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石床上谷御苍白的脸。他眼睫颤了颤，终于从深沉的昏迷中挣脱出来。意识如同沉船缓缓浮出水面，带着撕裂般的钝痛和难以言喻的疲惫。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片刻才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陆情近在咫尺的侧脸。

她正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用浸湿的羽布擦拭他额角的冷汗。火光在她专注的眉眼间跳跃，勾勒出柔和的轮廓，与记忆中那个在竹林里不顾一切压制他、眼神疯狂如燃烧星辰的身影奇妙地重叠又分离。

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谷御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近乎温柔的细致，不知为何，感觉心口被什么撞了一下，软的一塌糊涂，他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只是觉得她似乎在发光。

谷御的心猛地一跳，昨天的记忆瞬间回笼，一瞬间所有的温柔心动都被一股强烈的尴尬，如同岩浆般轰然冲上头顶！昏迷前最后的记忆碎片瞬间回笼——失控的挣扎、冰冷的杀意、还有……那带着血腥、混乱的唇齿纠缠，他实在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吻她，但是那个吻却奇异的让他的痛苦减轻了！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猛地向后一缩！动作幅度之大，牵动了全身酸痛的肌肉，让他闷哼出声。

陆情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手一抖，羽布差点掉在地上。她抬起头，正对上谷御那双骤然睁大的、带着惊惶、羞愤和复杂情绪的竖瞳。

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了。

山洞里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两人各自骤然加快的心跳声。

之前并肩作战、生死相托的默契和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在经历了那个失控的吻后，仿佛被投入了滚烫的油锅，炸裂出无数令人手足无措的泡泡。

陆情脸上也飞快地掠过一丝不自然。她迅速移开视线，将布巾扔回旁边的水盆里，溅起一小片水花，声音努力维持着平时的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谷御只觉得脸上像着了火，烧得他脑子一片混乱。

他不敢再看陆情，目光僵硬地转向洞顶凹凸不平的石壁，仿佛那里刻着什么绝世秘籍。喉咙干涩得厉害，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还好。死不了。”

又是沉默。尴尬在狭小的空间里无声地弥漫、发酵。

陆情看着他僵硬地扭着头，耳尖那抹可疑的红晕在火光下愈发明显，心里那股别扭劲儿也上来了。她站起身，走到篝火旁，拿起旁边烤得微焦但香气四溢的鱼，动作利落地撕下一块鱼肉。走回石床边，她将鱼肉递到谷御嘴边，语气尽量放得自然：“吃点东西，补充体力。速言刚烤好的，虽然卖相一般，但比你的‘糊鱼’强多了。”

谷御看着递到嘴边的鱼肉，那熟悉的气息让他想起之前山洞里烤糊的鱼和她调侃的话语，更深的尴尬涌上来。

他下意识地想拒绝，但身体深处传来的强烈虚弱感和饥饿感让他无法抗拒。他微微偏过头，有些笨拙地张开嘴，就着陆情的手咬住了鱼肉。

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他微凉的唇瓣。

两人同时一僵！

陆情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手，谷御则被这细微的触碰惊得差点呛到，狼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他咳得脸都红了，一半是呛的，一半是羞的。

陆情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又想起他昏迷前那副绝望脆弱、甚至求死的模样，心里那点别扭忽然被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压了下去——是心疼，也是后怕。她叹了口气，认命地重新拿起水碗，递到他唇边：“喝…喝点水润润嗓子吧。”

这一次，谷御没再别扭，就着她的手小口喝着水，目光却始终垂着，不敢抬起。

清凉的水滑过干涩的喉咙，也让他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了一些。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那股如同附骨之蛆、时刻准备将他拖入深渊的冰冷意志消失了！

掌心那曾经带来无尽恐惧的倒三角标记也彻底没了踪影！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的轻松感包裹着他，却也让他更加无所适从。这份自由，是陆情帮他争取来的。

“那个……”谷御终于鼓起勇气，声音低得几乎被火堆的噼啪声盖过，“……竹林里……我……”

他想道歉，想解释那失控的行为并非他本意，想问问她有没有受伤……但话到了嘴边，却像被什么堵住，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

“行了，别说了。”陆情有些慌乱地打断他，脑海中不断盘旋之前谷御说过，他对她好是因为她陆情身上有母亲的味道，她深吸一口气看着他眼神认真：“我知道那不是你。是那个该死的东西在作祟。”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半黑半白的头发上，那黑色似乎真的停止了蔓延，甚至隐隐有褪色的迹象。“现在感觉怎么样？那东西……确定清除了吗？”

谷御闭目感受了一下，体内虽然一片狼藉般的虚弱，但那股阴冷粘稠、试图侵蚀他意志的感觉确实荡然无存。他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微光，轻轻点了点头：“嗯。没有了。彻底……干净了。”他迟疑了一下，终于抬眼看向陆情，眼神复杂，“谢谢你，陆情。这次多亏了你。”这句感谢，包含了太多太多。

陆情摆摆手，脸上没什么表情：“别这么说，必杀令下你护我，万兽城中你护我，而且我们还有共生关系，救你就是救我自己。”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而且羊皮卷上，你的倒三角标记确实消失了，换成了‘契约成’三个字。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有什么用，但总归是好事。”

她避开了那个吻的话题，将焦点转移到契约和羊皮卷上，试图驱散这令人窒息的尴尬。

谷御听到她说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感觉不适，但是听到“契约成”三个字，心神微动，也下意识地去感应。果然，一种比之前的痛感共享更加清晰、更加深层次的链接感存在于灵魂深处。那感觉玄妙难言，仿佛他与陆情之间多了一条无形的、坚韧的纽带。

就在这时，洞口传来脚步声。速言的微笑脸探了进来，看到谷御醒了，速度极慢的露出了一个更大的笑脸，因为他说话极慢，陆情主动当翻译回答：“他说首领你醒了。”

谷御无语：这需要问吗？自己眼睛睁得不够大吗？不过看到速言，想起自己狂暴时被他像抱大树一样死死箍住的场景，再想想自己当时失控的样子可能全被速言看在眼里，顿时觉得脸上刚下去的热度又轰地一下回来了！他几乎是立刻别开了脸，假装研究石床上的纹路。

陆情看到速言，倒是松了口气，仿佛看到了救星，立刻转移话题：“速言，你来得正好，你老大醒了，让他自己吃东西吧。”她把剩下的烤鱼塞给速言。

速言接过鱼，慢悠悠地走到火堆旁坐下，一边啃鱼一边慢吞吞地说：“嗯……醒了就好。昨天……动静挺大。”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巨大的眼睛瞥了谷御一眼，“竹子倒了一大片，首领你力气真大。”

谷御：“……” 他感觉自己的脸快要烧穿了。

速言又慢悠悠地补充道：“不过…陆情…更厉害，那么…狂…暴的…能量…风暴…都压下…去了。就是…最后……啧，累…坏…了，站都…站…不稳…差点…摔地上…”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着两人的反应。

陆情脸上也飞起一丝红晕，瞪了速言一眼：“说话慢，还非要说话！速言你不如多对镜子练练你的语速！”

谷御听到陆情差点摔倒，心猛地揪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想转头去看她，但强大的意志力让他硬生生忍住了。他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速言仿佛没看到陆情的瞪视，继续慢条斯理地嚼着鱼肉。

山洞里的空气因为速言这番“无心”之言，变得更加微妙。尴尬依旧存在，像一层透明的薄膜笼罩着三人，但在这份尴尬之下，又悄然滋生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以及……两个当事人之间，那层被意外捅破却暂时无人敢去触碰的、名为心动的薄纱。

谷御的目光最终还是忍不住，悄悄落在了陆情略显疲惫却依旧明亮的侧脸上。

火光跳跃，在她眼中映出细碎的光点。他想起她不顾一切冲上来压制他的样子，想起她嘶喊着“命运想让你低头？我偏不许！”时的决绝，心脏深处某个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暖意和悸动。

篝火噼啪，光影摇曳。山洞内，沉默依旧，尴尬未散，但某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窗外始终有一只红眼小鸟，安静的注视着一切。

天空之城·云顶大殿

底下各部落首领在那吵的面红耳赤，老金雕城主病重，图图长老暂代城主之位主持大局，霄安静站在一旁旁听，就像一个华丽的背景板。

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金翎抖动，头偶尔往旁边一歪，虽然依然顶着那张冰块脸，但是唇角却时不时的上扬或下弯。

“原来她叫陆情，和她的外貌很搭。”

“幸亏讯鸟跟着阮萌萌，不然还真发现不了陆情。”

“可恶，她的唇角流血了！是被谁给咬了吗？难道她有兽夫了？似乎并不怜惜她！难道是谷御那家伙？讨厌的蛇兽！”

“她和萌萌说话的样子好飒！和她的外貌一样！”

“虽然她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七星大陆对雄性的贞洁看的很重，如果阮萌萌真的想通了，结果不要她的兽夫，她的兽夫可能下场…我是不是应该给她提提醒？”

“可恶啊！她竟然在照顾那条大蛇，咦？蛇变白了？这不是重点！他们之间看起来很不对！霄…你就是个笑话。”

霄的内心惊涛骇浪，通过小鸟看到的一切让他心绪难安。

就在这时，他发现场那一片寂静，抬起头而且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他，他抬起冷冰冰的脸：“可。”

前段的一个字，转身就走。其他人又讨论了一会儿，终究是散会。

霄板着一张脸，脑海里只有一句话：“他们说的啥？不知道，反正自己也没有发言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