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显微探微遇窥伺 (下)

小周麻利地将另一块备用皮肤样本放在检测仪的托盘上，插上电源后，旋钮转动的“咔嗒”声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像钟表在走。他的手指在旋钮上慢慢转动，目光紧盯着仪表盘：“频率50赫兹……没反应……100赫兹……还是没动静……150赫兹……指针动了一点！”直到频率调到180赫兹时，检测仪的指针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几乎要跳出刻度盘，托盘上的玻璃片都跟着轻微震颤，发出“嗡嗡”的细响，像蜜蜂在耳边飞。

“陈医生，您看！”小周赶紧按住托盘，声音里带着几分惊喜，连语气都拔高了些，“样本在这个频率下躁动得厉害，指针都快稳不住了！”

陈书景立刻拿起那角符纸，凑近声波检测仪。就在符纸贴近托盘的瞬间，指针晃动得更剧烈了，连仪器外壳都跟着发烫，指尖一碰，能感受到明显的温度；显微镜下的红色颗粒像是被注入了新的活力，原本淡下去的红色重新变深，还朝着符纸的方向快速移动，像被吸引的萤火虫，密密麻麻聚成一小团，红色的光透过镜片，映在他的眼底。他心里一动，慢慢把符纸拿远，指针晃动的幅度瞬间减小，颗粒的红色也渐渐变浅，甚至有几颗重新恢复透明——可就在这时，他发现了更惊人的一幕：玻璃片上竟留下了淡红色的符文印记，纹路和符纸一模一样，连边角的磨损都分毫不差，像有人用红笔在上面画了遍。

“这……这微生物不仅受符纸影响，还能复制符文？”陈书景心里一震，下意识凑近显微镜，眼睛死死盯着那些印记，指尖因为激动微微发抖，连呼吸都乱了。他突然想起母亲当年说的“黄纸有符文，触之发凉”，难道母亲接触的黄纸上，也有这样的微生物？它们像 tiny 的工匠，在黄纸上复刻符文，再通过皮肤钻进体内，在光线刺激下活性增强，才导致母亲畏光、皮肤泛青？

他伸手拿起手电筒，按亮开关，光束落在玻璃片上——那些淡红色的符文印记竟短暂发出淡红光，像贴着一层薄油纸，光的颜色和尸体衣襟里的符纸在暗处发光的规律完全一致，都是先亮后暗，持续约莫三秒。“这微生物能复刻符文结构，说不定是在读取符纸的灵能编码！”陈书景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这对破解‘八字献祭’的邪术至关重要，只要搞懂编码规律，就能找到干扰它们的办法！”说着，他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笔尖划过纸页时，还能感受到刚才攥着薄荷枝的指尖，残留着淡淡的清香，像在提醒他，还有人在等着一起揭开真相。

小周站在旁边，看着显微镜下发光的符文印记，眼睛都看直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陈医生，那您母亲当年接触的黄纸，还有没有留下样本？要是能找到，说不定能对比出来，看看上面是不是也有这种微生物——要是能找到，说不定就能彻底查清病因了。”他的声音很轻，怕勾起陈书景的伤心事，说完还下意识攥紧了衣角——他跟着陈书景两年，知道陈夫人的去世是先生心里的刺，平时连提都很少提，刚才那句话说完，他甚至有点后悔，怕自己哪句话没说对，惹先生难过。

陈书景的指尖落在病历本的纸页上，那页“接触黄纸”的标注旁，母亲当年写下的小字“黄纸有符文，触之发凉”还清晰可见，字迹娟秀，带着女性特有的柔和。他轻轻合上病历本，指尖拂过封面的磨损处——这是母亲生前常用的本子，封面是她亲手缝的蓝布壳，上面还绣着一朵小小的梅花，现在布边都起了毛，梅花的丝线也断了几根。将病历本放进桌下的抽屉里，钥匙转动锁芯的“咔嗒”声格外清晰，在安静的实验室里像个小锤子在敲：“当年的黄纸没留下，母亲去世后，我把她房间的箱子、柜子翻遍了，连床底的木箱都没放过，都没找到，不过现在有这微生物样本，总能查出更多线索——不光是查案，也是为了给母亲一个交代。”

话音刚落，窗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像是布料摩擦青砖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像老鼠在爬。陈书景猛地抬头，目光投向那扇小天窗，只见一道蓝布长衫的身影从窗下闪过，衣角被江风掀起，露出衣领处一点红色的细线——那是惑心派信众特有的标志，他们总在衣领或袖口缝上红线，以示对教派的忠诚，就像江湖人在腰间挂令牌一样。

“谁在外面？”陈书景快步走到窗边，手指刚碰到窗帘的布料，心脏就莫名加速，像要跳出胸腔。他猛地拉开窗帘，天窗的冷风瞬间灌进来，带着江雾的湿意扑在脸上，让他打了个寒噤，牙齿都忍不住碰了一下。可窗外空荡荡的，只有院墙上的藤蔓在风里轻轻晃动，叶片摩擦的声音像极了刚才的“窸窣”声，连个影子都没有。他探头往外看，后院的青砖地湿漉漉的，墙根处还留着一个浅浅的湿脚印，鞋尖朝着实验室的方向，刚要细看，就被一阵风吹来的雾气盖得严严实实，连痕迹都找不到了，像从未出现过。

“陈医生，怎么了？”小周也紧张起来，手里的酒精棉都掉在了桌上，他赶紧捡起，指尖都在抖，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是不是有什么人？要不要我去院外看看？或者把前院的门锁紧点？我这就去拿锁，把后门也锁上！”他有点害怕——平时诊所里都是街坊邻居，说话的声音都能传到街对面，从没见过这样鬼鬼祟祟的人，心里琢磨着，要是真有人来偷样本，说什么也得拦住，不能让先生这么久的努力白费。

陈书景关上窗帘，指尖还残留着窗外的寒意，像沾了冰。他走到桌前，将那角符纸和皮肤样本小心翼翼地放进特制的金属盒里——这盒子是他去年特意找铁匠铺做的，密封性极好，内壁还垫着防潮的油纸，能隔绝外界的温度和湿度，防止样本变质，盒盖上还刻着简单的花纹，是他自己画的。“刚才有人在窗外偷看。”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里满是警惕，像只发现猎物的鹰，“穿蓝布长衫，衣领有红线，应该是惑心派的人，他们怕是盯上实验室的样本了——这微生物能复制符文，要是被他们拿去，不知道还会用在多少人身上，说不定下一个就是无辜的街坊。”

小周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嘴唇都没了血色，他赶紧走到实验室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看了看——前院的灯笼还亮着，橘黄色的光映在地上，隐约能听到街坊回家的脚步声，还有远处码头传来的船笛声，才回身对陈书景说：“陈医生，我去把前院的门锁紧，再绕后院转一圈，看看有没有攀爬的痕迹。您在屋里等着，别出去，万一他们还有同伙呢？要是有情况，我就喊您！”

陈书景点点头，又把金属盒放进桌下的铁柜里，锁了两道锁——第一道锁是普通的铜锁，钥匙挂在腰间；第二道是他自己改装的暗锁，钥匙藏在显微镜的底座下，只有他知道。“你去查看的时候小心点，别惊动外面的人，回来后也别跟前院的街坊提这事，免得他们担心，要是引起恐慌就不好了。”他顿了顿，手摸向口袋里的薄荷枝——叶片早已干枯，却仍带着淡淡的清香，想起罗四海白天用口型比出“实验室”时的眼神，心里突然多了几分底气，“今晚我要和罗四海碰面，得把微生物的发现告诉他，也得提醒他留意惑心派的人，他们既然能找到这里，说不定也会盯着罗四海——他知道太多赵三的事了，容易成为目标。”

小周应了声，拿起墙角的手电筒就往外走，手电筒的光束在地面上扫过，留下一道道移动的光斑，像在地上画圈。实验室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显微镜旁的煤油灯在风里轻轻晃动，灯芯的跳动把桌上试管的影子拉得变形，映在墙上的人体解剖图上，像细小的红色藤蔓在缓慢攀爬，缠绕着神经细胞的标注，像在编织一张网。

陈书景走到显微镜前，再次贴近目镜——视野里的红色颗粒已经恢复了平静，像睡着的小虫，可那些淡红色的符文印记还在，像一个个细小的惊叹号，提醒着他眼前的危机。他心里清楚，这平静只是暂时的，惑心派的窥伺，还有南山神仙府的秘密，都在等着他去揭开，而这显微镜下的微小颗粒，或许就是解开一切谜团的钥匙，是母亲怪病的答案，也是阻止“八字献祭”的希望。

抬手摸了摸口袋里的薄荷枝，指尖能感受到叶片的粗糙纹理，像母亲当年织的布。陈书景的眼神渐渐坚定，嘴角也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科学能让他看清微生物的真相，而罗四海的江湖人脉，能帮他找到惑心派的踪迹，只要两人联手，总能查清母亲的病因，也能阻止那场还在继续的“八字献祭”。窗外的江雾还没散，可他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像当年那样，面对母亲的怪病无能为力了。灯光下，他的影子落在墙上，和解剖图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像一个坚定的誓言，刻在这满是福尔马林味的实验室里，刻在每一个寻找真相的日子里。

005……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