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秘图所指
天刚蒙蒙亮,相悦客栈的大堂就已亮起灯火。牛油烛的火苗在铜制灯座上轻轻跳动,将众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忽长忽短。后院的桃树枝桠探进窗棂,粉白的花瓣被晨露打湿,沉甸甸地垂着,偶尔有一两片飘落,落在孟露桥铺开的羊皮地图上。他指尖沿着上面蜿蜒的线条滑动,指腹摩挲着边缘磨损的褶皱,最终停在城郊沙枣林的位置。地图角落用朱砂标注的符号歪歪扭扭,经宁若雪彻夜辨认,终于认出是流沙国文里 “火药” 的变体写法,与耶律闻笛《沙枣谣》里的隐晦歌词恰好呼应。
“杜金的货栈账本里,‘硫磺’‘硝石’的采购记录出现过七次,最近一次就在上月初三。” 宁若雪将一叠誊抄的账目推到桌上,宣纸上的小楷清丽工整,却掩不住字里行间的凝重,“寻常商户一年也用不了这么多,结合耶律闻笛的暗示,他极可能在为幽影楼走私火药原料。” 她说话时,鬓边的银簪随着低头的动作轻晃,映得烛火在眼底碎成点点星光,发间别着的桃花瓣不知何时沾上了墨痕。
欧阳楚月将玉女剑往鞘里顿了顿,剑穗上的红绸抖落几滴晨露,在青石板上洇出细小的湿痕:“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沙枣林,我倒要看看这群鼠辈藏了什么猫腻。” 她说话间,墨绿劲装的袖口微微扬起,露出腕间道浅浅的疤痕 —— 那是三年前在峨眉山与魔教妖人缠斗时留下的。院外的桃树被风吹得轻晃,花瓣簌簌落在她的肩头,与墨绿的衣料相映成趣。
韦小月抱着那只灰鸽子凑过来,发间别着朵半开的桃花,粉白的花瓣蹭着脸颊:“我也去!我的鸽子能帮我们找线索,它认得流沙国字呢!” 话没说完,怀里的鸽子突然扑棱棱飞起,翅膀扫过案上的羊皮地图,带起一阵风,吹得烛火歪向一边,也吹落了更多桃花瓣,纷纷扬扬落在账册上。
宋三攥着空酒葫芦的手紧了紧,葫芦上的漆皮早已斑驳脱落:“姑娘们可得想清楚,那沙枣林邪乎得很。前几年有个放羊的老汉进了林子,太阳落山时还没出来,后来只在林子里找到只染血的羊皮袄。” 他说着往灶房的方向瞟了瞟,石榴夫人正弯腰添柴,火光映得她鬓发格外显眼,灶台上摆着的桃花枝插在粗瓷瓶里,开得正艳。
孟露桥将地图折成四叠塞进袖中,月白长衫的褶皱里还带着昨夜未散的檀香,肩头落着片桃花瓣:“越是邪乎,越说明藏着秘密。若真是幽影楼的据点,早一日查清,延州就能少一分危险。”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宁若雪身上,“若雪,你留在客栈?”
宁若雪正将银针收入锦盒,闻言指尖一顿:“我与你们同去。论追踪辨迹,或许我能帮上忙。” 她抬眼时,恰好撞上孟露桥的目光,两人视线在空中相触,又像被烛火烫到般迅速移开,只留下耳尖悄然泛起的微红,鬓边的桃花瓣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众人赶到城郊沙枣林时,正值初春桃花盛放。远处的桃林如云似霞,粉白的花瓣被风吹得漫天飞舞,飘进沙枣林里,落在枯枝上,像是给萧瑟的林子缀上了点点春色。沙枣树的枝桠光秃秃地伸向湛蓝的天空,新发的嫩芽蜷缩在深褐色的枝干上,怯生生地不敢舒展。风穿过林间,卷起地上的枯叶和飘落的桃花瓣,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时而像妇人啜泣,时而像孩童啼哭,听得人心头发紧。
“这鬼地方,偏有桃花肯来。” 欧阳楚月用剑拨开挡路的荆棘,尖刺划破剑身,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她忽然停住脚步,剑尖指向左侧的灌木丛,“你们看,这里有脚印。”
众人围过去细看,松软的土地上脚印凌乱不堪,有男人的大靴印,也有女子的绣鞋印,显然不止一人。脚印边缘还沾着些桃花瓣,孟露桥俯身摸了摸,指尖沾着的泥土还带着潮气:“最多是昨夜留下的,方向往林子深处去了。”
宁若雪蹲下身,从泥土里拈起一小片布料碎屑,料子粗糙却带着股淡淡的桐油味:“是油布的碎片,用来包裹东西的。” 她将碎屑小心收进瓷瓶,指尖不小心沾了点泥土,“这种油布防水性极好,常用来装火药或铁器。” 身旁的蒲公英被她的动作碰得摇晃,白色的绒毛里裹着片桃花瓣。
韦小月的鸽子突然在枝头咕咕叫着盘旋,翅膀扑棱得极快,翅膀上沾着片粉色的花瓣。她顺着鸽子盘旋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棵歪脖子沙枣树上缠着几圈褪色的红绳,绳结上挂着片桃花瓣,在风中轻轻摇晃:“那里有东西!”
孟露桥拨开半人高的杂草走过去,树干上刻着个模糊的符号,与羊皮地图上的标记有几分相似,只是边缘被风雨侵蚀得厉害。他用指尖抠去符号周围的浮土,露出下面新鲜的木质 —— 这痕迹显然是新刻的,最多不超过三天。树干旁的野花丛里,几株蒲公英顶着白色的绒球,旁边散落着几片桃花瓣。
“往这边走。” 他朝着符号指示的方向迈步,月白长衫的下摆扫过带刺的灌木丛,被勾出细细的丝线,肩头的桃花瓣被风吹落,飘向远处。走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前方突然传来 “咔哒” 一声轻响,像是枯枝断裂,又像是机关启动。
欧阳楚月反应最快,猛地将韦小月拽到身后,同时长剑出鞘,剑光在林间亮起一道冷芒,映得漫天飞舞的桃花瓣都染上了寒意:“小心!”
只见前方的腐叶突然塌陷,露出一个三尺见方的陷阱,坑底铺着层尖锐的石片,闪着幽冷的光。若不是反应及时,此刻恐怕已有人坠入其中。陷阱边缘的枯枝伪装得极为巧妙,若非风吹动桃花瓣露出破绽,根本难以察觉。
“是绊发式陷阱,手法不算高明。” 宁若雪蹲下身,仔细检查陷阱边缘的绳索,绳结是北地特有的 “死扣” 打法,却在关键处留了活结,“对方不想真伤人,只是想拖延时间。” 她说话时,发间的银簪不慎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簪头还缠着片桃花瓣。孟露桥弯腰替她拾起,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耳尖,两人都像被烫到般缩回手,脸颊比桃花还要红。
韦小月突然指着陷阱旁的一簇灌木:“那里有东西!”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灌木下藏着个小小的布偶,布偶用粗麻布缝制,身上插满细针,胸口用红漆写着个歪歪扭扭的 “孟” 字,红漆在散落的桃花瓣映衬下,像凝固的血。
“装神弄鬼。” 欧阳楚月一剑将布偶劈成两半,布偶里掉出些干燥的沙枣核,滚落在地上,混在桃花瓣里,“有本事出来真刀真枪地打,玩这些下三滥的手段算什么英雄。” 她剑气凌厉,竟将旁边的矮树劈断了半根枝桠,惊得几只乌鸦从树梢扑棱飞起,翅膀扫落了满树桃花。
就在这时,林中传来一阵破空声,数枚暗器带着尖啸飞来,直取孟露桥面门。暗器通体漆黑,形状酷似梨花,在阳光下泛着金属的冷光,尾端还缠着极细的银丝,飞行中撞上飘落的桃花瓣,将花瓣绞得粉碎。
“是唐门的暴雨梨花针!” 宁若雪低呼一声,迅速从药箱里取出一面薄如蝉翼的铜盾,挡在孟露桥身前。“叮叮当当” 几声脆响,暗器尽数被弹开,落在地上,溅起些泥土,旁边的桃花被震得纷纷坠落。
“谁在暗处装神弄鬼?” 欧阳楚月怒喝一声,长剑在身前划出一道圆弧,护住众人,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地上的桃花瓣被剑气激起,像粉色的浪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