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瞪大了眼睛，短促地叹了口气。

“这么说，你还有个未完成的委托。”

“是的。”

“要花很长时间吗？”

“很难说，我自己也不确定。”

“是什么样的委托……我不是想打探，只是好奇。”菲利普小心翼翼地补充道。

梅芙放下杯子，看了看伊恩，表情表明她并不介意他拒绝回答。夏洛特眯起眼睛，抿了口饮品，这时伊恩耸了耸肩，说道：

“我们要去杀吸血鬼。”

“吸，吸血鬼……？你是说恶魔？！”

“没错，它们的老巢在卢萨尔德。”伊恩的语气很平静，但听众们的反应可不平静。

菲利普的眼睛瞪得仿佛要掉出来，梅芙也皱起了眉头。愣了一会儿之后，

菲利普惊呼道：“就在帝国旁边的那个卢萨尔德？”

“你的声音又大又清楚，在帝国都能听到。”

“……抱歉，我太惊讶了……但这也在情理之中，不是吗？卢萨尔德可不是怪物会藏身的地方。”

“它们可不只是藏身，它们正在建立势力根据地。整个王国可能都在它们的掌控之下。”

“天哪……”菲利普叹了口气，

梅芙抿了口饮品，接着说道：“就你们俩去对付它们？”

“你们不也只靠两个人就攻下了这座堡垒。”

“……”梅芙眨了眨眼，发出一声微弱而难以置信的笑声。

与此同时，菲利普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看着梅芙：“那咱们为什么不帮帮伊恩，大人？”

“嗯……”梅芙哼了一声，点了点头。

菲利普继续喋喋不休：“如果是恶魔，那肯定和那些堕落者有关联。我们说不定能找到帝国腐败的另一个线索。它们肯定在边境地区制造混乱这件事上相互勾结。它们肯定对当前的战争乐见其成。”

“……没错，我也这么想，但我们得先征得伊恩的同意。”梅芙冷静地回应道。

菲利普咧嘴一笑：“伊恩有什么理由拒绝呢？如果我们加入他，对付那些恶魔肯定大有帮助。你说是不是，伊恩？……伊恩？”

见没有回应，菲利普终于回头看向伊恩。

“嗯……”伊恩摸着下巴嘟哝道。

菲利普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反应，眼睛又瞪大了。

“你真在考虑这事儿？我一个人倒没什么，但我们大人肯定能帮上大忙！”

“那当然，这是肯定的。”

“肯定还有别的事让你犹豫。”梅芙说道，静静地看着伊恩。

他没有否认。梅芙抿了口酒，平静地补充道：

“既然这样，那我们也无能为力了。我不会再问了。”

“可是，大人……？”菲利普看着梅芙，一脸困惑。

她点了点头：“他肯定有自己的理由才保持沉默。”

“即便如此，就这么接受……”

“你是说我们要逼迫我们的同伴、救命恩人伊恩吗，菲利普？”

“这……你说得对。我是说……对……你说得对……”菲利普结结巴巴地附和着，点了点头。

但他握着杯子的手却紧张地不停晃动。

他们还真会自娱自乐。

伊恩笑了笑，终于放下了杯子。

“在我做决定之前，你们得先答应我一些事。有些事你们得知道。”

菲利普迅速转过头。一直懒洋洋地靠在窗边的夏洛特也皱起了眉头。

梅芙平静地说：“我借用你常说的话。我先听，然后再回答。”

伊恩点了点头，说道：“直到最近，我们队伍里都不止两个人，而是三个人。有个委托人跟我们同行。”

他看了梅芙一会儿，然后继续说道：

“但那个委托人不是人类。”

“伊恩……？！”夏洛特惊呼一声，语气中带着惊恐，眼神仿佛在问，他真的要把一切都说出来吗。菲利普一脸困惑地把目光转向她。

“如果不是人类……那是像他们一样的其他种族？”

“不止如此。”

伊恩转向菲利普：“你在阿格尔兰见过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

“你在说什么……不会吧？”

菲利普的眼睛瞪大了。

“你是说那个吸血鬼？我们从箱子里救出来的那个怪物？”

“没错，她叫忒萨娅，是个吸血鬼。”

“……”

夏洛特闭着眼睛，轻声咆哮着，菲利普和梅芙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这也在情理之中。他们认识的伊恩向来对任何与黑暗有关的东西都拔刀相向。

“你是不是中了什么邪恶的咒语……？”菲利普结结巴巴地说道。

夏洛特看着他，叹了口气：“你觉得那种东西对伊恩有用吗？”

“好吧，没用，但如果不是这样，那大人怎么会和那种污秽之物扯上关系——”

“那些吸血鬼似乎会绑架其他人，把他们变成吸血鬼，然后进行某种实验。那个孩子就是其中一个实验的逃亡者。”伊恩打断他的话，把夏洛特带来的不知名的果酒倒进空杯子里。

“我们救她的时候，她正被带回去。总之，她被追捕，走投无路时向我求助。”

“然后你就接下了这个请求。”

“是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你怎么能接受一个恶魔的请求……”

“你拿她当诱饵了。”梅芙插话道。

她往自己的杯子里倒着酒，平静地看着伊恩。

“你想着把她留在身边，其他恶魔就会来找你。对吧？”

“没错。”

夏洛特一直皱着眉头，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听到伊恩的回答，她猛地转过头看向他。

梅芙抿了口酒，盯着伊恩的眼睛。她的目光就像一位冷酷的骑士，毫不留情地斩杀堕落者和怪物。

“那么，那个恶魔现在在哪儿？”

“她被吸血鬼带走了。现在她大概在卢萨尔德的某个地方。”

“……现在我明白你为什么犹豫要不要说了。”菲利普声音低沉地说道，看着伊恩。

“你是担心如果我们陪你一起去，我们可能会把那个吸血鬼也杀了。你不想杀那个恶魔，对吧？”

“……她和别的吸血鬼不一样。”夏洛特这时开口说道。

她紧紧盯着菲利普，然后把目光转向梅芙，接着说道：

“她不喝人血。所以她很虚弱。她从未伤害过任何人。她只是饱受口渴之苦，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是个恶魔。实际上，她很讨厌它们。”

“但这改变不了她是个恶魔的事实。”菲利普冷冷地回答道。

“……这也改变不了她是我的同伴、多次救过我命的事实。”夏洛特眼神冰冷，咬牙切齿地说道。

她看起来已经准备好拔剑了。菲利普刚才还面带微笑，现在却一脸冷漠地看着她。

“我的委托是杀光所有吸血鬼。”

伊恩平淡的声音打破了他们之间的紧张气氛。

“所以我会优先完成这个委托。忒萨娅的命运之后再说。她可能已经死了。如果是这样，你们加入我们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什么……？伊恩，你是认真的……？”

夏洛特震惊地回头看着他，伊恩继续说道：

“但也许她还活着，还会再次站在我面前。到时候情况就不一样了。和你们不一样，我不完全否定夏洛特的话。而且……”

伊恩停顿了一下，用酒润了润嘴唇，目光没有离开梅芙那双沉稳的绿眼睛。

“忒萨娅不仅是我的委托人，还是我的仆人。这意味着她的命运掌握在我手里。”

他放下杯子，用干涩的声音补充道：

“不管我到时候做出什么决定，你们能不插手吗？就算我决定饶她一命？”

“……”

一片沉重的寂静笼罩下来。只有他们的目光交汇在一起。气氛越来越紧张，菲利普又显得焦虑起来，他紧张地四处张望。

最后，梅芙开口了：“你总是和我对着干，来表明自己的意志。就算是最坏的假设，你也从不妥协。”

“……这次我犹豫了。”

伊恩的回答让梅芙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微笑。

“所以，这就是你纠结的原因？”

伊恩轻轻耸了耸肩，回答道：“但我相信，你最终会尊重我的决定。”

“哈……对。你总是很会说话。”

梅芙摇了摇头，一边盯着自己的杯子一边喃喃自语。

“如果是别人，我不会犹豫。我会认为他们是恶魔的爪牙，然后砍下他们的脑袋。但我不能对你拔剑。相反，我觉得你这样做肯定有原因。听了你说的话，我也别无选择了。”

她抬头看向伊恩。

“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回答了你的问题吗？”

伊恩微微一笑：“回答了。”

梅芙举起杯子，补充道：“就像你的仆人一样，我也很好奇一个恶魔是否真的能克服它的黑暗本性。我想亲眼看看。所以，我们一起走吧。”

“……我自己也不完全确定这一点。”

伊恩举起杯子，碰了碰她的杯子。

“但我们干吧。”

梅芙微笑着把杯子举到嘴边。伊恩也一口气喝干了酒。菲利普一直呆呆地看着他们，这时终于开口了：

“所以……你们俩从现在开始又要一起旅行了？”

“是的，至少现在要去卢萨尔德。”伊恩说着，放下了杯子。

梅芙轻轻点了点头。

菲利普松了口气，然后笑了笑，接着说道：“这我就放心了。我只是意识到，那个恶魔是死是活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我更担心的是你们俩闹翻。”

“先担心你自己吧。我们现在要一起闯进吸血鬼的老巢了。”

“你以为我提这个建议会没有那份决心吗？我的命本来就是借来的，大人。”

菲利普兴致勃勃地补充道，挠了挠下巴。

“而且……我们需要重新规划一切。我们得去贝尔隆德的一个地方。”

“这事你负责。”

“当然。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们应该先庆祝我们重聚。”

菲利普开始倒更多的酒，伊恩瞥了一眼靠在窗边的夏洛特。她似乎对这种情况有些不知所措。

伊恩与她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搬把椅子过来坐下。”

“对，过来和我们一起吧。既然我们要一起旅行，我以后就直接叫你夏洛特了。”菲利普补充道，仿佛他之前没有敌意一样。

夏洛特眨了眨眼，搬了把椅子过来。她坐下后，菲利普迅速给她倒了杯酒。

“我们干一杯。你们俩，我的领主们。”菲利普咧嘴一笑。

梅芙微笑着举起酒杯：“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伊恩。还有你，夏洛特。我们一起努力。”

夏洛特舔了舔嘴唇，点了点头。自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伊恩。

他平淡地说：“我们喝了这杯，然后就去睡觉。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你就这样祝酒啊。”梅芙笑着伸出了酒杯。

四只杯子在桌子中央碰在了一起。

“不过，大人，北方的情况……哈哈。好吧，我们又不只有今天。没错。”

很快，桌子上只剩下空壶和空杯子。随着灯笼的光线变暗，房间里只剩下打鼾声和呼吸声。

第二天，天还没亮，这支现在由四人组成的队伍就悄悄地离开了堡垒，当时其他人还在睡觉。

他们在那个无赖骑士房间里找到的那几袋钱原封不动地留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