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旧影缠绕与无声守护

“Storm”这个名字，像一道撕裂夜空的闪电，瞬间将凌曜脸上那层因胜利而短暂浮现的、稀薄的柔和劈得粉碎。血色尽褪，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他挺拔的身姿似乎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那双刚刚在赛场上还锐利如鹰隼、沉着如深潭的眼眸，此刻骤然收缩，里面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震惊、痛苦，以及一丝……深可见骨的恐惧。

夏辰的心狠狠揪紧，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嗡鸣。他下意识地上前半步，几乎想伸手去扶住凌曜，但残存的理智让他硬生生止住了动作。他只是紧张地、一瞬不瞬地盯着凌曜的侧脸，感觉自己的呼吸也跟着变得困难起来。

那个姓雷的男人——很可能是雷霆战队的那位经理——看着凌曜骤变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是同情，又似是无奈。他压低声音继续道：“雷经理就在员工通道口等您，他说……事情很急，关系到Storm选手的……职业前途。”他刻意加重了“职业前途”四个字。

凌曜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像是极力吞咽下某种翻涌上来的苦涩。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惊涛骇浪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水般的、令人心悸的沉寂。但那紧绷的下颌线和依旧苍白的脸色，昭示着他内心的风暴远未停歇。

“……我知道了。”凌曜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几乎不像他平时清冷的声线，“麻烦带路。”

他甚至没有看夏辰一眼，也没有对队友做任何交代，就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沉默地跟在那位工作人员身后，朝着与休息室相反的方向走去。他的背影依旧挺直，却透出一股沉重的、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的僵硬。

“队长……”夏辰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担忧和急切。

凌曜的脚步顿了一下，极其短暂，却没有回头。他只是抬起手，极其轻微地摆了一下，示意他别跟来，然后便继续向前，很快消失在通道的拐角处。

凌曜听到Storm消息后的剧烈反应，展现其冰冷外表下深藏的重压与旧伤，凸显过去阴影对其影响之深，人物层次更加丰富。他选择独自面对，符合其习惯背负一切的性格。

夏辰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个身影消失，感觉胸口那个深蓝色的盒子变得无比滚烫，灼烧着他的皮肤，也灼烧着他的心。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担忧瞬间将他淹没。刚刚赢得比赛的喜悦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为凌曜揪心的焦虑。

他知道那是凌曜不愿被触碰的禁区，是他自我惩罚的根源。那个叫做Storm的人，那段失败的过往，像一道狰狞的伤疤，刚刚在赛场上的并肩作战和短暂温情，不过是覆盖在其上的一层薄纱，此刻被毫不留情地狠狠撕开，露出底下依旧鲜血淋漓的血肉。

“Spark，愣着干嘛？回去了！”辅助从后面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脸上还带着胜利的兴奋，“队长呢？刚才好像看到有人找他？”

夏辰猛地回神，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掩饰住眼底的担忧：“啊……嗯，好像有点事，我们先回去吧。”他不能表现出异常，不能让队友们察觉凌曜的异样，尤其是在刚刚粉碎了谣言的这个当口。

他跟着队友们回到休息室。教练和经理正在高兴地总结刚才的比赛，夸奖着每个人的表现，尤其是中野的完美联动。休息室里气氛热烈，充满了赢下比赛后的轻松和欢快。

但这份欢快却与夏辰格格不入。他坐在角落，手里无意识地捏着矿泉水瓶，发出轻微的咯吱声。耳朵里听着队友们的笑闹，眼睛却不时地瞟向门口，心早已飞到了那个不知在何处与雷霆经理见面的凌曜身上。

他会面对什么？Storm出了什么事？职业前途……听起来很严重。这会不会再次狠狠地刺痛凌曜？他那样的状态……能承受得住吗？

无数个问题在夏辰脑海里盘旋，让他坐立难安。

Storm相关事件的紧急性与严重性（涉及职业前途）被抛出，进一步深化凌曜的过往核心矛盾，预示着此事将对凌曜产生巨大冲击，并可能间接影响战队。

“Spark，今天打得真牛逼！那个切入，简直了！”上单凑过来，兴奋地搂住他的脖子。
夏辰猛地一惊，差点跳起来，反应过来后连忙扯出笑容：“谢、谢谢……大家配合得好。”
他的笑容有些僵硬，心思完全不在这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凌曜始终没有回来。休息室里的气氛渐渐从兴奋转为等待后的些许疑惑。

“队长怎么去那么久？”
“是不是遇到粉丝了？”
“可能媒体单独采访？”

大家议论着，但并未太在意。只有夏辰知道，绝不是那么简单。

终于，休息室的门被推开。
凌曜回来了。

他的脸色依旧不好看，但比刚才那种骇人的苍白稍微恢复了一些，只是显得异常疲惫，像是刚刚打完一场耗尽全部心力的硬仗。他周身的气压很低，那种熟悉的、冰冷的距离感又重新笼罩了他，甚至比之前更甚，仿佛在周身筑起了一道更厚、更难以穿透的冰墙。

“队长！”
“曜哥！”

队员们纷纷打招呼。
凌曜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自己的背包前，拿出水瓶，仰头喝了几口水。他的动作有些机械，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的墙壁，仿佛灵魂抽离了一般。

教练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走过来问道：“凌曜，没事吧？刚谁找你？脸色这么差。”

凌曜放下水瓶，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而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没事。一个老朋友，聊了点以前的事。”他顿了顿，像是为了增加说服力，又补充了一句， “有点累而已。”

但他的演技并不高明，或者说，他根本无心掩饰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疲惫和沉重。

夏辰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看着凌曜那副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样子，心脏一阵阵抽痛。他几乎可以肯定，刚才的会面绝不像凌曜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行了，既然人都齐了，收拾一下，准备回基地了。”经理拍了拍手，打破了有些凝滞的气氛，“今晚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复盘！”

队员们开始收拾外设和个人物品。
夏辰磨磨蹭蹭地收拾着，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凌曜。

凌曜快速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将背包甩到肩上，低声道：“我先去车上等。”说完，便第一个走出了休息室，没有等任何人。

回基地的大巴车上，气氛有些微妙。胜利的喜悦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压抑冲淡了些许。凌曜独自坐在最前面靠窗的位置，帽檐压得很低，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但夏辰知道他没有睡，他那紧绷的侧脸和放在膝盖上微微攥紧的拳头，都透露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没有人去打扰他。大家都隐约感觉到队长似乎心情不好，虽然不明所以，但都默契地保持了安静。

夏辰坐在靠后的位置，目光穿过座椅的缝隙，久久地落在凌曜孤独的背影上。那背影在昏暗的车厢灯光下，显得格外寂寥和脆弱，与他赛场上那个无所不能的指挥者形象判若两人。

他很想走过去，很想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很想告诉他不要一个人扛着。但他不敢。凌曜周身那层无形的壁垒太厚了，刚刚因为胜利和那一点点默契而裂开的缝隙，似乎又严丝合缝地关闭了，甚至更加坚固。

他只能这样远远地看着，心脏像是被泡在酸水里，又涩又胀。

回到基地，已是深夜。
众人简单道别，各自回房休息。
凌曜第一个下车，脚步很快，几乎像是逃离般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夏辰落在最后，看着他消失在楼梯转角，心里空落落的。

他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却毫无睡意。胸口那个盒子的存在感前所未有的强烈。他把它拿出来，深蓝色的绒面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却像一块寒冰，冻得他手心发冷。

里面装的，是凌曜破碎的过去和沉重的枷锁。
而今天，这枷锁似乎又被勒紧了几分。

他该怎么办？
他能做些什么？

就在夏辰心乱如麻之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是一条微信消息。

发信人：凌曜。

夏辰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手忙脚乱地点开。

消息内容依旧简短，甚至比之前的“别理”更加简洁，只有一个字：

“安。”

仿佛是在回应夏辰之前那未能说出口的担忧，又像是在极力维持着最后的平静，告诉自己、也告诉可能担心他的人——他没事。

可这一个字，却比千言万语更让夏辰感到心疼。他能想象凌曜是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在那样的情绪冲击下，发出这一个字的、近乎笨拙的“报平安”。

他死死盯着那个“安”字，眼眶一阵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