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审讯博弈暗结盟
鼓楼街21军情报处地下室的审讯室里,沈沛君推开门的瞬间,潮气像浸了水的棉絮裹着霉味扑进来——那霉味不是普通的潮湿腐败,而是混着陈年血垢的腥气,黏在皮肤上像没拧干的抹布,她下意识攥紧手里的钢笔,冰凉的黄铜笔帽蹭过指尖,让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绝不能让陈书景和罗四海看到档案里那张赵三与李军长副官的合影,那是军方与青帮勾结的铁证。
迈步时,皮靴踩在夯实的黄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噗”声,墙缝里积了不知多少年的尘土,簌簌落在肩头,她却没工夫拂去,只快步走到木桌后坐下,手肘撑在桌面上,指尖飞快地把档案夹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封面上烫金的“机密”二字在马灯光下泛着冷光,她指尖划过边缘,确认没有翻动过的折痕,指腹蹭到档案夹边角的磨损处,那是她今早反复翻看时磨出来的,心里又紧了紧——里面不仅有尸检报告,还有每月初三赵三从码头运“货”的明细,一旦暴露,整个西南的军政格局都会动摇。
青砖墙从地面到顶爬满深绿色霉斑,像泼了层发腐的青苔,连空气都透着黏腻的湿意。陈书景和罗四海跟着进来时,罗四海故意把椅子往后拉了半尺,椅子腿蹭过地面的黄土,发出“刺啦”一声锐响——这是江湖人的示威,他不想在军方的地盘上输了气势。目光扫过墙面霉斑,他盯着墙缝里簌簌掉落的霉渣,心里暗骂“军方的破地方,比义昌堂的柴房还脏,也配查案”,手不自觉按在腰间的短刀上,刀柄上的铜环被体温焐得发烫,指腹摩挲着环上的纹路,那是义字堂兄弟的信物,摸着它就像摸着兄弟的体温。
陈书景的目光没停在椅子上,而是直直落在桌上的档案夹上。他身体微微前倾,马灯的昏黄光线斜斜照在档案夹标签上,只看清“尸检报告”四个字,后面的“灵能干扰”字样就被沈沛君的手背挡住,心里顿时揪紧——那里面的细胞活性数据,是证明尸体非自然死亡的关键,也是他追查母亲当年“畏光、皮肤泛青”怪病的唯一线索。眼角余光扫到墙角的铁炉,炉口积着厚厚的黑灰,像敷了层皲裂的老泥,炉壁上的暗红印记格外扎眼,他下意识往前凑了凑,指尖刚要碰到炉壁,就闻到一丝淡腥气,心里暗忖:“这痕迹边缘有凝固纹路,倒像是人血溅上去的,和停尸间尸体指甲缝里的血垢一模一样。”
“说说吧,尸体勘察的具体情况。”沈沛君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陈书景的思绪。她手里把玩着那支钢笔,“咔嗒、咔嗒”,笔帽开合的声响在安静的审讯室里格外刺耳,像在刻意敲碎对方的节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身,那里刻着极小的军徽,是她刚入情报处时领的纪念品,此刻却成了掩饰紧张的道具——她看到陈书景盯着炉壁印记,怕他看出什么破绽。
陈书景立刻接话,语气里带着难掩的急切:“沈副官,我必须查看尸体细胞活性档案,这对判断死因至关重要。”他从公文包里掏出笔记本,纸页边缘还带着停尸间的潮气,翻到记录尸检数据的那页递过去,指尖指着其中一行:“你看,死亡五天的尸体,细胞代谢速率却只有正常死亡三天的水平,细胞膜通透性异常——普通尸检报告根本解释不了这种现象。而且档案里应该有皮肤切片样本记录,我需要用显微镜观察是否有灵能特有的微生物变种,这种变种只会在‘八字献祭’的受害者身上出现,是证明邪教作案的关键,光靠肉眼查不出任何痕迹。”
提到“灵能微生物变种”时,他刻意加重了语气,怕沈沛君觉得他在编造玄学说辞,可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发凉——母亲临终前,手臂上也出现过类似的细胞异常,当时医生只说是“怪病”,现在想来,说不定和南山神仙府的邪术有关,这档案里的记录,或许能解开母亲的死因。
沈沛君的目光扫过笔记本上的数据,笔尖在“细胞代谢速率”几个字上顿了顿,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把钢笔往桌上一放,金属笔帽磕在木桌的划痕上,发出清脆的响:“档案按规定保管,不是你想查就能查的。”她刻意回避“为什么不能查”,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档案夹边缘,指甲缝里还沾着早上整理档案时蹭到的炭粉——那份档案里明明白白写着“细胞活性异常与灵能波动高度相关”,还附了微生物变种的涂片照片,一旦让陈书景看到,军方与惑心派的勾结就再也藏不住了。
陈书景皱起眉,伸手想碰档案夹,沈沛君却突然按住他的手背。她的手很凉,力气却大得惊人,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陈书景甚至能感受到她指尖的轻微颤抖——显然,她比表面上更紧张。他下意识往回抽手,指尖不小心勾到档案夹的缝隙,一张皱巴巴的草纸掉了出来,落在桌面上。
那是张南山附近特有的黄草纸,边缘卷着毛边,上面用炭笔写着“初三,码头”,字迹潦草却有力,炭粉还没完全干透,指尖一碰就能蹭下黑色粉末。陈书景心里一动,飞快地把纸条捏在手心,指腹刚触到纸面,就感觉到背面的粗糙感,像有细小的纹路。他悄悄展开一角,借着马灯的余光一看,心脏猛地一震——纸条背面有淡红色符文印记,纹路和之前尸体衣襟里的奇门遁甲符一模一样,连符文边角的磨损都分毫不差。“这纸条居然和符纸有关……”他把纸条攥紧,抬头时正好对上沈沛君的目光,她的瞳孔微缩,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显然没料到会掉出这东西,更没料到纸条背面有符文。
“什么规定会不让查关键证据?”陈书景没提手里的符文纸条,只加重了语气,指尖无意识地敲着笔记本,节奏越来越快,像在敲打着心里的疑虑,“难道军方想掩盖灵能干扰的痕迹?还是说,这案子和南山神仙府的‘八字献祭’有关?”他故意提起“八字献祭”,是刚才从沈沛君提到“档案规定”时的慌乱里猜的,此刻盯着她的眼睛,等着看她的破绽。
坐在旁边的罗四海突然拍了下桌子,桌上的马灯晃了晃,灯芯跳动得厉害,昏黄的光把三人的影子拉得扭曲,贴在青砖墙面上像蠕动的鬼影。“别绕圈子!”他往前凑了凑,手肘撑在桌面上,手指重重地点着档案夹的一角,声音又粗又硬,带着江湖人的悍气,“我刚才就看见里面夹着赵三的照片,他身边穿军装的是谁?是不是李军长的副官?”
赵三是青帮里出了名的狠角色,上个月抢了义昌堂的粮船,当时就有兄弟说他背后有军方撑腰,罗四海本来还不信——赵三最恨当兵的,当年他兄弟被当兵的抓去当壮丁,还是赵三带人抢回来的,怎么会跟军方扯上关系?直到刚才沈沛君拉档案夹时,他瞥见照片里的细节:赵三穿着短褂站在码头,身边的军官领口别着“李”字徽记,两人手里各拎着一个黑布包,包口露出的衣角,和他兄弟失踪前穿的那件蓝布衫一模一样,连衣角的补丁都一样。
沈沛君握着钢笔的手顿了一下,钢笔帽“啪嗒”掉在桌上,她却没立刻去捡,而是迅速合上档案夹,指尖用力按在封面上,指节泛白得像要捏碎硬纸板。心里的慌乱只持续了一瞬,就被她压了下去,声音却比之前更冷:“你们只需回答——知道‘八字献祭’的什么?别扯无关的人和事。”她刻意把话题拉回邪教仪式,一是想转移注意力,二是想试探两人是否知道献祭需要“纯阴纯阳八字”的核心秘密——要是他们连这个都清楚,背后说不定有其他势力支持,事情就更复杂了。
罗四海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那纸条比沈沛君掉的那张更破,边缘沾着暗红的血迹,显然是从他兄弟的遗物里找到的,当时他兄弟的尸体被发现时,这纸条攥在手里,上面用炭笔写着“赵三近期与南山有往来,每月初三送货”。他把纸条摊在桌面上,推到陈书景面前,指尖划过血迹时,声音沉了几分:“什么叫无关?我兄弟去南山找‘老神仙’前,就说见过赵三的人跟惑心派的道士来往,还说他们运的‘货’会动——现在这两张纸条的‘初三’刚好对上,你们军方跟青帮、惑心派勾结,还想瞒着?”
陈书景拿起放大镜,仔细看着两张纸条的字迹。放大镜的镜片擦得锃亮,能清晰看到炭笔的纹路——两张纸条的起笔都带着一个小弯钩,显然是同一个人写的。他又翻出笔记本上记录的“符纸泥土成分”,指着“沙质土、含氧化铁3.2%”几个字,压低声音说:“这泥土和南山的沙质土成分完全一致,赵三每月初三去码头送货,送的恐怕不是普通货物,而是符合‘八字’的献祭者,或者是绘制符纸用的特殊材料。而且你看这张掉出来的纸条,背面有奇门遁甲符的印记,说明他运的货,肯定和惑心派的邪术有关。”
沈沛君的脸色沉得像锅底,知道再聊下去只会暴露更多。她站起身,把档案夹往桌下的铁柜里塞,钥匙串上的铜铃叮响了一声,在安静的审讯室里格外突兀。“我去汇报上级,你们在这等着,不许乱动。”她留下一句话,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走到门口时还回头看了眼——陈书景正拿着放大镜研究纸条背面的符文,罗四海则盯着铁柜的方向,两人都没起身,她才轻轻带上门,脚步声顺着走廊渐渐远去,皮靴踩在水泥地上的声响,像在为这场博弈倒计时。
沈沛君刚走,罗四海就往门口挪了挪,耳朵贴在冰冷的铁门上听了几秒,确认外面只有士兵巡逻的脚步声,才回头对陈书景说:“那纸条上的‘码头’,应该是朝天门的货运码头——我义昌堂在那有兄弟,能查到赵三每次运货用的船号,还有他卸‘货’的地方。”他说着,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节奏和刚才陈书景敲笔记本的节奏一致,像是在传递暗号,“但我不懂你说的什么细胞、符文,得靠你分析,咱们俩联手,才能查清楚我兄弟是怎么死的。”
陈书景把手里的纸条摊开,用放大镜指着背面的符文:“你看这符文,和尸体衣襟里的符纸一样,说明赵三运的货,就是用来进行‘八字献祭’的。而且这草纸的纤维里,混着南山特有的马尾松成分,说明送货的源头就在南山神仙府附近。”他顿了顿,伸手碰了碰桌腿,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是一根晒干的薄荷枝,叶片还带着山间的凉意,混着审讯室的霉味,反而格外醒目,显然是罗四海刚才趁沈沛君不注意放的。
罗四海眨了眨眼,用口型比了个“实验室”,嘴角微微上扬——他习惯用薄荷枝提神,每次查案前都会带一根,当年他兄弟第一次跟他去码头收账,还笑他“一个糙汉子,带个草枝像什么样子”,现在递出去,就是想表明结盟的诚意。“我习惯用薄荷枝提神,晚上八点,你诊所后院的实验室见。”他压低声音,怕被门外的士兵听到,“我带码头兄弟查的船号,你带符纸和泥土样本,咱们一起查清楚,到底是谁害了我兄弟,又在搞什么邪术。”
陈书景拿起薄荷枝,指尖捻着叶片,清香顺着指缝散开,驱散了几分审讯室的压抑。他把薄荷枝夹进笔记本里,纸页上刚好是记录母亲病情的那页,泛黄的纸页上,母亲的症状和这次的死者惊人地相似,心里松了口气:“我实验室有显微镜和元素分析仪,能检测泥土里的特殊成分,还能看清符纸上的符文细节——说不定能找到破解灵能干扰的办法,不仅能查清案子,还能弄明白我母亲当年的病。”
他刚把纸条叠好塞进怀里,就听到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比沈沛君离开时快了不少,显然事情有了新变化。两人立刻收了动作,罗四海把自己的纸条揣回怀里,指尖擦过衣角的血迹时,眼神沉了沉;陈书景合上笔记本,坐直身体时故意往椅背上靠了靠,摆出之前对峙的姿态,只有攥着薄荷枝的手,还保持着轻微的紧绷。
马灯的光依旧在墙上跳动,影子扭曲得厉害,沈沛君推开门走进来,手里多了个深棕色的牛皮纸袋——纸袋上印着21军的军徽,边角还沾着新鲜的泥土,显然是刚从外面送过来的。她把纸袋往桌上一放,声音冷得像冰,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上级说,你们想查档案可以,但得先跟我去个地方——南山脚下的货仓,昨晚发现了三具尸体,死状和码头的一模一样,都缝着奇门遁甲符,而且……”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其中一具尸体,手里也攥着一张‘初三,码头’的纸条,背面有符文。”
陈书景和罗四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又出现了尸体,还带着同样的纸条,说明“八字献祭”不仅在继续,而且规模比他们想的更大。陈书景攥紧了口袋里的薄荷枝,指尖能感受到叶片的粗糙纹理,心里清楚:从去货仓的这一刻起,他们和沈沛君的关系,就不再是单纯的“审讯者与被审者”,而是被卷进了同一场关乎邪教、军阀的危机里,想脱身,怕是比解开南山的八门金锁阵还难。
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