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条龙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伊恩强忍着笑意，耸了耸肩。
“嗯，差不多就是那么回事。”
“差不多……你总爱开这种残忍的玩笑，让我多次伤心难过。”
尽管它嘴上这么说，语气里却丝毫没有不悦。事实上，阿基斯似乎还挺享受。
阿基斯完全揭开了面纱。它那仿佛被光线轻抚过的淡金色长发垂落在肩头以下。它的脸洁白无瑕，金色的眼眸闪烁着光芒……
……这就是它遮住脸的原因。
“你换个不那么引人注目的模样，不是更方便吗？何必遮遮掩掩。”
“那当然方便。但伪装成其他形态让我浑身不自在。我的法术和身体都习惯了这个模样。我当初就该选个不同的外貌……”
阿基斯在伊恩对面坐下，微微一笑。
“年轻的时候，谁都爱出风头。”
“现在肯定给你带来不少不便吧。”
伊恩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把剩下的面包塞进嘴里。阿基斯的笑容更深了。
“你见到我后问出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你还真有趣。通常人们会问我是不是真的有个堆满金子的巢穴，或者试图确认我的性别。”
“……你会回答这些问题吗？”
“当然。谣言并非全假，但我几百年前就放弃了那种嗜好。而且，龙并没有明确的性别之分，不过如果愿意，我也可以是其中任何一种。我甚至可以告诉你这个身体是什么性别。”
“你可真‘善良’……”
来自绝对存在的善意。
至少在这个世界里，这完全是个自相矛盾的概念。
这或许是强者的慷慨施舍，又或许是他们别无选择。或者，就像那些长寿之人一样，他们只是喜欢唠叨。
阿基斯手肘撑在桌上，手托下巴，慵懒地摆动着修长的手指。
“看着你，我就能理解人类看到我时的感受了。我有很多问题想问。”
“我知道。所以你一看到我醒来就过来了。”
伊恩似乎并不惊讶，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即使在一条龙面前，他也丝毫没有紧张的神色。事实上，确实如此。紧张根本没有用。
这显然让阿基斯很高兴。
阿基斯微微一笑，说道：“所以你会好心地回答我的问题，对吧？就当是感谢我救了你一命。”
“……？”
伊恩放下杯子，看向阿基斯。
“好像我也救了你一命。”
“当然。”
阿基斯伸手从袍子袖子里一掏，一把断剑出现在手中。
正是审判之剑。
阿基斯把剑放在桌上，剑柄朝向伊恩，接着说道：“我说的是之后发生的事。”
“……你找到我，真是万幸。”
“我阻止爆炸后回头一看，发现远处有援军。于是我决定把剩下的交给他们，然后跟着你。但等我赶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我很伤心。然而，就在那时，你又给了我一个惊喜。”
阿基斯紧紧盯着伊恩的眼睛，微微一笑。很难相信，这股巨大的白金巨龙身上竟流露出人类的情感。
“我发现你还活着。你的身体伤得那么重，却还在拼命挣扎求生。这简直是个奇迹。”
“……”
这是投入技能和属性点的回报。
原始生命力根据失去的生命值按比例提高恢复速度。当时他濒临死亡，效果肯定是最强的。
伊恩点了点头，阿基斯的声音在他耳边继续响起。
“也许是因为你体内蕴含的混沌之力。混沌之力也在试图救你。”
“……”
伊恩的眼睛微微闪烁了一下。
的确，是它把魔力注入了我体内。它肯定察觉到了我体内蕴含的混沌之力。
更让伊恩惊讶的是混沌之力的表现。它竟然试图救他。
一种既可以是魔法又可以是神力的力量……难道它也可以是生命力吗？
伊恩突然想起一场噩梦。
紫色的裂缝从他身上蔓延开来。那一定也是他体内蕴含的混沌之力在保护他的意识不被虚空吞噬。
阿基斯饶有兴致地看着伊恩眼神的变化，接着说道：“但你好像力量不足。如果我把你留在那里，你还是会死。所以我也借了一点我的力量给你，确保你的恢复速度超过死亡速度。”
“把我送到教堂也是你干的……我的疑问都解开了。我一直在想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醒来。”
“真让人惊讶。我还以为你马上就能猜到呢。能让那些胆小又懒惰的家伙行动起来的人可不多。”
“话是这么说，但……”
“我希望你能更愿意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你好像不太爱说话。”
而你却喜欢长篇大论。
想到这里，伊恩轻笑一声，耸了耸肩。
“好吧。如果你之后也回答我的问题的话。”
“你谈判技巧不错。那就这么定了。”
“那你到底对什么这么好奇？”
“我最想知道的是……嗯，说白了，就是你的秘密。我活了这么久，还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存在。”
阿基斯继续说着，手指轻轻一弹。
“你是一位受到多位神灵青睐的法师，而且体内还蕴含着混沌之力，但你的灵魂却依然纯净无暇。这怎么可能呢？”
“这个问题太宽泛了……我的灵魂之所以纯净无暇，是因为……”
伊恩顿了顿，摸了摸下巴。
他很难说自己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身体是游戏角色，这或许就是他能在这个世界独特地选择自己是否堕落的原因。而且，他甚至不确定这是不是真正的原因。
“说实话，我也不确定。也许是因为我体内有一块混沌碎片，或者是因为我的精神力强大。也可能和我的血统有关。我的血脉是古老的。”
“嗯……古老的血统……虽然每个人都有一点古老的血统，但你的显然要纯净得多。也许这对你来说很自然……自然到你自己都看不出原因。真遗憾……”阿基斯自言自语道，最后轻轻叹了口气。
伊恩咧嘴一笑。“白金巨龙也会感到遗憾吗？似乎没有什么能玷污你的灵魂。”
“如果你想要一个答案，那就是没有。当然，龙的灵魂是强大而纯净的。但它无法承载永恒。相反……”
阿基斯的笑容变得苦涩。
“几乎永恒地活着，所有龙最终都会在某个时刻陷入疯狂。这就是为什么，当我感受到大陆上的动荡时，几乎所有的同类都离开了。它们害怕自己也会太快地陷入堕落和疯狂。”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呢？”
“我考虑过，但离开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那只会拖延不可避免的结果。即使我找到了新的天堂，也无法永远逃避，就像塔胡姆里特那样……”
阿基斯的金色眼眸扫视着虚空。它的目光似乎在回忆一段无法挽回的过去，或者是在思考一个早已注定的未来。
“它原本是一条非常理性且骄傲的蓝龙。它甚至因为爱情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堕落。我想，我最终也会这样。也许……会因为某个意想不到的微不足道的原因。或许……它已经开始了。”
阿基斯看向伊恩。它的声音带着一种超脱的语气。
“我这次用了太多力量。我吸收了很多被污染的魔力。因此，我需要一段时间来净化自己。这不会轻松。嗯，现在是魔力的黄昏。这需要很长时间，我还必须清除体内积累的毒素。也许这个过程甚至会损伤我的灵魂。”
伊恩的表情短暂地变得严肃起来。
他原本以为只剩下两条龙了，但实际上曾经有三条。现在，又只剩下两条了。其中一条被封印在地下的某个地方，目前只有阿基斯是自由的。
如果阿基斯陷入疯狂，将会造成巨大的灾难。
说实话，伊恩觉得自己现在也打不过阿基斯。
“……你可以向卢索拉求助。”
“光辉女神不会帮忙的。”
“你不是被视为圣人和众神的使者吗？”
“所以他们只是宽容地旁观。”
阿基斯随意地张开双臂。
“众神不喜欢龙。他们认为我们是破坏平衡的存在。回想起来，他们并没有错。我这次之所以能插手，是因为这件事涉及我的同类。否则，众神只会继续看着我。”
这是某种神罚吗？毕竟，塔胡姆里特建立自己的领地可能也不止一个原因。
伊恩想到这里，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听着阿基斯的话，这似乎只是又一轮的设定游戏。
阿基斯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微微一笑。
“我的问题差不多问完了。一个。两个。也许三个。”
所以，根据答案的不同，问题的数量也会变化。
伊恩耸了耸肩。“直接说重点吧。你的‘善良’，照你的慷慨程度来看，差不多快耗尽了。”
“哦，亲爱的。看来我的故事对你来说并不有趣。好吧，是的。反正也不关你的事。”
阿基斯微微向伊恩倾身。
“你的灵魂不仅纯净无暇，而且众神之手根本未曾触碰过它。有什么原因吗？”
“因为我没打算侍奉任何人。”
“连光辉女神也不吗？”
“……她可能在听。”
“别担心。众神现在听不到我们的对话。我在屏蔽他们的视线。你就像太阳旁边的萤火虫。”
没必要把我比作萤火虫……
伊恩坦率地回答。
“我已经拒绝过卢索拉一次了。”
“哦……那以后呢？”
“还是一样。谁也不侍奉。”
“那虚空呢？那些被遗忘的古神可能会不停地对你低语。”
“他们该被消灭。”
“即使你能掌握混沌的真相和秘密？”
“他们最终都会陷入疯狂，这是代价。”
“是的……确实……你是一位法师，却又不是法师。你真是典型。”
阿基斯似乎能立刻从伊恩的话中辨别出真相。
伊恩短暂地笑了一声。“看来你问的问题已经超过规定的数量了。”
“是的。现在只剩下我的提议了。说实话，我没想到能进展到这一步。”
“提议……？”
伊恩还是猜不透它的意图。很难预测它的想法是如何发展的。也许龙天生就是这样。
阿基斯微微一笑，似乎在期待伊恩的目光。
“别担心。即使你拒绝，我也不会强迫你，也不会记恨你。我只是在提出一个建议。你不想听听吗？”
就在这时，一个任务窗口弹了出来，出现在伊恩面前。
【白金巨龙的提议。】
这是一个简单的任务，只要同意听它讲述就能完成。
又是另一个条件任务。
然而，伊恩感觉到，这个任务是在满足许多条件之后才会解锁的。
前面的对话已经为这个假设提供了足够的依据。这很可能也是另一系列任务的起点。
尽管有这些想法，伊恩还是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可能不知道，我的本职工作是佣兵。”
“意思是没有合适的报酬，你就不会行动。”
“没错。就算是你这样尊贵的存在，如果没有适当的报酬，我也不会行动。”
“哦……谈判的天平在我们开始之前就已经倾斜了。我已经亮出了很多底牌。”
尽管它这么说，但阿基斯看起来一点也不生气。它可能在伊恩的回应中看到了一些希望。
“既然如此，在我详细听取你的请求之前，有些事情我需要先弄清楚。一旦我听了你的故事，似乎就没有回头路了。”
“连中途休息一下都不行，嗯？好吧，我早就知道你的大胆了。让我们按顺序来听吧。”
“我和你并肩作战过。”
“没错。”
“所以，我应该对塔胡姆里特的遗骸拥有一定的索取权。而且，我不是也死而复生了吗？”
“……”
阿基斯眨了眨眼。它的嘴唇短暂地抽动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大笑起来。
“在一条龙面前索要另一条龙的遗骸！我见过很多人类，但真的，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你竟然一点也不怕我，也不被我吓倒！”
“……”
这真的有那么好笑吗？
伊恩看着阿基斯，它现在正笑得擦眼泪，然后补充道：“那么，你能给我多少？”
阿基斯的笑声更大了。最后，它摇了摇头，带着好笑的表情说道：“人们常说你冷酷无情吗？就连矮人和兽人都会对你摇头。是的……我本来打算给你一点小奖励的。但听你这么说，那似乎不够。”
阿基斯然后直视着伊恩。
“它的头会留在这里，作为北方已经克服龙之试炼的见证。你能不能把剩下的让给我？它必须被埋葬在一个合适的地方。龙骨很难处理，用处也不广。然而……”
阿基斯说着，似乎在劝说，并微微一笑。
“我会给你一件价值相当的宝物。那肯定足够了。”
这不算是个坏提议。
伊恩原本就打算把龙骨卖给特拉维加。虽然有些部分他会留下来，但即使进入帝国之后，他也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处理它们。现在从这条白金巨龙这里得到一件宝物，可能会更有价值。
“我愿意听。”
“我会给你三个选择。”
阿基斯拿起一个玻璃杯、一把叉子和一把勺子，把它们放在伊恩面前，继续说道：
“一个会让你成为北方伟大的战士，获得力量；一个会让你成为审判女神的圣洁圣骑士，获得保护；最后一个会让你成为一位蕴含混沌之力的法师，增添神秘。”
它张开双手，看着伊恩。
“你想要哪一个？”
“……我不能全都要吗？”
阿基斯又笑了起来。
感觉自己像个调皮的孙子……
伊恩正在思考时，阿基斯继续说道：“我也想，但众神会生气的。把这三样都给你，就等于我自己打破了世界的平衡。根据你的功绩，合适的奖励应该只有一个。你应该凭借自己的力量去赢得等价的宝物。”
又是众神那些老掉牙的问题。
伊恩短暂地咂了咂舌。这似乎也是给他的一个现实考验。看来不可能得到更多。没必要纠结选哪个。
伊恩拿起了玻璃杯。
“我要法师的奖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