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兴奋的王家
幸运的是，洪峰来势虽猛，但退去得也快。
仅仅一个时辰之后，原本汹涌肆虐的江潮逐渐平息下来。
就在这短短一个小时里，外侧的土堤已经被冲出了一个长达三十丈的巨大缺口。
李铭他们脚下的混凝土遥堤却依然稳固如初！
甚至那些纵向的格堤也完好无损！
“这混凝土，真是坚固得可怕！”潘季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对鲁晨说道：“现在就看南山寺、三江口和龙王庙那三处了，只要那三处没问题，全县应该就能稳住了。”
其余江段的堤岸因为与水流方向基本一致，所以受到的冲击并不大，即便还没有修筑遥堤，问题也不严重。
不到半个时辰，那三处险段就纷纷传来报告，无一例外，都是土堤崩溃，而石堤则安然无恙！
听到这个消息，鲁晨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转身振臂高呼：“我们成功了！”
听到大老爷的这一声呼喊，原本神经紧绷的民夫们顿时爆发出一阵如释重负的欢呼声，仿佛已经取得了抗洪斗争的最终胜利。
潘季驯此刻兴奋得如同孩子一般，紧紧拉住李铭的手，不停地晃动着，激动得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李铭只觉得自己的身子都快散架了，隐隐约约能听到潘季驯声音含糊地说道：“好啊，真是功德无量啊，治理黄河有望啦……”
李铭苦笑着回应道：“中丞别这么早就高兴过头了，得等整个汛期都顺利结束，才能下定论呢。”
“你这小子，怎么比我还谨慎？”潘季驯瞪了他一眼，说道，“这半个月来，我天天都在观察那混凝土的情况，它可是越来越硬实了，质地方面……呃，反正就是越来越结实了！”
“哈哈，那就好。”李铭笑着说道：“对了，我最近鼓捣出个新配方的水泥，中丞要不要试试新鲜？也算是庆祝咱们初战告捷嘛。”
“好啊好啊！”潘季驯一开始大喜过望，紧接着又狠狠瞪了李铭一眼，骂道，“滚蛋！这算哪门子庆祝？！”
李铭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心里觉得这个口是心非、傲娇十足的老头，就连这般好似“吃土”的模样都可爱极了。
在太仓州这边，王梦祥一直密切地关注着昆山的汛情。
得知新修的堤坝成功顶住今年首轮风汛，王梦祥即刻冒雨奔赴弇山园，将这一喜讯告知王世懋。
王世懋闻听，喜不自胜，手舞足蹈地拉着王梦祥，开怀畅笑道：“老叔，您看人真准，这笔投资可赚大了！”
“哈哈，那是自然。”王梦祥得意扬眉，胡须翘起，“我识人，何曾有过差错？”
他原以为，人生最得意之事，乃是教出一对榜眼儿子，最明智之举，是在王盟主兄弟困顿时出手相助。
然而如今，最令他骄傲的投资，竟是对李铭的那笔投入！
其实，自昆山开工典礼归来，他便已隐隐察觉。
只是未见成效，不敢妄下论断。
直至今日，混凝土大堤稳固如初，王梦祥终于有理由宣称：水泥非凡，江南公司卓越，李公子出众，而自己的眼光，更是独到！
两人当即吩咐下人炒了几个小菜，随后便满心欢喜地对酌起来。
王世懋给王梦祥缓缓斟上一杯酒，脸上露出心悦诚服的神情，说道：“真得承认，我这眼光跟老叔比起来，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啊。”
“嗯？这话怎么讲？”王梦祥夹起一筷子蜜汁火方，放在口中慢慢咀嚼着，一脸惬意地问道。
“反正这儿也没外人，就算让李公子听去了也无妨。”王世懋略显惭愧地笑道，“其实啊，一开始看到李公子那番操作的时候，我心里就一直犯嘀咕。”
“嘀咕啥呢？”王梦祥好奇地问。
“我当时心里就琢磨啊，他会不会是拿了咱们的钱，去给他兄弟撑面子啊？”王世懋无奈地苦笑道，“你看他把咱们的粮食拿去养活昆山的那些老百姓，我当时那个心疼啊，就好像自己的宝贝被别人随意处置了一样，而且啊，还因为这事儿吃了不少记恨呢。”
“嘿嘿，我也没少挨骂啊。”王梦祥端起酒杯和王世懋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那些人啊，都说我老糊涂了，放着太仓的父老乡亲不管，却去施舍昆山的那些叫花子，他们懂什么呀！现在事情都明白了吧？”
“明白了，水泥一出来，我就清楚是怎么回事了。”王世懋一边点头，一边再次给他斟酒，说道，“李公子那是深谋远虑，安排巧妙，这水泥的用处可太大了，大到修筑城池、建造宫殿，还有大堤海塘、修桥铺路，小到修缮院子、建造房屋……能把木头、砖头、三合土、糯米灰浆这些东西都替代了。”
“没错，这是多么大的市场啊？能赚多少钱啊？”王梦祥朝着西边举起酒盅，大笑道：“敬李公子！”
“敬李公子！”王世懋也举起酒盅，遥遥地敬了李铭一杯。
好在两人都希望李铭长命百岁，所以都没把酒倒在地上，而是自己喝了。
“老叔，你说这李公子怎么这么厉害呢？”喝了三杯酒，王世懋的脸就红了，平时他的酒量没这么浅，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在北京，从地里挖出煤来，掺上泥巴做成煤藕就能赚大钱。买人家废弃多年的废煤窑，搞出个‘排水王’，马上就变废为宝了。”
他喝多了，话也多了起来：“到了咱们苏州，把人家荒废的西山岛买下来，从地里挖土烧一烧，就成了水泥，能赚大钱！他不会是土地公公转世吧？”
王梦祥大笑起来，边笑边擦眼泪：“瞎说啥呢？圣人说‘天生之、地养之’，好东西自然从地里来。”
他接着猜测：“这大概就是科学的力量。”
王世懋很认同：“科学真是个好东西，老叔，你说咱江南公司的股票，是不是比西山公司更值钱？”
王梦祥果断回答：“值钱多了！煤咱江南没有，北方到处都有，西山公司也就在北直隶发展，但水泥，全天下独一份！拿西山公司股票跟我二换一，我都不干！”说着他压低了声音。
“而且，煤炭生意也就只是能赚点钱，还能有啥价值？可水泥生意的意义那就大很多了。哪怕它不赚钱，咱们公司也比西山公司值钱得多！”
“为啥？”王世懋瞪大了眼睛问道。
“它对商人来说价值还在其次，对当官的人来说，那价值可就太大了！”王梦祥压抑不住兴奋说道，“这哪是什么水泥啊？这就是当官的用来升官发财、青史留名的妙方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