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前一天晚上情绪起伏太大,二表姐回寝室倒头就睡,再醒来是被来电铃声吵醒的。
迷迷糊糊中她还想,昨晚上怎么就忘了关机呢,随即闭着眼睛接起电话“哪位?”
电话另一边说“哟,睡得挺好啊,才醒?”
听出是桑竹的声音,二表姐睁开眼睛把手机从耳边挪到眼前看了下时间回复,“都中午了啊”
桑竹气到要吐血,“我担惊受怕一晚上,你睡得这么心安理得吗?”
二表姐扯着嘴角带着睡意回到“那还咋整,总不能真的跳下去,何况不具备那个条件,你干嘛呢?”
那边答非所问,“你一般从你们学校哪个门出入?”
二表姐瞬间清醒“你别告诉我你到我们学校了!”
桑竹用肩膀夹着手机给出租车师傅付了钱,举着电话一边关车门一边说“给你10分钟,我在旁边有个浴池的那个门等你。”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二表姐听见手机里的‘嘟嘟’声一时间都以为自己没睡醒,然后在寝室没出门的室友们就全程目睹她五分钟搞定穿衣洗漱,拿着手机冲出了寝室。
哪怕三年未见,哪怕上次见面她还是短发,桑竹还是一眼就看见了扎着马尾眯着眼睛找他的二表姐。
“这呢!”
循着声音望过去,二表姐看到了那个昨天晚上还相距300多公里的人。
她放慢脚步走过去,看着他。
没有拥抱,甚至没有开心的表情,只是恶狠狠地问“你是有病吗?”
桑竹对她这副德行早有心理准备,还能一点都不意外地调侃“是啊,相思病”
二表姐抓着他的肩膀使劲晃,一字一句地说“你!是!不!是!有病!”
桑竹笑着推开她作恶的手,照着她的头顶呼噜两下,“你个没良心的,我大老远来,你就这么欢迎我”
二表姐扒拉开他放在自己脑袋上的手,眼眶发红,就那么看着他也不说话。
桑竹又说“走吧,请我吃个饭”
二表姐看着他明显带有红血丝的双眼,拉着他拦了一辆车让司机师傅往美食街开。
车上桑竹就盯着二表姐看,好像第一次认识她一样,看的她心里发毛。
“干什么?”
桑竹上下打量她“衣品还是那么差劲,除了发型像个女的,别的还真是一点没变”
二表姐怼他从来不用过脑子,“您不也一样吗,还是那么斯文败类”
桑竹笑笑“这破脾气也没变”
然后收回目光转过头,看着车窗上某个姑娘的剪影缓缓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
俩人找了个地方吃烤肉,桑竹点菜一点都没客气,二表姐看他点的差不多了扯过菜单递给服务员“就这些”
“合着你大老远就来蹭饭的是吗”
桑竹摸出烟刚想点着又放下,回到“我昨天放下电话眼泪就下来了”
看到二表姐怔住,桑竹又说“哥很伤心,哥担惊受怕了一宿没睡,哥起大早坐了5个小时车来看你”
二表姐此时的坐姿都变得乖怂乖怂的,喏喏地想说点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所以,我就还想再加一份牛排过分吗?”
他的表情实在是过于认真,认真到好像只有对食物的渴望以及某人不让他吃饱的控诉。
认真到,任谁看了都能看出这是假的。
桑竹到底多吃了一份牛排,饭桌上他们没再提起几个小时前的夜晚,两个人就说说笑笑地天南地北地聊。
聊最近看什么剧,哦,你不追剧;我也不追。
聊最近哪本小说封神,哦,没完结呢,没看;我看了,挺好。
聊曾经认识的谁和谁在一起了,哦?他们早干嘛去了,怎么才在一起。
吃完饭两人又进了一家理发店,桑竹剪了打算配汉服硬留起来的长发,二表姐第一次烫了个头。
小李飞剪的老板小李同志对二表姐从未染烫过的发质很是喜欢,丝毫不怕麻烦的生生给做了5个小时,期间桑竹实在没挡住困意在人家躺椅上眯了一觉。
等他再醒来,二表姐顶着只有发梢带卷的披肩长发,眉眼弯弯。
当晚,桑竹带二表姐去了酒吧,因为某人有次晚上路过时给他打电话说想进去看看,被他果断制止了。
桑竹很清楚二表姐的思想意识形态,她真的决定想做什么的时候,不会询问任何人的意见,当她觉得自己被诱惑想做点什么出格的事,又会及时找人阻止她自己。
其实她有足够的的自控力,只是需要证明,她不是一个人,她也有人在乎。
矫情她妈给矫情开门,矫情到家了!
逛酒吧的全过程就是两人进去,看着一群牛鬼蛇神群魔乱舞,重金属音乐刺激地耳膜都在抗议,曾经好奇的姑娘十分钟都没坚持到就夺门而出,落荒而逃。
“还好奇不?”桑竹嘲笑她
二表姐奇了怪了:“这种地方一直是这个经营模式?那你怎么玩那么嗨?你啥时候这么闹腾了?”
桑竹拿出手机打开导航,回到“因为我抑郁了,中度抑郁”
导航终点指向的是二表姐昨天晚上走过的河,只是这一次不是她一个人走。
这一路上,二表姐都在听桑竹叙述。
“去年有一段时间就感觉情绪不对,后来找了个心理医生的朋友,确定是中度抑郁,之后就开始各种折腾,哪闹腾往哪钻,想着也许能有用,结果并没什么卵用”
二表姐感觉有些惭愧“我不知道,知道的话……”
桑竹打断她“知道了就不会打扰我,知道的话就会帮我想办法”
“可是”桑竹在她面前站定,继续说“我想跟你说的是,我现在后悔没跟你说,如果早跟你说了,也许你就只会在意我的抑郁。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把心思放我这,看着我痛苦,想着帮我摆脱痛苦,这些会促使你坚强,也许你自己就不会被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整到精神崩溃”
二表姐想了下,如果桑竹真的早早跟她说他自己的情况,这种情节发展几乎是必然,但还是嘴硬道“你哪来的自信觉得我会为了你坚强,我嫌你烦直接拉黑你的概率更大”
桑竹笑笑“那就随你便了,不过我真的很感谢你”
“啥?”
“感谢你没事就拿你的糟心经历刺激我,我总担心你哪天一个没坚持住,我又先完蛋了,你可咋整?怎么着我也得坚持到你有男朋友照顾我才能放心啊”
二表姐无语,“管好你自己得了,我指定能活得好好的,你抓紧找别人操你那无处安放的心去”
然后他们相视一笑,彻底结束了这个话题。
有些人不需要别人长篇大论的教育,也不需要别人没完没了的可怜,只要有一点喘息的余地,他们就能完成自我进化,变得更强大,也更可靠。
许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真性情的人,想法总是与众不同。
桑竹当晚坐了半夜的火车回去,二表姐送他没赶上寝室门禁,让一楼的同学把她放了进去。室友们问她一天的行程,她只说朋友路过,陪着玩了一天,刚把人送走。
这一天,有一个女孩,绕开了心理疾病的大坑。有一个男孩,挣脱了心理疾病的泥淖。从此以后,任天堂沉沦,地狱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