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看清了春燕心底那深不见底的恶意。
那恶意如此汹涌,以至于即便她神智受迷,仍能精准地做出伤害我的选择。
我直视着她:“春燕,你会遭报应的。”
她周身黑雾翻腾,几乎要将她彻底吞噬——如此浓郁的妖气,早已将她那微弱的阳火侵蚀殆尽……
若我不加干预,春燕必将吸引无数妖鬼冤魂。
我眼神中的笃定令春燕脸色发白,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但她随即又强撑起气势:“慕瑶,你是没死,可也别太得意!”
“如今你在村里都快人人喊打了,先想想自己怎么活下去吧?”
“我好心让你嫁给我哥你不同意——莫非还以为能有什么好亲事?你迟早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慕瑶,我等着看你倒霉的那天!”
“再说了,我害死谁了吗?哪来的报应……哼,慕瑶,你都还没死呢,谁又能报应我!”
既然撕破脸皮,眼泪对我也再无用处,春燕便毫无顾忌地说出最恶毒的话。
然而此刻,她的话语再不能在我心中激起半分波澜。
我只平静回应:
“春燕,你真的没做过亏心事吗?”
多年姐妹,她都能毫不犹豫推我去死。对待旁人,她又何曾存过善念?
果然,春燕瞬间抿紧了嘴唇。
但这还不够。
远远不够!
“你又凭什么觉得,我只会嫁给村里人?”
我深知她嫉妒的根源,此刻的话便越发直刺她心扉。
比如现在。
我轻抚着自己光洁的脸颊,对春燕嫣然一笑:“春燕,你觉得以我的容貌,会找不到更有钱有势的人家吗?”
虽无此心,且玉佩中的那人……无论我愿不愿承认,他救过我,如今还是我的婚约者。
但对春燕而言,“嫁入富贵人家”才是她梦寐以求却自知无望的。
果然。
此话一出,春燕的神情癫狂得几乎发疯——因为她清楚,这极有可能成真。
毕竟,十里八乡再找不出比我更标致的姑娘。而常年劳作、食不果腹的春燕,皮肤粗糙暗黄,腮帮也因粗硬吃食显得宽大。
即便年仅十六,来说亲的人见了,也夸不出“俊俏”二字。
她家此前张罗过两次说亲,邻村小伙偷瞧后便不了了之——这都是我从村妇闲谈中听来的,春燕从未提过。
后来她轻易被蛇妖迷惑,未尝不是心有怨愤,加之蛇妖皮相俊美。
那样出众的男子示好,春燕就从未起过疑心?
她不过是沉溺于虚妄幻梦,不愿醒来罢了。
正因如此,我以容貌和姻缘为刃,才能精准地刺中她最痛之处。
那一瞬,春燕眼中的恶毒几乎凝成实质——若手中有刀,她定会毫不犹豫砍向我。
但奇怪的是,说出这些伤人的话后,我竟如卸下重负,浑身是从未有过的松快与酣畅。
真痛快啊。
真痛快!
我终于明白: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而春燕,早已不是朋友,她是我的敌人。
我挑眉蔑视:“小偷,还不滚?”
我的恶意似乎震慑了春燕。
她猛地瞪圆眼睛,踉跄倒退两步,随即头也不回地狂奔逃走。
我望着那仓皇背影,心中莫名生出预感——
春燕,绝不会有好下场。
……
只是我未曾料到,属于自己的麻烦,竟比春燕的厄运来得更快。
说到底,却也与我脱不开干系。
因次日,村中便传开一桩骇人听闻的消息——深山里的小林村,数日前一夜之间,男人死绝了!
消息至今才传出。
最可怕的是,每个死者皆血肉模糊、痛苦挣扎而亡,死前必受尽折磨。可诡异的是,夜间悄无声息,竟无一人有过反抗。
“定是山妖下山掏人心肝了!”
村中老妇言之凿凿,如亲眼所见。
而婶娘们则蹙眉:“那穷山恶水的,谁去作恶?怕是厉鬼索命!”
众人争论不休,却个个讲得活灵活现。
最终,话题又绕回本村:
“要我说,今年外头是越来越不太平了!”
“是啊,就咱村这么多年安安稳稳的——可最近又是钱媒人又是陈大郎的……我这心里直发毛!”
这么一说,众人皆惶惶不安。
“该不会村里真有鬼吧?”
“要我说,钱媒人说亲只认钱,拆了多少姻缘……怕是遭人报复了!”
“还有陈大郎也不是好东西!周寡妇当初投河,肯定有蹊跷……他如今断子绝孙,活该!”
“话也不能这么说……”
有忿忿不平的,也有心软辨不清是非的,有人嘀咕:
“天大的仇也不至于要命吧?人都死了,多烧点纸就是了,何苦害活人?”
“这倒也是……”
正此时,打完猪草的春燕路过,似是随口插了一句:
“说来,村里接连出事,外村又死得那么惨……我算了算,好像都是从慕瑶爹娘爷爷没了之后开始的啊……”
“之前咱村多太平啊!”
“慕瑶一个弱女子,丧事时也不知怎么独自把棺材都钉上的……”
她仿佛无意一提,村人却面面相觑,眼神都已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