇到‘那个人’之后的反应,很感兴趣。”
萧烬猛地抬头,眼中掠过一丝难以置信。
城主……感兴趣?
“尤其是,你下意识保护她的举动。”灰鸮的语气里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嘲讽,“这很有趣,不是吗?无烬城的利刃,竟然会对任务目标产生保护欲。”
“弟子……知错!”萧烬再次跪下,头皮发麻。她以为隐瞒的很好,原来一切都在城主和师父的掌控之中。
“错?”灰鸮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干涩冰冷,“或许吧。但也可能……是另一种‘对’。”
她站起身,走到萧烬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烬儿,你想知道为什么你会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吗?想知道她是谁,你又是谁吗?”
萧烬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她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最后的冷静,声音嘶哑:“弟子……只听令行事。”
“很好。”灰鸮似乎满意了她的反应,“城主给你一个新的指令。或者说,一个……游戏。”
“游戏?”
“既然皇后陛下让你忘了那晚的事,忘了那个人。”灰鸮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玩味的弧度,“那我们就偏要让你,再去见她一次。”
萧烬豁然抬头,眼中是无法掩饰的震惊。
“当然,不是以无烬城杀手的身份。”灰鸮缓缓道,“而是以一个……迷路的、无助的、和她有着同样面孔的,‘朋友’的身份。”
萧烬彻底愣住了。师父的话像是一道惊雷,在她混乱的思绪中炸开。
“记住你现在的感觉,烬儿。困惑,好奇,还有那一点点可笑的……想要靠近的冲动。”灰鸮的声音像是带着某种催眠的魔力,“把这些情绪放大,然后,去接近她。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看看那对高高在上的帝后,又会有什么反应。这,就是你接下来的任务。”
“可是……师父,皇后必然加强了守卫,我如何能……”萧烬下意识地担心任务的可行性,更深处,却是一种连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隐秘的期待。
“守卫?”灰鸮冷笑一声,“那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吗?无烬城最好的潜行术是谁教的?冷泉宫通往御花园废弃水井的密道,你又忘了?”
萧烬心中一凛。是了,那条几乎被遗忘的、狭窄幽深的密道。
“机会只有一次。明晚子时,皇后会陪同皇帝在钦安殿接待北疆使者,懿宁宫守卫会相对松懈。那是你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机会。”灰鸮的语气不容置疑,“去和她‘偶遇’,去和她‘玩’。然后,回来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感受到了什么。”
这根本不是一个明确指令的任务!这更像是一场……充满恶意的试探!对那个女孩的试探,对她的试探,甚至是对帝后的试探!
城主到底想干什么?
萧烬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升起。但她没有选择。无烬城的影子,没有拒绝的权利。
“是,师父。”她低下头,掩去眼中所有翻腾的情绪。
“把这个带上。”灰鸮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几乎透明的琉璃瓶,里面装着几颗殷红如血的细小丹丸,“必要时,让她吃下去。不会要命,只会让她安睡几个时辰,方便你脱身。”
萧烬接过那冰凉的小瓶,手指微微颤抖。这不再是点心,而是毒药。
“记住你的身份,萧烬。”灰鸮最后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转身离开,“别忘了,你是谁的刀。”
石门再次合拢,将萧烬独自留在无边的寂静和更加汹涌的迷茫之中。
去见她?
以“朋友”的身份?
去玩?
然后……可能还要对她下药?
巨大的矛盾和挣扎几乎将萧烬撕裂。一方面,她是如此渴望再次见到那张脸,确认那不是梦境,解答心中的亿万疑问。另一方面,师父和城主那冰冷玩味的意图,以及怀中这瓶毒药,又让她感到无比的恐惧和……一丝被利用的愤怒。
她握着那冰冷的琉璃瓶,在石室中呆坐了整整一夜。
——(视角切换)——
翌日,懿宁宫。
萧灼明显地有些心不在焉。连平日里最爱听的民间趣闻故事也提不起兴趣,午膳也只草草用了几口。
她知道今晚父皇母后要去钦安殿参加重要的宴会,这意味着她会有几个时辰的相对“自由”——虽然依旧是在宫人们的团团包围下。
她的小手一次次伸进荷包里,触摸那块已经变得硬邦邦的荷花酥。
那个小姐姐……今晚会出现吗?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预感,只是一种强烈的、毫无根据的直觉。
她甚至偷偷地、一遍遍地练习如果再见,该怎么打招呼。
是直接问“你叫什么名字”?
还是先把点心给她?
她会不会又不理自己?
小小的孩子,心里揣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和一份沉甸甸的期待,坐立难安。
终于,夜幕降临。帝后摆驾钦安殿,懿宁宫果然安静了许多,但明里暗里的守卫并未减少分毫。
萧灼借口说要早睡,屏退了大部分宫人,只留下两个贴身宫女在外间守着。她躺在床上,睁着大眼睛,毫无睡意,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时间一点点流逝,外面只有更漏单调的滴答声和宫女偶尔轻微的脚步声。
期待渐渐变成失望。她或许……不会来了吧?母后说了,要忘了她……
就在萧灼的眼皮越来越沉,几乎要被睡意征服的时候——
窗棂上,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叩击声。
像是被冷风吹动,又像是……有人。
萧灼瞬间清醒,猛地坐起身,心脏怦怦直跳,小手紧紧攥住了被子。
“谁?”她压低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问道。
外面沉默了一下,然后,一个同样压得低低的、有些冷硬别扭的童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
“……是我。”
是那个声音!虽然只听过寥寥数语,但萧灼绝不会认错!
巨大的喜悦和紧张瞬间淹没了她。她几乎是滚下床榻,赤着脚,蹑手蹑脚地跑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隙。
清冷的月光如水银般泻入,照亮了窗外站着的那个人。
依旧是一身不起眼的深色衣裤,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小脸苍白,眼神依旧带着警惕和疏离,正是那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小姐姐!
她真的来了!
萧灼惊喜地差点叫出声,连忙用手捂住嘴,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用气声急切地说:“你真的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你快进来!外面冷!”
窗外的萧烬,看着那张因兴奋而泛起红晕、写满了毫无防备的喜悦的脸庞,再对比自己怀里的那瓶毒药和师父冰冷的指令,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一种强烈的负罪感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依言,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从窗户缝隙滑入了温暖馥郁的内殿。
殿内只点着一盏昏暗的床头小灯,光线温暖而暧昧。
两个一模一样的孩子,第一次在并非剑拔弩张的环境下,如此近距离地、清晰地打量着彼此。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口鼻,就像在照一面奇妙的镜子。
萧灼好奇又兴奋地围着萧烬转了一圈,小声惊叹:“真的好像啊!连耳朵后面的小痣都一样!”她伸出手,似乎想碰碰萧烬的脸,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回去。
萧烬身体僵硬地站着,任由她打量,心中浪潮滔天。如此近的距离,她能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干净的皂角和温暖的奶香气,那是被精心呵护的孩子才有的味道。而自己身上,大概只有地下的冷灰和血腥气吧。
“你……你叫什么名字?”萧灼终于问出了藏在心里好久的问题,大眼睛眨巴着,充满了期待,“我叫萧灼!父皇和母后都叫我灼儿!”
萧烬嘴唇动了动。名字?她只有代号,“烬”。灰鸮和城主从来只叫她“烬儿”或者直接下令。萧烬这个名字,是师父那晚才告诉她的,属于眼前这个光明世界的女孩的“双生妹妹”的名字。
她说不出话。
见她不回答,萧灼眼底掠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振作起来。她想起什么,赶紧从贴身荷包里掏出那个小心珍藏的手帕包,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那块已经有些干裂发硬的荷花酥,献宝似的递到萧烬面前,小声道:“给你吃!我特意留给你的!还是甜的哦!”
那块小小的、形状并不完美的点心,在昏暗的灯光下,却仿佛散发着比任何珠宝都耀眼的光芒。
萧烬怔怔地看着那块点心,又看看萧灼那双纯粹明亮的、满是善意和分享欲的眼睛。
怀里的琉璃瓶冰冷刺骨。
师父的命令在耳边回响。
城主那玩味的“游戏”。
而眼前,是这块她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来自“他人”的、不掺杂任何算计和危险的礼物。
她的内心在疯狂地挣扎。
“你……你不喜欢吗?”见萧烬久久不动,萧灼有些忐忑地问,小手局促地缩了缩,“是不是放太久了不好吃了……下次、下次我拿到新鲜的再给你!”
下次?
还有下次吗?
萧烬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翻腾的情绪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她伸出手,不是去接那块点心,而是飞快地握住了萧灼的手腕。
动作很快,但力道并不重。
萧灼吓了一跳,睁大眼睛看着她:“……姐姐?”
这一声“姐姐”,像一根最锋利的针,精准地刺入了萧烬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她另一只手迅速探入怀中,却不是拿出那个琉璃瓶,而是将一件冰凉坚硬的物件,飞快地塞进了萧灼空着的那只小手里。
萧灼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那是一枚只有指甲盖大小、形状古怪的玄铁令牌,上面刻着一个燃烧的、扭曲的符号,触手冰寒刺骨。
“藏好它。不要让任何人看见,包括你的父皇母后。”萧烬的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快得惊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如果……如果你以后遇到危险,或者想……找我。拿着它,去皇宫西角门第三个石狮子的嘴里,自然有人会看到。”
这不是师父命令中的任何一环!这完全是她的自作主张!是背叛!
但她无法对这块点心,对这声“姐姐”,对眼前这全然信任的眸光,下达那个冰冷的指令。
她做不到。
萧灼完全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手里那枚古怪冰冷的令牌,又看看萧烬异常严肃的脸庞。她虽然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却能感受到对方语气中的郑重和……一丝孤注一掷的意味。
“哦……哦……”她懵懂地点头,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那枚令牌,仿佛那是什么重要的约定信物。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传来宫女略显警惕的声音:“殿下?您是在说话吗?是不是要起夜?”
两个女孩同时一惊。
萧烬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瞬间松开萧灼的手腕,身形疾退至窗边。
“你要走了吗?”萧灼急了,下意识地想追过去。
“别过来!”萧烬低喝一声,阻止了她的动作。她深深看了萧灼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挣扎,有决绝,还有一丝萧灼看不懂的……悲伤?
“记住我的话。忘了今晚。也忘了我。”萧烬最后丢下这句话,身形一闪,如同融入月色的影子,瞬间消失在窗外浓重的夜色里。
几乎在她消失的同时,寝殿的门被轻轻推开,宫女提着灯笼探进头来:“殿下?”
只见小公主独自一人站在窗边,赤着脚,手里似乎紧紧攥着什么东西,小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惊慌和一丝茫然若失。
“殿下,您怎么站在风口?仔细着凉!”宫女连忙上前,将她抱离窗边,关切地打量,“您手里拿着什么?”
萧灼猛地回神,想起萧烬的叮嘱,立刻将小手藏到身后,用力摇头:“没什么!是……是我捡到的一块漂亮小石头!”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
宫女虽有疑惑,但见她确实无恙,也只当是小孩子贪玩,便不再追问,细心替她掖好被角,柔声哄道:“快睡吧,殿下,奴婢就在外头守着。”
灯被吹熄了。
殿内重新陷入黑暗。
萧灼躺在柔软的锦被里,小手在被子底下紧紧攥着那枚冰凉的玄铁令牌,另一只手里还捏着那块没能送出去的、已经冷透的荷花酥。
窗外月光如水,安静地流淌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冰冷的钩月之影。
她睡不着。
脑海里全是那个小姐姐最后看她的眼神,和那句冰冷又似乎藏着无尽话语的“记住我的话。忘了今晚。也忘了我。”
她忘不掉。
她也隐隐约约明白,那个小姐姐,或许并不是来找她玩的。
她们之间,有一个巨大的、沉重的、被所有人刻意隐瞒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今晚,以一枚冰冷的令牌和一块未能送出的甜糕为纽带,将她们更加紧密却也更加危险地缠绕在了一起。
深宫寂寂,暗涌更深。
这一次短暂的、跨越了光暗界限的重逢,像一颗投入命运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必将远远超出两个孩童此刻的想象。
而那枚被紧紧攥在手心的玄铁令牌,正如它的材质一般,冰冷而坚硬地预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