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世事难料,谁不在硬撑?
房地产业从前两年开始转冷,虽然之后还有波动,但大趋势已不可逆转。世纪行身边,有做房地产生意的朋友自杀了,还有的心力衰竭而死。
上周,在办公室不断踱步的世纪行接到银行打来的电话,他此时的负债已达一个多亿。挂掉电话之后,他点上一支烟,从办公室的落地窗里,他看到拥堵的车辆和人群,不知他们过着怎样的生活,是否和自己一样绝望呢?
现在企业破产了,对世纪行来说,失去财富这件事本身或许并不那么重要,至少不是最重要的。可怕的是,打乱了家庭的日常生活,尊严和信心伴随着金钱一起消失了。
尊严不是面子,跟财富无关,那是生意人充场面的玩意儿。
几天来,前来讨债的人一波接一波。有人来硬的,拿刀威胁他,他并不害怕。有人来软的,二话不说跪下来求他,说借给他的十多万是从牙缝里省下来的,他听了落泪,可是有什么办法。
世纪行变了,头发灰白,满脸杂乱的胡须,动不动就发火。
已经凌晨了,世纪行坐在卧室里翻看手机通讯录,几百个名字滑过去,每一个都是被称为“朋友”的人,他们原先关系“很铁”。翻到最后一个人,也没找到一个能打电话的。其实,他也没想借钱,就是想说说知心话。
如果可以的话,到江边走走,或者只是喝杯茶也行。对于负债上亿的他来说,睡眠也成了一件奢侈的事,他每天吃两粒安眠药,有时更多。
债务在一点点偿还, 他太累太烦了,想休息了,准备回老家住一段时间。
一天晚上,蒋依依像往常一样爬到床上,跟世豪说,“老公,今天邻居们都说我瘦了,脸色也没有原来好看了。”世豪把电脑丢在一边,用手捧起她的脸。
“老婆,跟着我,你受苦了,明天去美容店,买些面膜吧?”蒋依依马上给世豪来了个香吻。
世豪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将来生活的样子。那应该是自己早上起来做饭,蒋依依洗漱完闻着饭味儿跑过来,从身后抱住他,他转过身把饭从炉灶上端下来,喂她一口,好香!她抬起头,他正好对上她的嘴,亲了一口,好香!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为了挣钱,为了替老爸还债,他什么都在干。他再也不是那个富二代,仿佛一夜之间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他从网上批发玩具,晚上下班回来去练摊,拿到天桥那边去卖。有时候很晚才回家,一进家门倒在床上累得跟死狗一样。
蒋依依何尝不是,她每天去酒吧驻唱,每天两小时,50块钱。碰到醉鬼难免。一天,刚唱完歌,她朝台下喊:“现场的朋友能给点掌声吗?”
一位摇摇晃晃的客人端着一杯酒趔趄过来:“把酒喝了,给一百小费”。她朝客人摇摇头,不喝,一回头眼泪流出来。
尽管世豪很不愿意,她一个女孩子出入酒吧那种地方,给那些表面“西装革履”的人去唱歌,可是,他拦不住她,拦不住她那种渴望挣钱的眼神。
那天晚上,世豪去酒吧接她。看着她因为难受难受而扭曲变形的脸,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嘴巴。
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上了车,蒋依依摇下一侧的车窗,扭过头问他,“老公,我们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世豪明白,他何尝不累,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她拥在怀里,紧紧地搂着。
那一路,俩人谁也没再说话。
隔壁住着也是像他们这样的小情侣,小情侣三天两头的吵架、和好,再吵架、再和好。世豪是习惯了,可是蒋依依受不了了。有一天晚上,为了多卖点货,世豪很晚才回来。刚爬上楼,就听见有人在吵架,世豪当时以为又是那两个小情侣闹别扭,可是越听越不对,这不是蒋依依的声音吗?!世豪赶紧跑了几步,推开门,就看到蒋依依一个人坐在地板上哭,那两个小情侣站在门口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世豪一个箭步冲上去,朝着那个男孩的脸就是一拳,“妈的,干什么你们,看我不在,欺负我的女人?”然后转过身去拉坐在地板上哭的蒋依依,“老婆,快起来,怎么了你这是?”
蒋依依死活不起来,就是一个劲的哭,撕心裂肺的哭。
那个被世豪打了一拳的男孩,向后退了两步,没有还手。反而是旁边那个女孩看不过去了,骂骂咧咧的,“我们小两口吵架,管你媳妇什么事,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自己还坐在那哭,就跟我们把你怎么了似的。你还敢打我男人,我跟你拼了!”说着就挥手向世豪挠过来。可能是那个男孩不想把事情闹大,伸手把女孩拽进屋,“对不起豪哥,你劝劝嫂子,别再哭了。”
隔着房门,世豪还听见女孩在那骂,骂他们,骂她身边的男孩。不管了,世豪也懒得去管。
只是蒋依依还在那哭,无论世豪怎么劝都不管用。世豪蹲下来抱着蒋依依,拍着她因哭泣而耸动的肩膀,哭吧,哭吧...
她感觉心里藏了太多的苦,背了太多的债,现在,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发泄出来就好多了。
过了很长时间,蒋依依哭累了,世豪扶着她站起来。她甩开世豪的手,跑到卫生间,插上门,拧开水龙头,水量调到最大,开始洗澡。世豪转身回到房间。
又一个失眠的夜晚。
... ...
回到出租屋,喜望每天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尽管很悠闲,他依然焦虑。该死的,这治疗什么时候是个头?
很快,喜望入院进行第三次化疗。剂量仍然很大,还做了第二次腰穿。
自从生了病,需要在喜望身上打孔的项目很多。扎留置针、打皮下针、抽静脉血属于最常规的项目,几乎每天都在做。查血气、骨穿、腰穿是最让他瑟瑟发抖的。
腰穿最瘆人,最让人心惊胆战。做骨穿和腰穿的时候,医生常常钻不动。如果不能迅速准确找到位置,针在神经末梢密集的骨膜上移动,那是钻心的疼痛。
第二次腰穿不是很顺利。喜望侧身卷缩在床沿上,像一只煮熟的大虾。针钻进去,老是不出脑脊液,说明没有钻到位置。直到有个小伙子激动地说:有了,有了。他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几乎被感动到掉眼泪。
此时此刻,喜望觉得活着真好!
之所以拼命的治疗,是因为他认为自己还有机会照顾父母,还有机会做点事情,还有机会到体育场上跑跑跳跳...如果没有这些机会了,人也就完了。
人这一辈子,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更好的生活?还是获得别人的认可?还是到头来,在医院买一张更贵的床?
躺在病床上,喜望一直在思考生命的价值是什么?有一瞬间他觉得,人世间无论谁,结局都是一样的,那为什么还要去苦苦追求?
他觉得生命的意义就在于活下去,它的价值或许就存在于那些细枝末节上,甜的也好,苦的也好,回味时要乐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