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陈凡推开出租屋那扇吱呀作响的防盗门。房间里还保持着出门前的凌乱状态——外卖盒堆在角落，几本摊开的推理小说散落在地，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待机画面。
他反手锁上门，连外套都来不及脱，就直奔那张堆满各种仪器的工作台。从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几个密封袋，里面装着他从工厂区带回来的“战利品”。
最先被取出来的是那些在阳光下闪烁的亮片。陈凡打开台灯，用镊子夹起一片放在载玻片上，动作熟练得不像个整天自称“无业游民”的人。
显微镜的镜头缓缓调整，那些在肉眼看来平平无奇的小亮片，在放大五百倍后显露出惊人的细节——规则的几何形状，边缘切割精准，表面还覆着一层特殊的涂层。
“军用级材料……”陈凡喃喃自语，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他打开电脑，登录一个界面极其简洁的数据库。输入一串复杂的密码后，屏幕跳出一个深蓝色的搜索界面。这不是普通的搜索引擎，而是他这些年来通过各种渠道搜集建立起来的资料库，里面存储着大量寻常人接触不到的信息。
将亮片的特征输入搜索栏后，陈凡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等待结果。
几分钟后，屏幕上跳出的匹配项让他的动作骤然停顿。
“三年前……江北化工厂爆炸案……”陈凡的声音低沉下去，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那是一桩当年轰动一时的悬案。一家化工厂突发爆炸，造成多人伤亡，但调查最终以“意外事故”结案。然而业内一直有传言，说那起事件背后另有隐情。
陈凡快速翻阅着案件资料，目光最终停留在一份被标注为“物证清单”的文件上。清单的最后一栏，赫然列着“特殊金属碎片若干”，后面还跟着一个“已销毁”的备注。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桌面，节奏越来越快。同样的金属碎片，为什么会出现在三年后的咖啡馆劫案现场？又为什么会在废弃工厂区出现？
就在这时，电脑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提示音。
一封加密邮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收件箱里，发件人显示为一串乱码。
陈凡的眼神一凛。这个邮箱地址是他用于特殊联络的，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点开邮件，里面只有简短的七个字：“别查太深，她很危险。”
附件是一张照片——张蒙蒙穿着警服正在执勤的画面。照片拍摄角度隐蔽，像是偷拍所得。最令人不安的是，照片的元数据全部被清除，连拍摄时间都无法确定。
陈凡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对方不仅知道他在调查什么，还明确警告他不要继续，更暗示张蒙蒙已经处于危险之中。
他立刻拿起手机，重拨了下午联系过的技术科号码。听筒里传来的却是“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冰冷提示音。
下午通话时，那位技术人员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会尽快出检测结果，现在却突然关机失联。这绝不是巧合。
陈凡站起身，在狭小的房间里踱步。窗外的霓虹灯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他的思绪飞快运转着。从咖啡馆的劫持事件开始，一切就显得不太对劲。那些劫匪训练有素却目的不明，现场留下的线索又指向三年前的悬案，现在还有神秘人发出警告……
而且，对方明显对张蒙蒙格外关注。
陈凡走到窗边，轻轻拨开百叶窗的一条缝隙，向下望去。街道上车来车往，一切如常。但他敏锐地注意到，对面楼顶似乎有什么反光一闪而过。
是错觉，还是真的有人在监视他？
他不动声色地拉好窗帘，回到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调出一个加密的通讯软件。
“老K，帮我查个号码。”他快速输入技术科那位人员的手机号，“我要最近24小时的通话记录和定位信息。”
对方很快回复：“权限不够，需要更高级别的授权。”
陈凡啧了一声，输入一串新的指令：“用C级权限，紧急情况。”
几分钟后，一份详细的通讯记录传了过来。陈凡快速浏览着，目光突然定格在最后一条通话记录上——那是在技术科人员手机关机前十分钟接入的，来自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更令人不安的是，定位信息显示，手机最后出现的位置竟然是城南工厂区附近。
陈凡感到一阵心悸。他下午才刚从那里离开，如果技术科的人随后就去了现场，那么现在关机失联恐怕凶多吉少。
他重新坐回显微镜前，再次观察那些亮片。这次他调整了放大倍数，更加仔细地检查每个细节。在某一刻，他的动作突然停顿。
在一片亮片的边缘，他注意到了一点极其微小的残留物——那不是金属本身的部分，而是后来沾上去的。
陈凡小心翼翼地用针尖取下那点几乎看不见的样本，放在另一个载玻片上，加入一滴试剂。样本迅速溶解，变成淡粉色的溶液。
他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这种反应他很熟悉——那是一种特殊的化学标记剂，常用于追踪重要物品。这不是普通劫匪会使用的东西。
夜色渐深，窗外的车流声逐渐稀疏。陈凡却毫无睡意，他的大脑高速运转着，试图将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
三年前的化工厂爆炸、特殊的军用金属碎片、技术人员的突然失联、神秘警告邮件、还有张蒙蒙被特别关注……
这一切之间，一定有一个关键的联系点。
陈凡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张偷拍张蒙蒙的照片上。照片上的她正专注地执行任务，侧脸线条坚毅而认真。他想起下午在咖啡馆里，她临危不乱的模样，还有那双总是透着执着的眼睛。
不知为何，他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摇摇头甩开杂念，陈凡将注意力转回案件本身。他打开另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存储着多年来收集的各种悬案资料。在搜索栏输入“江北化工厂”后，数十份文件跳了出来。
大部分是当年公开的新闻报道，但也有几份标注着“内部资料”的文件。陈凡点开其中一份，阅读速度极快，几乎是一目十行。
化工厂爆炸造成十二人死亡，三人重伤。官方调查报告结论是设备老化和操作失误导致的意外。但有一份未被采纳的辅助报告指出，爆炸前监测到异常化学物质反应，怀疑是人为破坏。
陈凡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如果真是人为破坏，那么动机是什么？劫财？报复？还是另有隐情？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些亮片上。如果这些碎片真的与化工厂爆炸案有关，那么为什么三年后会再次出现？而且还与一桩咖啡馆劫持案产生了联系？
一个个疑问在脑海中盘旋，像是一团乱麻，找不到线头。
突然，电脑又发出一声提示音——又一封加密邮件。
陈凡的手指顿了顿，才点开邮件。这次的内容更加简短，只有一个时间和一组坐标。
时间是明天下午三点，坐标指向城市另一端的一个仓库区。
没有署名，没有说明，就像是在测试他会不会上钩。
陈凡靠在椅背上，长长吐出一口气。他明白，自己已经卷入了一个远比想象中复杂的漩涡。对方似乎对他的行动了如指掌，甚至可能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他。
而最让他感到不安的是，张蒙蒙似乎也成了这场暗局中的一枚棋子。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张蒙蒙的号码。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机。
现在联系她，说不定反而会让她陷入更大的危险。对方明显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陈凡关掉台灯，让房间陷入黑暗。只有电脑屏幕发出的微光，映照着他凝重的面容。
黑暗中，他的感官变得格外敏锐。耳朵捕捉着窗外每一个细微的声响，眼睛逐渐适应黑暗后，能隐约辨认出房间内物品的轮廓。
突然，楼道里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停在了他的门外。
陈凡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门边，耳朵贴近门板。外面的人似乎也在倾听室内的动静，双方隔着一扇薄薄的门板，在寂静中对峙着。
几秒钟后，脚步声再次响起，逐渐远去直到消失。
陈凡没有立即放松警惕，又在门边停留了片刻，确认外面真的没人后，才慢慢走回房间中央。
他的心跳有些加速，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这场游戏，比他预期的要有意思得多。
重新坐回电脑前，陈凡快速输入几行代码，调出了整栋楼的监控系统——这是他不久前悄悄安装的，连房东都不知道。
画面中，一个穿着连帽衫的身影正快步走下楼梯，帽檐压得很低，完全看不清面容。但从步态和体型判断，应该是个男性。
陈凡将这段视频保存到加密文件夹，随后开始追踪对方的行动路线。通过接入城市交通监控系统——当然是通过一些非正规途径——他很快锁定了那个身影。对方在街角拐弯处钻进了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随即驶离了该区域。
“专业级的手法。”陈凡轻声评价道，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试图追踪那辆车的行进路线。
但对方显然也很擅长反追踪，车辆在几个监控盲区穿梭后，就从画面上彻底消失了。
陈凡并不气馁，而是将注意力转回那封神秘邮件上。坐标指向的仓库区是城市里一个较为偏僻的区域，以前多是物流公司使用，近年来逐渐荒废。
他在数据库中搜索该区域的近期动态，发现有意思的一点——一周前，那里发生了一起小规模火灾，消防报告记载的原因是“电路老化”，但备注栏里有一行小字：现场发现可疑化学物质残留。
化学物质……又是化学物质。
陈凡感到自己正在接近某个核心。三年前的化工厂爆炸、咖啡馆劫匪鞋底的化学物质、工厂区的可疑实验室、还有仓库区的化学物质残留……
所有这些点之间，一定有一条隐藏的线串联着。
而那条线，很可能就与那些神秘的金属亮片有关。
他看了眼时间，已是凌晨两点。窗外的城市已经沉睡，只有零星几盏灯光还在黑夜中坚守。
陈凡最终做出了决定。他要去明天那个约会地点，去看看对方到底准备了什么样的“惊喜”在等着他。
但在那之前，他需要做一些准备。
打开一个隐藏的壁橱，里面不是衣服而是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装备——从专业的侦查设备到一些用途不明的小工具，一应俱全。
陈凡仔细挑选了几样可能会用到的物品，放进一个普通的背包里。动作熟练而迅速，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准备就绪后，他最后检查了一遍电脑系统中的几个监控程序，确保如果有人试图闯入或者监视，他会第一时间收到警报。
做完这一切，陈凡才终于允许自己躺到那张乱糟糟的床上。但他没有闭眼，而是盯着天花板上细微的裂缝，脑海中不断复盘着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那个在工厂区突然出现又消失的黑影，会不会就是今晚出现在他门外的人？发警告邮件的人又是谁？为什么要特别关注张蒙蒙？
无数个问题在黑暗中盘旋，却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就在陈凡逐渐被睡意侵袭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不是来电，而是一条加密短信。
“她明天有任务，城西银行。”
发信人未知，内容简短得令人不安。
陈凡猛地坐起身，睡意全无。城西银行——正好在通往仓库区的必经之路上。
这绝不是巧合。
他走到窗边，再次轻轻拨开百叶窗。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路灯在夜色中投下昏黄的光晕。
但在远处某栋楼的某个窗口，他似乎看到了一点极其细微的反光，一闪即逝。
陈凡放下百叶窗，嘴角却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游戏开始了。”他轻声自语，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着危险而兴奋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