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是我，菲利普。”

“大人……您怎么在这儿？”菲利普用困惑的声音问道。

这孩子还是老样子。

“你怎么看？”伊恩嘴角一撇，下巴朝旁边那具尸体扬了扬。

“为了工作。”

“……！”菲利普眼睛瞪得溜圆，他身后传来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

“卢索拉啊，我的天……”

伊恩转过头去。红色神光在全身板甲周围闪烁，随后逐渐黯淡。

骑士抬起一只手，随着“咔嗒”一声，喙状面罩掀了起来。露出红发、脸颊上一道伤疤，还有苍白的皮肤。

梅芙那双惊讶的绿色眼睛盯着他。嘴唇微微颤抖。

“真的是你，伊恩……”

“你以为见到鬼啦？”伊恩笑着打趣道，接着又说，“好久不见，梅芙骑士。很高兴见到你。”

“……！”梅芙眨了眨眼，然后轻声笑了起来。

“我忘了问候你了……我也很高兴见到你，伊恩。看到你安然无恙，我真是太开心了。”

“你也是。”

“你受雇来杀这个堕落骑士？”

“对。不过你先我一步到了。”

梅芙的笑容更深了。她收剑入鞘，接着说道：“我一直觉得我们总有一天会再见面的，只是没想到会是今天。看来是女神指引我们相聚。”

……更像是任务指引的吧，伊恩心想，耸了耸肩。

就在这时，还紧紧贴在墙上的菲利普急切地大喊起来。

“抱歉打断一下，但是……！快接住我！我的手感觉怪怪的——”

“咔嚓”一声，菲利普抓着的那块木板断了。他尖叫着摔了下来，不过令人惊讶的是，他落地时并未受伤。他愣了一下，随后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把头扭到一边。

“呃，我猜这儿没我想的那么高。抱歉，请继续你们的谈话……”

他还是很会破坏气氛，伊恩笑着想，这时梅芙开始往前走。

伊恩不紧不慢地朝她走去。现在近距离一看，他注意到她身上有一些他第一眼没看到的改变。

她的盔甲和腰间的剑都不一样了。她的气质也变了。平静而敏锐，但并不危险。最大的变化是她的眼睛。

那时，她的眼神似乎很绝望，好像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意志。现在，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充满了决心和目标。

看来四处漂泊挺适合她……

想到这儿，伊恩开口问道：“梅芙骑士，你怎么会来这儿？”

“有个叫埃林德的人。他是个堕落之徒，在地下实验室里对人进行邪恶的实验。我处理了他，救出了那些被他做实验的人。其中一个就是委托人。他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梅芙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伊恩。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到二十步了。

“一开始，他被带到这里当奴隶。生病后，就被送到了子爵那里。他临死前求我为他报仇。”

“所以这不只是一份工作，还是他临终前的遗愿……”

“对我来说，都一样。而且多亏了这个，我又见到你了。”

伊恩微笑着停了下来。梅芙又走了两步，也停了下来。她看着伊恩的眼睛，接着说：

“再次见面，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不过现在你就在眼前，我反倒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见到你，我就很开心了。”

伊恩耸了耸肩。

“我在北方常常听到关于你的传闻。”

“你的名声都传到北方了……？”一直跟着他们的菲利普瞪大眼睛问道。

伊恩看了他一眼，他赶紧后退一步，鞠了一躬：“好久不见，大人。之前太激动了，都没跟您好好打招呼。”

伊恩仔细打量着他。他的脸上和身上溅满了血迹。他的身形更壮实了，脸上还有新的伤疤。

“我不在的时候，你变得挺能干了。”

听了伊恩的话，菲利普抬起头，咧嘴一笑。

“您真的这么认为吗，大人？”菲利普那略显天真、灿烂的笑容还是老样子。

“菲利普干得不错，伊恩。虽然他还没被授予骑士头衔，但他和骑士没什么两样。”梅芙平静地补充道。

菲利普摇了摇头，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要是想继续为您效力，我还得更努力才行。”

现在也变得这么谦虚了。伊恩嘴角一撇，梅芙又转向他。

“我一直很好奇你的近况。我想着你不管在哪儿都会过得很好，但是有一段时间没听到你的消息了。我还以为你可能在帝国的某个地方。你一直都在北方吗？”

“只是碰巧这样。”

“我听说北方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听说你安然无恙，我很高兴。”

“有传闻说亡灵军团入侵，还说在冲突期间出现了一位大勇士和一位屠龙者。”菲利普小心翼翼地补充道。

伊恩实事求是地回答：“嗯，有一半是真的。”

“哇……这么说，您知道全部情况，大人。我很想问问您，但是……”菲利普环顾四周，梅芙点了点头。

“确实。我们还有事要处理……伊恩，你能等一下吗？”她看着伊恩。

菲利普紧张地看着他们，伊恩耸了耸肩。

“为什么不呢。我会等的。”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完成任务后会马上离开呢。”

菲利普松了一口气，在伊恩和梅芙之间来回看：“等我们处理完，我一定让你们好好叙叙旧——啊！”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伊恩身后，菲利普吓了一跳，猛地往后一跳。

菲利普看到后，本能地拔出剑，大喊道：“恶魔！有恶魔，大人！小心背后！”

梅芙的脸色也再次变得严肃起来，同样拔出了剑。

夏洛特站起身来，没理会他们，说道：“那些逃掉的我都处理掉了，伊恩。我还检查了一下里面，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干得好。”伊恩平静地点了点头，看着那两个拔出剑的人。

“把武器放下。她和我一起的。”

“和您一起……？”菲利普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夏洛特。他的嘴唇抽搐了一下。

“但据我所知，她是个会说话的野兽——”

“住口。除非你想被割掉舌头，不然就闭嘴，把剑收起来。”伊恩打断他的话，轻轻咂了咂舌，然后转向梅芙。

“这是夏洛特。她是兽人，不是恶魔。”

“……原来如此。”梅芙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收剑入鞘，微微点了点头。

伊恩瞥了夏洛特一眼，她微微扬起了下巴。“这是——”

菲利普大声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伊恩的话。

伊恩皱起眉头时，菲利普已经收起剑，走上前来。

“抱歉，不过这是我的工作，大人。”

……总是无缘无故这么尽职尽责。伊恩忍住没说话，他想起梅芙的侍从是菲利普。

“我为误会道歉。”菲利普说着，抬头看向夏洛特那双橙色的眼睛。然后他清了清嗓子。

“请允许我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梅芙·瑞尔骑士，卢索拉的信徒，提尔恩的使徒，阿格尔兰的守护者，战场上的红骑士，正义复仇的使者，弱者的救星。”

“瑞尔……？”夏洛特眼中闪过一丝认出对方的神色，轻声念道。

“我是菲利普，她的侍从。”

夏洛特看着梅芙，眼中流露出各种情绪，然后转向菲利普。

“我是夏洛特。我效忠于伊恩。”

“原来如此……”

他们的目光交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妙的紧张气氛。伊恩嘴角一撇，转向梅芙。

“还有什么事没处理完？”

“里面还有一些堕落之徒。我们要消灭他们，救出被俘的人。不会花太长时间的，你能等一下吗？”

“知道了。我们快点解决吧。”伊恩说着，拔出了剑。

菲利普兴奋地看着他：“大人，您要帮忙吗？”

“多亏了你，大人，任务轻松了不少。我来帮忙做最后的清理工作。”

“你要是帮忙，我们没有拒绝的理由。”梅芙微笑着说，然后放下了面罩。

菲利普赶紧补充道：“那我们走另一边。你们二位大人走这条路。”

伊恩向夏洛特点了点头，转过身去。

“主门见。”

……

搜寻残余势力的行动十分迅速。

伊恩和夏洛特追踪到了每一个隐藏的敌人。有些人试图用被解放的奴隶当人质，但伊恩毫不犹豫地解决了他们，把匕首刺进他们的额头。

这座堡垒里囚禁着几十个人，包括男人、女人和孩子。伊恩把他们全都带到了主门。不久，梅芙和菲利普也带着差不多数量的人过来了。

菲利普开始组织现场：“你们自由了！你们可以留在这里，或者收集食物和武器，然后回到家乡。不过，我和大人建议你们留在这里。”

他的演讲十分自然，就好像他做过很多次一样。梅芙双臂交叉站在他身后，看起来也同样自然。

“这让你想起你以前救野蛮人、完成任务的时候。不过他们的方法更吵闹些。”夏洛特靠在人群后面的墙上，轻声说道。

伊恩轻声笑了笑：“你没法拿他们和我比。我们从根本上就不一样。”

“从根本上……？”

“我做事是为了报酬，但他们不求任何回报。”

“嗯……我从没想过你做那些事只是为了报酬。”

“那你就想错了。我做的那些事都是为了报酬。”

严格来说，是为了任务奖励和经验值。

夏洛特耸了耸肩，菲利普继续演讲。

“外面的世界很混乱。把家人带来，在这里定居可能更好。这个地方很容易防守。附近有一条小溪，还有土地可以耕种。”

“嗯……大人。”一个被解救的人小心翼翼地举起手。

菲利普示意他说话。

“这个地方的首领效忠于一位贵族。他经常给那位贵族送人。要是他发现了这个地方，我们就死定了……”

菲利普的笑容更深了，好像一直在等着这个问题。

“埃林德爵士已经死了。被……”

他回头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梅芙。

“被红骑士梅芙·瑞尔骑士的剑杀死的。所以你们尽管放心。”

“……！”

人群恍然大悟，眼中露出惊喜之色。感激和喜悦的欢呼声响起，人们高呼着红骑士的名字。菲利普点了点头，好像欢呼声是给他的一样。

“他心怀善意，但举止傲慢。”夏洛特轻声嘀咕道。

伊恩笑了，这时菲利普指向他们。

“还有这两位，他们打败了臭名昭著的堕落骑士。记住，伊恩·霍普大人和他的兽人侍从夏洛特！”

欢呼声也为他们响起。伊恩咂了咂舌，夏洛特则眯起眼睛，面露不悦。

“侍从……？他叫我侍从……？”

“我能理解你想割掉他舌头的冲动，不过还是克制一下吧。就算没了舌头，他也能找到办法说话。”

伊恩然后用下巴扬了扬。

“去把马车带来。我们今晚就住这儿。”

“……知道了。”

夏洛特嘟囔着被叫做侍从的事，跳开了。

与此同时，菲利普像条如鱼得水的鱼儿一样指挥着人群，最后拍了拍手。

“散了吧！尸体处理就交给你们了。打开仓库，庆祝自由之日！”

人群欢呼着散开了。菲利普和几个人小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心满意足地走到伊恩面前。

伊恩嘴角一撇：“你看起来挺享受的。”

“也不是享受。这些人需要一个全新的开始。我只是给他们一点希望和勇气。而且……我最喜欢的部分还没开始呢。”

“最喜欢的部分……？”

“您明白我的意思，大人。”

菲利普环顾四周，然后咧嘴一笑，小声说：

“我们要去搜刮那个堕落骑士的家。谁知道他藏了什么不法之物呢？”

“……！”伊恩扬起眉毛。

菲利普与他对视，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那不是一个正在演讲的侍从该有的表情，而是一个经验丰富的雇佣兵的表情。

“我已经知道他家在哪儿了。很快，村民们就会带着食物和饮料去那儿。我们走吧。看到您在这儿，让我想起了往事。”菲利普迅速在前面带路。

……我没想到他变得这么厉害了，伊恩看着他心想。

梅芙走过来，在她面罩下的声音很低沉：“我很惭愧。这都是我的错。我没能阻止他。多亏了菲利普，我们至少不会饿肚子……”

“……”伊恩静静地看着她。她根本不知道菲利普变成这样是他的原因。

伊恩叹了口气，把目光移开，说道：“就算是圣骑士也得吃饭。我想提尔恩会理解你从堕落之徒口袋里拿东西的行为的。”

“你这么认为……？”

“嗯，好吧……大概吧。”伊恩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