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裂痕与星火
凌曜几乎是瞬间消失在了走廊拐角，那速度快得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留下的低气压却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冻得夏辰指尖发冷。
那个记者推了推眼镜，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得逞的笑意，随即又恢复成职业化的表情，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刚才那记者跟你说什么了？”小沐凑过来，好奇地小声问，“Dawn神怎么突然脸色那么难看？”
夏辰猛地回神，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他勉强扯出一个笑：“没什么，可能就是问了点不着边际的问题。”他没法说出那几个零碎的词，那像是某种禁忌的咒语，一旦念出就会引来更大的风暴。
他下意识地看向凌曜离开的方向，空荡荡的走廊像一张噬人的嘴。
那个深蓝色的盒子，雷霆经理，还有凌曜骤然冰封的反应……这些碎片在他脑海里疯狂冲撞，却拼凑不出完整的真相，只留下更深的沟壑和不安。
*** * * **
这一晚，夏辰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反复出现凌曜冰冷疏离的背影、记者模糊的低语、还有一个怎么也无法打开的深蓝色绒面盒子。
第二天一早，战队集合出发前往比赛场馆。气氛比前一天凝重了许多，不仅仅是因为对手是强大的雷霆，更因为队长凌曜身上那股几乎能冻伤人的低气压。
他从出现起就一言不发，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强烈信号。连最活泼的小沐都不敢轻易搭话。
大巴车上死寂一片。
夏辰几次偷偷看向身边的凌曜，他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是因为那个记者的话吗？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和雷霆经理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让凌曜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些问题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夏辰，让他坐立难安。他既担心凌曜的状态会影响比赛，又因为对方再次竖起的高墙而感到委屈和失落。
昨晚那一点点因为深夜指导而升起的暖意和靠近感，在此刻显得如此可笑和脆弱。
到达场馆，选手休息室。
凌曜依旧沉默，独自坐在角落闭目养神，耳机里的音乐声开得极大，隔绝了外界一切。
教练老李布置战术时，他也只是偶尔点头，惜字如金。
所有人的心情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Dawn，”上场前，老李忍不住还是拍了拍凌曜的肩膀，“调整一下，比赛最重要。”
凌曜抬起眼，眸色深沉如寒潭，看不到底。他点了点头，声音沙哑：“我知道。”
我知道。
但这三个字，听起来却毫无温度。
夏辰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 * * **
比赛开始。
Bo3 第一局。
BP阶段，凌曜一改往常与教练商量的风格，几乎是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直接让教练锁下了当前版本并非T1的刺客打野——虚空掠夺者 卡兹克。
“Dawn？”教练有些意外。
“信我。”凌曜只回了两个字，声音冷硬。
另一边，雷霆战队则拿出了他们最擅长的稳健运营阵容，中野是刷子法师和控图型打野的经典组合。
游戏加载界面，夏辰看着对面雷霆打野的ID——Thunder、Storm，心里咯噔一下。Storm，雷霆战队的元老级打野，以老辣阴险的节奏掌控著称，也是……当年凌曜在青训营时期据说关系极好的前辈搭档。
一些模糊的传闻碎片闪过夏辰的脑海，但他来不及细想。
对局开始。
凌曜的卡兹克打法极其凶悍，甚至可以说是……疯狂。他不再像以往那样精于计算和控图，而是不断入侵对方野区，寻找一切机会与Storm的打野硬碰硬。
这种打法极具观赏性，但也风险极高。
“Dawn今天打得很主动啊！一级就直接入侵了！”解说惊叹道。
“但Storm显然早有防备，反蹲很及时！这波换血Dawn有点亏啊！”
夏辰在中路对线，能清晰地感觉到凌曜的异常。他的信号变得简短而急促，甚至有些指令带着明显的个人情绪色彩。
“Spark，过来！”
“能杀！”
“跟我！”
夏辰努力跟上他的节奏，但凌曜的进攻欲望太过强烈，有时近乎赌博。一次，凌曜强行入侵对方野区深区，信号让夏辰前去包夹。
夏辰的法师刚刚清完兵线，状态并非最佳，但他还是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然而，那根本就是一个陷阱！
Storm的打野和中路早已埋伏就绪！
凌曜的卡兹克瞬间被集火！
夏辰赶到时，只来得及看到卡兹克倒下的身影。
而他自己也因为深入敌阵，被雷霆中野辅三人留住，无奈交掉闪现才残血逃生。
“Double Kill！”
Storm的打野拿下双杀！
节奏瞬间爆炸！
“哎呀！这波太伤了！Dawn太上头了！Spark也被拖累了！”解说痛心疾首。
队内语音里一片死寂。
老猫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凌曜看着自己灰白色的屏幕，嘴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放在鼠标上的手背青筋微凸。
凌曜因外界干扰（记者的话）情绪失控，表现出罕见的急躁和上头，打破了他一贯的冷静理智形象，揭示其内心隐藏的巨大压力和秘密。夏辰在被动跟随中感到困惑与压力，但其职业素养让他依旧努力执行指令。
接下来的比赛，几乎成了凌曜一个人的孤胆冒险。他执着地与Storm在野区较劲，虽然也凭借个人能力扳回了几个人头，但整体的团队节奏已经完全失控。
雷霆战队稳扎稳打，利用凌曜的急躁不断扩大经济差，掠夺地图资源。
星耀战队节节败退。
夏辰努力想稳住中路，想通过游走支援挽回劣势，但凌曜混乱的节奏让他无所适从。他们之间的联动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磨合时的滞涩，甚至更糟。因为这一次，不是默契问题，是核心的指挥和节奏点出现了巨大的情绪波动。
最终，第一局在三十五分钟时被雷霆战队平推结束。
“Defeat。”
失败的音效显得格外刺耳。
选手席上，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凌曜第一个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向休息室，背影僵硬得像一块铁板。
夏辰摘掉耳机，还能听到台下观众席传来的零星嘘声和雷霆粉丝巨大的欢呼声。他茫然地看着屏幕上的结算界面，自己这边伤害最高，评分也不低，但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这局比赛，输得憋屈，输得莫名其妙。
*** * * **
休息室里。
教练老李的脸色很不好看，但他强压着怒火，快速复盘着上局的几个关键失误点，重点指出了几次不该发生的激进入侵和脱节。
“Dawn，你的节奏有问题，太急了！被Storm牵着鼻子走了！”老李的语气加重了几分。
凌曜靠在墙上，双臂环抱，帽檐依旧压得很低，看不清表情，只有紧绷的下颌显露出他极差的心情。对于教练的指责，他一声不吭，仿佛根本没听进去。
“下局调整一下，我们打我们自己的节奏，不要被对方带了情绪！”老李最后强调。
中场休息时间快结束了。
队员们陆续起身，准备再次上场。
凌曜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夏辰看着他孤立的样子，心里那点委屈和埋怨，忽然被一种更强烈的担忧所取代。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了过去，停在他面前。
“队长……”他小声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下局……我们稳一点打，能赢的。”
凌曜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抬起头，帽檐下的眼睛看向夏辰。
那眼神让夏辰心里一颤。
里面充满了血丝，还有某种压抑到极致的、近乎痛苦的挣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但那脆弱只是一闪而逝，瞬间就被更深的冰寒覆盖。
“做好你自己的事。”凌曜的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别管我。”
说完，他推开夏辰，第一个走出了休息室。
夏辰僵在原地，被他推开的手臂处仿佛还残留着那冰冷的力度和……一丝轻微的颤抖？
他……在发抖吗？
为什么？
那个记者的话，到底勾起了怎样沉重的过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