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那一刻仿佛被拉伸、凝固。
陈末的身体先于思考做出了反应。积蓄多日的压抑、恐惧、对生存的渴望,以及那枚简易探刺中蕴含的“尖锐”认知,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他从床沿扑下的动作谈不上优雅,甚至有些踉跄,但速度极快,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决绝。
那怪物——暂且称之为“认知掠食者”——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倒地受伤、散发着恐惧与血腥味的苏宛身上。它那布满螺旋利齿的口器大张,带着腐蚀性的涎液滴落,眼看就要将苏宛的手臂乃至半个身子吞噬。
陈末的目标,是它口器上方那几根疯狂蠕动的、感知环境的触须!
他不知道这是否是弱点,但这是最明显、最易于攻击的目标!
“噗嗤!”
一声略显沉闷的轻响。
那枚用营养膏管编辑而成的探刺,精准地、狠狠地刺入了最粗壮的那根触须基部!
编辑器中定义的“尖锐”属性,在这一刻超越了材料本身的限制,发挥了关键作用。
“嘶唧——!!!”
认知掠食者发出一声尖锐到极致的、完全不符合它体型的嘶鸣,充满了痛苦和暴怒!噬咬的动作猛地僵住,整个身体像被电流击中一样剧烈地抽搐起来!
陈末一击得手,毫不恋战,立刻松手后退,重重撞在身后的墙壁上,大口喘着粗气,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那根探刺还留在怪物的触须上,微微颤动着。
苏宛倒在地上,惊愕地睁大了眼睛,看着突然暴起伤“怪”的陈末,又看看那因剧痛而暂时失控的怪物,一时之间竟忘了身上的疼痛。
走廊外,更多的打斗声、警报声和嘶吼声传来,显然其他地方也在激战。
眼前的危机并未解除。
认知掠食者疯狂地甩动着头部,试图将那根讨厌的刺甩掉。黑色的、带着腐蚀性的血液从伤口处渗出。它剩下的几根触须猛地转向,死死“盯”住了陈末这个新的、可恨的攻击者!
那是一种无形的、却充满恶意的锁定感。
陈末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裹住了自己,比静滞院的墙壁还要寒冷。他的编辑器视野中,怪物的认知模型变得极度不稳定,充满了狂暴和毁灭的欲望。
它要不顾一切先杀掉这个伤到它的虫子!
就在它即将再次扑来的瞬间——
“砰!”
一道炽白色的能量光束从走廊外射来,精准地命中了认知掠食者的侧面!
是赶来的支援护工!他们手持着造型简洁的能量武器,虽然脸上带着惊惧,但训练有素,攻击果断。
能量光束在怪物体表炸开,留下一个焦黑的痕迹,并未造成致命伤,却成功吸引了它的注意力。
怪物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暂时放弃了对陈末和苏宛的攻击,转身扑向门外的护工。激烈的交火声再次在走廊响起。
机会!
陈末强忍着恐惧和脱力感,猛地冲上前,一把拉住苏宛的手臂。
“走!”他嘶哑地喊出了进入静滞院以来的第一个字,声音干涩得像是生锈的金属摩擦。
苏宛瞬间回过神,忍着肋部的剧痛,借力挣扎着站起。两人踉跄着冲回A734房间。
陈末重重拍下门内的闭合按钮。
厚重的白色软质门迅速滑拢,将那外面的混乱、嘶吼和能量光束的嗡鸣暂时隔绝。
砰!
门刚关上,就听到外面有什么重物狠狠撞在门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显然是那怪物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在冲撞。
门体剧烈震动,但静滞院的房门认知模型毕竟是“坚固”和“吸能”的,暂时抵御住了冲击。
房间里,只剩下陈末和苏宛粗重的喘息声。
红色的应急灯依旧在疯狂闪烁,将两人脸上惊魂未定的神色映照得忽明忽暗。
苏宛靠在墙上,捂住受伤的肋部,脸色苍白,额角全是冷汗。她看着陈末,眼神极其复杂,充满了震惊、疑惑,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感激。
“你……”她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发颤,“那东西……你从哪里……”
她的目光落在陈末空空如也的手上——那根探刺还留在怪物身上。
陈末避开了她的目光,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走到房间角落,靠着墙壁滑坐下来,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他不想解释,也无法解释。编辑器的存在是他最大的秘密,刚刚情急之下暴露了拥有“武器”的事实,已经带来了巨大的风险。
苏宛看着他沉默戒备的样子,又想起他刚才那精准狠厉的一刺,完全不像一个认知崩溃、行为失控的患者。她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但眼下不是追问的时候。
门外的撞门声渐渐远去,似乎外面的战斗转移了方向。但警报声依旧凄厉,意味着危机远未结束。
“谢谢你。”苏宛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低声道谢,语气真诚。“如果不是你,我刚才可能已经……”
陈末依旧沉默,只是抬眼看了看她,又迅速垂下眼帘。
苏宛忍着痛,从白大褂内侧撕下一条干净的布,简单包扎了一下肋部的伤口,那是被怪物撞击造成的淤伤和可能的骨裂。
房间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警报声作为背景音。
苏宛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打量起这个房间。干净、简单、空无一物……除了床和便溺器,他到底把东西藏在哪里?那看起来像是自制的武器……
她的目光扫过床垫,扫过墙壁,最终,落在了房间角落那个不起眼的便溺器上。
她记得很清楚,静滞院所有房间的设施都是统一制式,绝对光滑,没有任何棱角,更不可能有能拆卸下来制作成尖锐物的部件。
那他的武器……到底……
一个荒谬却又唯一可能的念头在她脑中浮现。
难道……是他“造”出来的?
这个想法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这怎么可能?除非……
除非他的认知过载,并非简单的崩溃,而是导向了某种……未知的变异?
就在这时,陈末忽然抬起头,侧耳倾听,眉头紧紧皱起。
在他的编辑器视野中,门外的认知环境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那种混乱、狂暴的未定义认知波动并没有消失,而是……增多了?
并且,正在从走廊的两端,朝着这个方向逼近!
“外面……”陈末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强烈的警示,“……不止一个。”
苏宛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