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心火淬刃，暗流激涌

会议室外的走廊，光线苍白，空气冰冷，仿佛还残留着方才那场风暴的寒意。夏辰一步一步地走着，脚步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拖曳着千斤重的镣铐。凌曜最后那句话，那句冰冷的“你只需要记住，在赛场上，相信我，就够了”，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反复刺凿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信心和期待。

相信他？
如何去相信一个永远用沉默和距离回应自己的人？
如何去相信一个连最基本解释都不屑给予的人？

那些被强行压下的委屈、愤怒、以及被轻视、被排斥的痛楚，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冲垮了他勉强维持的镇定。他猛地加快脚步，几乎是逃离般地冲回了训练室。

训练室里空无一人，其他队员大概还在消化会议的内容，或是刻意避开这尴尬的余波。冰冷的电脑屏幕沉默地排列着，反射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光，一片死寂。

夏辰重重地摔进自己的椅子里，椅轮向后滑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猛地一拳砸在昂贵的机械键盘上，键帽飞溅起来，又噼里啪啦地落下，如同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心情。

“呃啊——！”一声压抑到了极点的、近乎呜咽的低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带着无法宣泄的痛苦和无力。

为什么？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只是想打好比赛，只是想离那个人近一点，再近一点……
可换来的，永远是猜忌、警告、和一道又一道越来越厚、越来越冷的墙！

那个深蓝色的盒子……凌曜和雷霆经理……那些欲言又止和冰冷的回避……
所有的线索碎片在他混乱的脑海里疯狂旋转，却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真相，只化作更深的泥潭，让他不断下坠。

就在这时，训练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夏辰像是被惊动的困兽，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睛里还带着未散尽的戾气和脆弱。

进来的是教练老李。他手里端着两杯热咖啡，看到夏辰的样子和狼藉的键盘，似乎并不意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将一杯咖啡放在夏辰面前。

“发泄一下也好，别憋坏了身子。”老李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长辈般的温和，“键盘坏了让后勤换新的，算我的。”

夏辰低下头，手指插入发间，肩膀微微颤抖，没有去碰那杯咖啡。

老李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沉默地喝了一口自己的咖啡，良久，才缓缓开口：“今天的事，别往心里去太多。电竞圈就是这样，树大招风，放个屁都能被炒成核爆。老板也是压力大，话重了点。”

夏辰闷闷的声音从臂弯里传来：“……不是因为这个。”
“是因为Dawn？”老李一针见血。

夏辰身体一僵，没有否认。

老李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天才，他像一块未经完全雕琢的璞玉，光芒夺目，却也棱角分明，极易受伤。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年轻人，但夏辰对凌曜那份几乎不加掩饰的在意和依赖，格外不同。

“Dawn他……性格就那样。”老李斟酌着用词，“他肩上的担子太重，想的太多，习惯了一个人扛。他不是不信你，恰恰可能……”

老李顿了顿，似乎觉得后面的话不该由自己来说，转了口风：“他是个绝对的胜负师，一切以战队胜利为最高准则。所以，有时候他的方式可能显得不近人情，甚至冷酷。但你要相信，他对胜利的渴望，绝不比你少，他对这个队伍的责任感，比任何人都强。”

“所以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推开所有人？包括……队友的信任吗？”夏辰抬起头，眼里满是执拗的困惑。

老李被问得一怔，苦笑了一下：“这……或许就是他的方式吧。他觉得有些风雨，没必要让所有人都跟着淋湿。”他拍了拍夏辰的肩膀，“别钻牛角尖。你现在要做的，不是琢磨他到底怎么想，而是打好你自己的比赛。电子竞技，成绩说话。只要你们能一直赢，所有的谣言和质疑，都会不攻自破。”

“用胜利……打碎一切吗？”夏辰喃喃道，眼底的混乱和痛苦，渐渐被一种冰冷的、燃烧的光芒所取代。

是啊。
他在这里自怨自艾，纠结于那些得不到答案的问题，有什么用？
凌曜不相信他的情绪控制能力，老板质疑他的职业态度，外界等着看他们的笑话……

那就用他们最无法反驳的方式，回应给他们看！

那些无处安放的愤怒、委屈、和汹涌的情感，仿佛忽然找到了唯一的出口——征服这片召唤师峡谷！

夏辰猛地站起身，眼神变得锐利而专注，之前那股颓废和混乱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燃烧的决绝。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键帽，一个个按回键盘上，动作迅速而稳定。

“教练，我想加练。”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老李有些惊讶于他的快速转变，但乐见其成：“好，我陪你练几盘？或者给你约训练赛？”

“不，”夏辰摇头，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我自己单排。练操作，练极限反应，练对线压制到极致。”

他要变得更强，强到足以碾压一切对手，强到让所有质疑闭嘴，强到……足以匹配上那个人的脚步，让他再也无法忽视自己的存在！

老李点点头：“好，注意手腕，别练太狠。”他放下咖啡，起身离开，轻轻带上了门。他知道，现在的夏辰需要的是独自消化和爆发。

训练室里重新恢复寂静，只剩下主机运行的微弱嗡鸣声。

夏辰戴上耳机，隔绝了外界一切声响，登陆游戏账号，毫不犹豫地点开了单排。他选择了自己最自信、也是最需要操作上限的刺客型英雄——影流之主·劫。

游戏读取界面，他看着敌方中单的ID，眼神冷冽。

对局开始。
平时的夏辰对线已经极具压迫力，但今天的他，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
不再有任何试探，不再有任何保留，一级上线，就直接利用手长和技能机制进行极致地消耗和换血。每一个技能释放的角度都刁钻到极致，每一次平A都仿佛带着浓浓的怒火。

对手显然被这种不要命般的打法打懵了，血量被急速压低。
三级！
夏辰眼神一凛，计算着经验槽和对方的走位失误。
就是现在！
影子分身瞬间交出，躲开对手关键技能的同时，本体与影子交换位置，鬼斩接诸刃，手里剑精准地预判了对手的闪现位置！

First Blood！
系统提示音冰冷而激昂。

单杀！
不到四分钟，线上完成单杀！

夏辰面无表情，操控着劫回城更新装备，然后更快地回到线上。
杀戮，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对局，彻底成为了夏辰的个人秀。
极致的操作，恐怖的伤害计算，敏锐的战场嗅觉。他不再仅仅满足于对线击杀，而是将杀戮蔓延到了野区，蔓延到了边路。每一次影子的运用都如同鬼魅，每一次现身都意味着死亡降临。

夏辰将情感痛苦转化为竞技场上近乎狂暴的求胜欲和操作压迫力，展现其天才的一面和性格中执拗、不服输的狠劲。

队友在屏幕上打出一连串的“666”和“NB”。
对手在所有人频道发出了“……”。
而夏辰，只是沉默地操作，推塔，拿龙，带领队伍走向胜利。

一局结束，MVP毫无悬念。
他没有任何停顿，立刻开始了下一局。
依旧是劫，或者换成刀锋之影·泰隆，甚至是诡术妖姬·乐芙兰……他专挑那些操作上限高，能秀翻全场的英雄，用一场又一场的血腥屠杀和胜利，宣泄着内心汹涌的情绪。

训练室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推开了。
凌曜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里面那个全身心沉浸在游戏世界里的少年。

他处理完后续的一些杂事，本想回来看看夏辰的情况。他预料过他可能会消沉，可能会愤怒，甚至可能再次情绪失控来找他质问。

但他唯独没有料到，会看到这样一幕。

屏幕的光映在夏辰年轻的侧脸上，那上面没有了平时的阳光开朗，也没有了会议室里的苍白脆弱，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和冰冷的燃烧感。他的手指在键盘和鼠标上飞舞，快得几乎带出残影，每一个指令都精准而狠厉。

凌曜的目光落在夏辰的电脑屏幕上，又是一次精准的预判闪现躲技能，反手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秒杀敌方C位。操作犀利，果断，甚至带着一种疯狂的美感。

他看得懂这种状态。
这不是普通的训练，这是一种倾注了所有情绪和意志的燃烧，是一种向死而生的淬炼。

是因为会议上的压力？是因为那些谣言？还是因为……他？

凌曜插在口袋里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深蓝色的绒面盒子，眸色深沉如夜。

他看到了夏辰砸键盘的那一下，也听到了老李后来跟他简略说的情况。他知道自己那些冰冷的话语和态度，像刀子一样割伤了这只年轻却骄傲的豹子。

但他不后悔。
有些风暴，必须独自面对。有些成长，必须经历阵痛。
而他，有必须独自坚守和背负的东西，现在还不能让这只莽撞又炽热的小豹子卷入其中。雷霆经理的接触远非简单的商业合作，那个盒子里的东西，牵扯到更深的过往和一份他未能履行的承诺……这些，都不是现在的夏辰应该承受的。

他只能选择用这种冷酷的方式，将他暂时推开，逼他独自强大。

只是……
看着夏辰此刻在赛场上化身冰冷锋刃的模样，凌曜的心底深处，某一处从未被触及的柔软，还是被轻轻地、却又尖锐地刺了一下。

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混合着欣赏、心疼、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悄然蔓延。

他沉默地站在门口，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夏辰又一次以绝对Carry的姿态拿下胜利，才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

仿佛从未出现过。

而训练室内，夏辰终于稍微停了下来，手腕传来一阵酸胀的刺痛感。他甩了甩手，端起旁边那杯已经冷掉的咖啡，一口灌了下去，苦涩的滋味弥漫整个口腔，却让他更加清醒。

他瞥了一眼游戏客户端的好友列表。
那个熟悉的ID——【Starlight、Dawn】——显示正在游戏中。

他也还在练。
是啊，那个人，永远是这样，像一座永不松懈的冰山，永远走在最前面。

夏辰握紧了鼠标，眼底的火光再次燃烧起来，却比之前多了一丝沉淀下来的冷冽和坚定。

他不会放弃。
他不会放弃追寻真相，也不会放弃……靠近那个人。

既然凌曜认为只有胜利才是一切。
那么，他就赢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