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微光与荆棘之路
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
凌曜的手冰凉，带着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像是寒风中最后一片枯叶。而夏辰的手温热、坚定，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那细微的触碰仿佛一个无声的闸口，骤然泄去了凌曜周身尖锐的敌意和狂怒，只留下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一丝……茫然的依赖。
他终究没有再推开。
走廊顶灯冰冷的光线洒落，将两人凝固的身影拉长，投在寂静的廊壁上。
许久，凌曜极其缓慢地、几乎是脱力地垂下了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通红的眼眶和所有可能外泄的情绪。他覆盖在夏辰手背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浮木后的本能反应。
“……对不起。”一声极低、极哑的道歉从凌曜喉间挤出，破碎得几乎听不清。为刚才的失控怒吼，也为那份沉甸甸的、他不知该如何承受的守护。
夏辰的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又酸又软。他反手握住凌曜那只冰凉的手，力道坚定却不会弄疼他：“不用道歉。走吧，先回训练室。”
这一次，凌曜没有反抗，任由夏辰拉着他，沉默地跟在身后。他挺直的背脊微微佝偻了些，像是终于卸下了一部分强撑的重担，显露出内里的精疲力尽。
训练室里，气氛依旧有些凝滞。经理和教练还在，看到他们回来，都松了口气，但眼神依旧复杂。
“凌曜……”教练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沉重，“替补……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你的实力，我们都清楚。现在最重要的是调整好心态，配合联盟调查，尽快……尽快让自己回来。”
凌曜没有抬头，只是极轻地点了一下。
经理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对夏辰说：“看好他。也……看好你自己。”夏辰的赌注，同样压得他心惊肉跳。
两人离开后，训练室只剩下他们和几个默默训练的替补队员，没人敢往这边多看。
“双排吗？”夏辰松开手，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自然，仿佛刚才惊天动地的争吵和担保从未发生，“练练配合。你现在……更需要手感。”
凌曜沉默地坐到自己的电脑前，开机。屏幕亮起，映出他苍白失血的臉孔和眼底残留的惊悸。他没有看夏辰，也没有立刻登录游戏，只是盯着屏幕保护上星耀战队的Logo，眼神空茫。
夏辰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陪在一旁。
过了好一会儿，凌曜才像是终于凝聚起一丝力气，移动鼠标，点开了游戏图标。他的动作依旧有些迟缓僵硬。
双排开始。
最初的几分钟，凌曜的操作依旧带着明显的滞涩和犹豫。刷野路线不再极致优化，Gank时机判断偶尔会出现微小的偏差。那些被王总放大的失误镜头，像鬼影般缠绕着他，让他对自己的每一个决策都产生了怀疑。
夏辰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没有出言指点，更没有丝毫不耐烦。他只是更加专注地投入游戏，在中路打出极强的压制力，尽可能地吸引对方火力，为凌曜创造出更宽松的野区环境和更清晰的Gank机会。
一次小龙团战前，凌曜的走位出现了一个微小失误，暴露在对方视野下瞬间。
“小心！”夏辰几乎同时喊道。
凌曜下意识操作后撤，却似乎慢了一拍。对方辅助的控制技能已然出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夏辰的中单英雄猛地一个闪现位移，精准地挡在了凌曜的打野身前！
技能的光芒在夏辰的英雄身上炸开，血量瞬间掉了一截，却成功替凌曜挡下了这致命控制。
“你……”凌曜愣住了。
“没事，死不了。”夏辰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依旧冷静，甚至带着一丝笑意，“卖破绽勾引成功了，反打！”
凌曜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没有犹豫，没有质疑，几乎是本能地，他操作着英雄回头，所有技能倾泻而出，配合夏辰的反打，瞬间融化了对方冒进的辅助和打野。
一波完美的0换2，拿下小龙。
“Nice！”夏辰的声音带着真实的兴奋。
凌曜看着屏幕上“胜利”的标志，久久没有动作。刚才那一刻，夏辰毫不犹豫的闪现相护，像一道强光，骤然刺破了他心中厚重的迷雾和自我怀疑的坚冰。
他不需要一个人完美计算所有细节，不需要一个人承担所有风险。
因为他身边，有一个人，会用最直接、最莽撞、却也最有效的方式，替他挡下风雨，将他拉回正确的轨道。
这种感觉……陌生却又让人贪恋。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胸腔里积压的浊气。再次开始排队时，他的眼神不再空洞，而是多了一丝专注的光芒。手上的操作，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流畅和精准，甚至因为心无旁骛，更加犀利。
夏辰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嘴角微微勾起。
接下来的几局，两人的配合越发默契。凌曜的指挥依旧简洁，但多了几分沉稳。夏辰的响应则更加迅速和充满创造力。中野联动渐渐打出了令人心惊的压迫力，仿佛又变回了那个让联盟其他战队忌惮的绝对核心。
训练结束，窗外已是华灯初上。
凌曜摘下耳机，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身体依旧疲惫，但精神却清明了许多。
“感觉怎么样？”夏辰递过一瓶水。
“……还好。”凌曜接过水，指尖不经意擦过夏辰的，这一次，他没有像触电般缩回，只是微微顿了一下，然后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温适中，润泽了他干涩的喉咙，也仿佛温暖了冰冷的四肢百骸。
两人之间那种紧绷的、一触即发的窒息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声的、微妙的缓和与靠近。
就在这时，凌曜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联盟官方发来的正式邮件，要求他明天上午准时参加线上问询会议。
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又凝滞了几分。
凌曜盯着手机屏幕，刚刚恢复些血色的脸又白了少许。
夏辰皱紧眉头，拿过他的手机扫了一眼，语气坚定：“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
“必须去。”夏辰打断他，眼神不容拒绝，“不是说好了吗？一起扛。”
凌曜看着他，看着少年眼中不容置疑的守护和坚持，那句拒绝终究没能说出口。他沉默着，算是默认。
然而，祸不单行。
经理脸色难看地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平板：“凌曜，夏辰……你们最好看看这个。”
平板上显示着最新的电竞头条新闻，加粗的标题触目惊心：
【深挖！星耀Dawn旧事重提：昔日队友反目成仇，是否与现役选手Storm意外存在关联？疑似知情人士爆料！】
文章内容极其恶毒，不仅再次翻炒凌曜当年离开原俱乐部的旧账，还隐晦地暗示他与Storm不合，甚至影射Storm的意外或许“另有隐情”……
报道下方，还配了一张像素不高却足够引人遐想的照片——似乎是某次比赛后台，凌曜和Storm站在角落，凌曜脸色冷峻，Storm则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舆论的火焰，再次被狠狠浇上了一桶油。
凌曜刚刚缓和下来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更加苍白，手指猛地收紧，几乎要将手中的水瓶捏变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