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凉风习习,苏黎生起一堆篝火与封菱歌坐在一旁。北修没见过火,虽然不甚喜欢,还是远远地坐在了边上,身后就是苏幕安睡的帐篷。
苏黎拿着根木棍拨弄着火堆劈啪作响,封菱歌总是忍不住去看北修,尽管她清楚,这人是苏幕的几率不足万一,可忍不住就是忍不住。
相顾无言间,北修将身后的药筐推给他们两,“你们救了他,这些给你们。”
苏黎的手微微顿住,封菱歌往里面瞄了一眼,“你可知道这都是什么?”
“药”
其实他很想说‘草’
苏黎没忍住,“你可知道,就你这一筐,拿到外面送到炼丹工会,就算你不会炼丹,也能让你当个供奉长老”
他们俩第一眼见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两个家族的继承人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没见过世面。
最上面的赤灵血参,封家那颗三千年的被当做宝贝收在宝库里。这里,五千年的目测至少十只。
北修又将药筐推了推,“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说了,只要你们救他,这就是你们的。”
苏黎实在看不下去北修这幅财大气粗的模样,从腰间扯下储物袋扔给北修,“里面有些丹药,还有几件衣服,你把那些药材装在里面,别再拿出来招人眼”
半天前,苏黎给苏幕吃了一颗复灵丹后,又与封菱歌商量着要不要先把那颗备用的百年五方竹草先给他用。然后,就被听见的北修从那个破药筐里拿出的千年五方竹草闪瞎了眼。
偏偏北修害怕一个不够,又拿出来了一颗。
苏黎害怕自己杀人越货,把药筐与北修远远推开,眼不见心不烦。
事实上,也就是苏黎和封凌歌不认识,他们眼里的那个破药筐,可是扶桑神木做的。
苏黎也不是炼药师,不过这些年为了复活苏玄凌,他跟着学了不少温养灵魂的知识,拿着一味可比一方的圣药稳定灵魂还是做得到的。
现在,人也救回来了,该谈点正事了。
“救人的药草你的,我们只是顺手帮了个忙。你若不觉得是我们占了便宜,就把另一株五方竹草直接交给她,出去之后,封家主承诺的东西依然算数,我额外再送你一把七品灵剑。”
封菱歌刚想开口,苏黎抬手阻止了她,“不过,现在需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希望你看在我们相识一场,我还帮你救了你朋友的份上,莫要欺骗。”
北修看了看后面的帐篷里的苏幕,转过头有些紧张地看着苏黎,“你想问什么?”
封菱歌握紧了羽扇,率先发问:“你是谁?”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一时间,只有枯枝燃烧的噼啪声萦绕在他们耳边。
北修看着封菱歌,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我叫北修,北林积修树的北修。”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以为我是谁?或者,你希望我是谁?”
封菱歌愣住,北修又说,“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不是你想的那个人。”
苏黎将手放在封菱歌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这个结果,不是没有预料到。
他紧接着又问,“据我所知,这次来弘农秘境的家族,没有一个姓北的。我看阁下能操控灵植,可是杨家的旁系?”
“不是”
“那你怎么来的秘境?”
北修想了想,还是回答道,“我们原本在大荒里,突然发现了一个灵气空洞,穿过之后就来到了这里”
“大荒?!”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这个名字,这让苏黎与封菱歌都是一惊。
封菱歌表情凝重了起来,“你是说,这里与大荒是相邻的?”
弘农秘境存在了千年,她从未听说过与大荒有什么关联。而且,大荒无灵,人尽皆知。这人若是一直生活在大荒,怎么会有如此高强的灵力。
北修见他们就差在脸上写着‘我不信’几个大字了
他随手捡起一颗枯枝,手掌上泛起绿色的星点。
在封菱歌与苏黎惊诧的目光里,那根明显已经死亡的枯枝重新焕发生机。抽芽,开花,零落成泥,最后只剩宝石般翠绿的叶片,仿佛与他们不在同一片时间领域。
苏黎见状猛然拔出了无名剑,闪身上前将剑架在了北修的脖子上,一脸冷凝。
“你究竟是什么?”
封菱歌上前拦住他,“阿黎!”
苏黎看着封菱歌,“枯木逢春,生机重现。”,他又看向北修,又问了一遍“这种极致的生机之力不是你这个等级的的人可以做到的,你究竟是什么?”
北修一脸淡定,甚至有心思把手里的小木插进泥土里,任凭这八品灵剑放在自己的要害处。
“是什么?我就不能是个人了?”
封菱歌一脸复杂,苏黎握紧了手里的剑
气氛一度很凝重,连封菱歌都放下了拦着苏黎的手。
北修低头不屑地笑了笑,再抬头刚要说话,后面的帐篷里传来了一道声音。
“小公子不必如此,我们确实是人族。”
苏幕摸索着从帐篷里走出来,北修无视了苏黎和他手中的剑,起身去扶他。
苏黎看着他,心中不知为何有些触动,这感觉在面对那个跟哥哥长得一样的人时都没有。
压下这莫名其妙的情绪,苏黎说,“你可知道,我手中的剑只要不加灵气,它不会对人类造成伤害。相反,若不是人族则会收到重创。你们可敢让我一试?”
北修有些慌乱,玩大了。
他没问题,苏幕的身体可是实打实的非人类。
他刚想挑明苏幕的身份,被苏幕一句话拦下。
“小公子尽管试”
他的坦然让苏黎感觉有些意外,“你要知道,我这一剑刺出去,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苏幕笑笑,听着声音上前一步,摸索着碰到了他的剑。
果然,这是父亲的无名剑。
“请”
苏黎看着他,猛然放下了手里的剑,挥剑入鞘。
“算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下不了手,也许是出于对弱者的怜悯,也许……
苏黎自嘲的想,也许,真的就是今天不宜杀生吧。
苏幕听见了无名剑入鞘的声音,随即说道,“我们两个确实来自大荒,但不是一开始就在大荒。说起来,也在那里呆了不知多少岁月,误打误撞来到了此地,才算重返人间”
封菱歌见他面色苍白,说话都是慢吞吞地,气息也还不稳,于是提议道,“看来这是个不短的故事,坐下慢慢说吧”
北修扶着他坐下,苏黎又往火堆里添了些枯枝,看着他问,“我们时间多得很,还请这位朋友详细说说”
“你想知道什么?”
苏黎‘嘎巴’一声掰断了一根树枝。
“所有。你们是谁?来自哪?怎么进到大荒的,怎么活下来的,又是怎么出来的,全部告诉我。”
苏幕心中有些好笑,当年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家伙,长大后也会吓唬人了。
他没注意到自己真的笑了出来,跳动的火苗闪烁的光晕下,封菱歌与苏黎一时只觉得无比熟悉。
清了清嗓子,苏幕说,“我们兄弟原本住在西北域外围的一个小山村,多年前贪玩追着一只兔子满山跑,后来被一只龙隼盯上,抓着我就往天上飞,我哥哥死命拉着我,也被一起拖到了天上。”
“后来不知怎么,就进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没有灵气,那龙隼也死了。那时候太小,掉下来后,我的灵丹就碎了,眼睛也成了这个样子。”
他说这话,没有一句是真的,可胜在这是在空大师亲身经历的基础上胡编乱造的。
人们在听见自己熟悉并且深信的东西时,会本能的被这些吸引注意力,那么这个谎言,也就成功了大半。
果然,苏黎急忙问,“你的意思是说,这大荒,就在西北域附近?”
“也许吧”
封菱歌也是知道空大师的经历的,对这说辞已经生出五分相信,不过仍有怀疑,“若是如你所说,那你们是如何活下来的?”
“我们在里面走了好久,怎么也走不出去,饿了就找些认识的野菜充饥,竟也挺了过去。后来,我兄长的灵丹不知怎么就变异了,又不知过了多久,就被一个灵气空洞强行吸了进去,就来到了这里。”
大荒本就是修行者的禁地,无论在里面发生什么,奇怪也不奇怪。空大师说过,那里似乎是西北域与西山境之间的某个地方,也与这人所说基本吻合。
想起那一堆灵药,苏黎又问,“那些灵药呢?总不会也是大荒里长的吧?”
苏幕笑笑,“确实不是,不过,这是我们的秘密,之后我们兄弟俩还要靠这个吃饭的,恕我不能相告”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能说的说,不能说的果断拒绝,听起来才更自然。
人人都有秘密,何况这秘密似乎系着人家的身家性命,没有理由告诉他们这素昧平生的人。
苏黎此时已经对他的说辞信了大半,与封菱歌对视一眼,她心领神会,挂起一个和善可亲的笑容,“二位有所不知,我这弟弟就来自西北域,离开这秘境之后,你们可随他一同回去。说起来,你们还记得原来的家在哪里吗?”
“西北域边缘的一个小村子,鸡鸣村,想必两位都没听说过吧”
巧了,苏黎还真的听说过。
那是个人烟稀少的小村子,苏幕少有的几次出门,就去过那里。
那村子基本都是年迈老人与垂髫幼童,当时有一只灵兽作祟,苏家的护卫们顺手将其斩杀。后来看着那村子的状态,苏幕动了恻隐之心,提议让他们跟着回苏家。
那些老人本就寿命将近,故土难离,想着叶落归根不愿离开,只让苏幕将那些孩子带走。没过几年,这村子就彻底没了人烟。
直到现在,还有当年那村子的孩子在苏家学炼器,苏黎当然有印象。
问到了这里,苏黎与封菱歌基本上相信了苏幕的说辞。
来历清白,经历坎坷,身怀绝技,还貌似有提升灵药品质的秘法。
苏黎摸了摸鼻子。
这情况,怎么看,怎么适合收为己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