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的玻璃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张蒙蒙站在人行道的树荫下，目光紧紧锁定那个越走越远的背影。

　　陈凡走得很快，完全没有刚才在咖啡厅里那种懒散的模样。他一边快步穿梭在人群中，一边举着手机低声说着什么，偶尔还会警惕地回头张望。

　　张蒙蒙下意识地侧身躲进一家店铺的招牌后面，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作为一名刑警，跟踪嫌疑人本是家常便饭，但跟踪自己的相亲对象，这感觉着实有些怪异。

　　她掏出墨镜戴上，又将长发随意挽起，做了个简单的伪装。虽然不确定陈凡是否具备反侦察意识，但职业习惯让她不敢掉以轻心。

　　陈凡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脚步，似乎是在等红绿灯。张蒙蒙借着这个机会迅速扫视四周，确认没有引起注意后，悄无声息地拉近了距离。

　　十五米、十米、五米……她甚至能隐约听到陈凡讲电话的只言片语。

　　“……我知道……今晚一定带到……放心……”

　　断断续续的词语飘进耳朵，张蒙蒙的眉头越皱越紧。什么样的事情需要如此神秘？还要“今晚带到”？

　　绿灯亮起，陈凡快步穿过马路，拐进了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街。张蒙蒙紧随其后，保持着安全距离。

　　这条街上的建筑大多有些年头了，墙皮剥落，电线杂乱地缠绕在一起。几家小店门口坐着打盹的老人，偶尔有自行车叮铃铃地驶过。

　　陈凡在一栋六层高的老旧公寓楼前停下脚步。他再次警惕地环顾四周，然后迅速闪进了单元门。

　　张蒙蒙快步走到对面的一栋楼前，假装在包里翻找东西，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扇单元门。透过斑驳的玻璃，她能隐约看到陈凡正在爬楼梯的身影。

　　这栋公寓楼看起来至少有三十年的历史了，外墙的水泥已经发黑，窗户上的铁栏杆锈迹斑斑。一楼临街的几家店铺都关着门，卷帘门上贴满了小广告。

　　什么样的“朋友”会住在这样的地方？张蒙蒙心里的疑团越滚越大。一个二十二岁的年轻人，按理说应该更喜欢时尚现代的小区，而不是这种快要拆迁的老楼。

　　她看了看表，下午三点二十分。这个时间点，大多数人都在上班，整条街道显得格外安静。

　　正当她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时，单元门突然又被推开了。张蒙蒙立即低下头，假装系鞋带。

　　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男人快步走了出来。帽子拉得很低，看不清长相，但步伐匆忙，似乎在躲避什么。他左右张望了一下，随即朝着与陈凡来时相反的方向快步离去。

　　张蒙蒙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个男人的举止太过可疑，而且从出来的时间判断，很可能是与陈凡见过面。

　　职业本能让她几乎要起身跟上那个黑衣人，但一想到陈凡还在楼里，她又按捺住了这个冲动。主目标更重要，不能因小失大。

　　几分钟后，单元门再次被推开。这次出来的是个中年妇女，手里拎着个菜篮子，慢悠悠地朝菜市场的方向走去。

　　张蒙蒙松了口气，继续耐心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陈凡还没有出来。张蒙蒙不禁开始怀疑他是否从其他出口离开了。这种老式居民楼通常都有前后两个门，如果陈凡有意识地反跟踪，很可能会选择从另一边溜走。

　　就在她考虑是否要绕到楼后查看时，单元门又一次打开了。

　　陈凡走了出来。

　　与他一起的还有一个瘦高的年轻人，两人站在门口低声交谈着什么。那个陌生人穿着格子衬衫，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比陈凡年长几岁。

　　张蒙蒙立刻警觉起来，悄悄拿出手机，假装自拍，实则将镜头对准了那两人。

　　“……就按原计划进行……”断断续续的话语随风飘来，是那个陌生人的声音。

　　陈凡点了点头，神情严肃：“明白，晚上见。”

　　陌生人拍了拍陈凡的肩膀，转身回到楼里。陈凡则站在原地，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张蒙蒙迅速做出决定——暂时不跟踪陈凡，而是留在这里观察这栋楼。陈凡明显还会再回来，而那个陌生人很可能就住在这里。

　　她找了个相对隐蔽的角落，既能观察到单元门的动静，又不会太引人注目。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刑警，她深知蹲守工作需要的是耐心和细致。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又有三个人进出这栋楼。一个送外卖的小哥，一个放学回家的中学生，还有一个提着工具箱的水电工。每个人都再普通不过，看不出任何异常。

　　就在张蒙蒙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太过敏感时，那个穿格子衬衫的陌生人又出现了。

　　这次他换了一身衣服——深蓝色的工装外套，头上还多了顶鸭舌帽。他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电脑包，步伐匆忙地走出单元门，左右张望了一下，随即快步朝街口走去。

　　张蒙蒙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与跟踪陈凡时不同，这次她的警惕性提到了最高。这个陌生人的行为模式明显更加谨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自然地停下脚步，或是假装看手机，或是蹲下系鞋带，实则是在观察身后是否有人跟踪。

　　好在张蒙蒙经验丰富，总是能及时找到掩护，没有被发现。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了大约十分钟，来到一个老旧的小区门口。陌生人没有进去，而是拐进了小区旁边的一家网吧。

　　张蒙蒙在网吧对面的一家小吃店坐下，点了杯奶茶，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网吧的门口。

　　透过网吧的玻璃门，她能隐约看到那个陌生人没有开机上网，而是直接走向柜台，与网管说了几句话，随后从电脑包里取出一个 U 盘状的东西交给了对方。

　　整个过程很快，不超过两分钟。完成后，陌生人没有多做停留，立即转身离开网吧。

　　张蒙蒙迅速低下头，用菜单挡住脸。等陌生人走远后，她才抬起头，心里已经大致有了判断——这很可能是在传递什么信息或者工具。

　　她快速思考着下一步行动。是继续跟踪这个陌生人，还是趁这个机会调查一下网吧？

　　最终她决定选择后者。陌生人明显已经完成了他的任务，继续跟踪可能收获不大。而这家网吧，很可能是一个重要的联络点。

　　她等了几分钟，确认陌生人没有返回后，才起身走向网吧。

　　推开网吧的玻璃门，一股烟味和泡面味混合的空气扑面而来。虽然是下午，但网吧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多是年轻人，戴着耳机专注地盯着屏幕。

　　张蒙蒙走向柜台，网管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头发染成夸张的紫色，正低头玩着手机。

　　“上网吗？”网管头也不抬地问。

　　张蒙蒙掏出警官证，压低声音：“警察，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网管猛地抬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什么事啊警官？我们这儿可是正规经营。”

　　“刚才那个穿蓝色外套，戴鸭舌帽的男人，你认识吗？”张蒙蒙直视着他的眼睛。

　　网管的表情明显僵硬了一下：“不认识啊，就是来上网的客人。”

　　“他给了你什么东西？”张蒙蒙追问。

　　“没什么啊，就是问有没有空位。”网管的眼神开始飘忽，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柜台。

　　张蒙蒙太熟悉这种说谎的迹象了。她凑近了一些，声音压得更低：“配合警方调查是每个公民的义务。如果你隐瞒信息，可能会被视为共犯。”

　　网管的额头开始冒汗：“警官，我真的不知道……他就是来上网的……”

　　“他连身份证都没刷，上什么网？”张蒙蒙一针见血地指出。

　　网管顿时语塞，脸色变得苍白。

　　张蒙蒙趁热打铁：“这样吧，你告诉我他给了你什么，我就当不知道这回事。否则的话……”她故意没有把话说完，留给对方想象的空间。

　　网管犹豫了几秒钟，最终叹了口气，从柜台底下拿出那个 U 盘：“他就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下一个来取的人。”

　　“下一个来取的人？是谁？什么时候？”张蒙蒙追问。

　　“不知道啊，就说会有人来问‘有没有老板落下的东西’，然后把这个给他就行了。”网管擦了擦额头的汗，“警官，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帮个忙而已。”

　　张蒙蒙接过 U 盘，仔细打量。这是一个普通的黑色 U 盘，没有任何标识。

　　“他经常来吗？”她继续问道。

　　“第一次见，真的！”网管急忙保证，“警官，我这算配合调查了吧？能不能别……”

　　张蒙蒙思考片刻，将 U 盘收进口袋：“今天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说，包括那个来取东西的人。如果有人来问，就说没收到任何东西。明白吗？”

　　网管连连点头：“明白明白，绝对不说！”

　　离开网吧，张蒙蒙的心情更加沉重。事情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一个简单的相亲对象，竟然牵扯出这么一桩看似有组织的活动。

　　她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多了。陈凡说过晚上还会再去那栋老楼，这意味着她还有时间做些准备。

　　回到刑警队，张蒙蒙直接走向技术科。

　　“小李，帮个忙。”她对一个正在吃泡面的年轻警员说，“检查一下这个 U 盘，但要小心，可能有木马程序。”

　　小李推了推眼镜，接过 U 盘：“哟，张姐，又有什么大案了？”

　　“暂时保密。”张蒙蒙笑笑，“尽快给我结果，很重要。”

　　“得令！”小李立即放下泡面，开始工作。

　　趁着这个空当，张蒙蒙回到自己的工位，打开内部系统，输入了陈凡的名字和基本信息。

　　系统里跳出的信息与母亲给她的基本一致：陈凡，二十二岁，江城理工学院计算机专业毕业，无犯罪记录。但细看之下，还是能发现一些疑点。

　　比如，他的住址登记的是父母家，但据张蒙蒙所知，那一片区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拆迁了。再比如，他的学历信息虽然属实，但成绩单显示有多门专业课不及格，这与一个能参与技术性犯罪活动的形象似乎不太相符。

　　最重要的是，张蒙蒙调取了江城理工学院近期的毕业生就业情况，发现计算机专业的就业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就连成绩垫底的学生也都找到了工作。

　　陈凡所谓的“找工作难”，显然站不住脚。

　　“张姐，有结果了。”小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个 U 盘有点意思。”

　　张蒙蒙立即转身：“发现什么了？”

　　“里面就一个加密文件，破解需要点时间。”小李表情严肃，“不过我在 U 盘固件里发现了隐藏程序，一旦插入电脑，就会自动窃取数据并上传到某个服务器。”

　　张蒙蒙的心一沉：“能追踪到服务器地址吗？”

　　“已经在试了，但对方用了多层代理，需要时间。”小李说，“张姐，这玩意儿不简单啊，是专业级别的间谍工具。”

　　就在这时，张蒙蒙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母亲发来的短信：“蒙蒙，今天相亲怎么样？小凡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你俩聊得挺好的？”

　　张蒙蒙的眉头紧锁。陈凡为什么要主动联系她母亲？是为了打探消息，还是为了制造假象？

　　她回复一句“还行，还在了解中”，然后收起手机。

　　“小李，这个 U 盘我先拿走，有进一步消息立即通知我。”她说着，将 U 盘小心地收进证物袋。

　　“张姐，你要小心啊，这玩意儿不简单。”小李提醒道。

　　张蒙蒙点点头，心里已经有了计划。今晚陈凡还会去那栋老楼，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她回到座位上，开始准备今晚的行动。便服、监听设备、隐蔽摄像机……每一样都需要精心准备。

　　作为刑警，她经历过不少危险任务，但这次的感觉格外不同。或许是因为目标是她相亲对象的缘故，那种被欺骗的感觉让她格外恼火。

　　下班时间到了，同事们陆续离开。张蒙蒙却仍然坐在工位上，反复推敲着晚上的行动计划。

　　她必须小心谨慎，既不能打草惊蛇，又要尽可能收集证据。如果陈凡真的与犯罪活动有关，那么他背后的网络可能远比想象中复杂。

　　窗外，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张蒙蒙看了眼时间，晚上六点半。

　　她站起身，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然后将手枪稳妥地收在腋下枪套中。

　　无论今晚会发现什么，她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这场看似偶然的相亲，正在揭开一个意想不到的序幕。

　　走出警局大门，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城市。张蒙蒙深吸一口晚风，目光坚定。

　　是时候去会会那个神秘的“无业青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