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该死的东西……”

伊恩从身后走近叹气的菲利普。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弥漫开来。

“让开。”

“我觉得您还是别看为好，大人……”

“别让我说第二遍。”

最后，菲利普放下盾牌，退到了一旁。

伊恩打量着昏暗的室内。

一股能熏掉人鼻子的恶臭扑面而来。

到处是黏液、粪便和血水，骨头散落一地。除此之外，还有成堆腐烂的尸体，人和野兽的混在一起。

菲利普刚才叹气，想必就是因为看到了这一幕。

再往里看，一双双大小不一的红眼睛闪闪发亮。伊恩冷静地打量着这些警惕的目光。

“……”

他首先看到的是几只大型的混种哥布林。

它们紧贴着墙壁，露出獠牙，嘴里还塞着肉块，发出低吼声。它们的肚子胀得有些反常。在它们周围，还有更小的哥布林，看起来就像刚出生一样。

所以这里算是个孵化场。

伊恩这么想着，又回头看了看那些肚子胀大的哥布林。因为他感觉到了虚空魔法。

他用魔法侦测确认的，显然是这些生物散发的魔法。

仔细想想，它们没有明显的性别特征，而且体型非常大，肌肉发达。这跟他之前遇到的哥布林酋长的特征完全吻合。他自然地以为它们都是雄性。

难道那个酋长也是……？

这个假设跟眼前的景象一样令人作呕。伊恩咂了咂舌，菲利普轻声问道：

“您在找什么吗，大人？”

“不是。看起来不像。”

“那我来处理吧。”

“你还能再用一次之前用的那个圣光吗？”伊恩转身问道。他看到梅芙和夏洛特走了过来。

菲利普回答说：“您看到了，大人。那是圣物蕴含的恩典。可惜，接下来几天我都无法正常使用它了。”

“那就跟着我。”

“什么……？”

伊恩开始往前走，菲利普瞪大了眼睛。

“大人，您不相信我吗？”

我是说，你可能会死。

伊恩没理他，向夏洛特示意了一下。夏洛特走过伊恩身边时点了点头。夏洛特走近孵化场，看了看菲利普。

“我不是不信任你，但保护幼崽的母亲比平时更强壮。交给我吧。”

“……是。”菲利普无奈，只好转身离开。

夏洛特浑身是血，放下战斧，拔出獠牙剑和匕首。

伊恩看着她，补充道：“它们可能会变异。记住这一点。”

夏洛特点了点头，握紧匕首，走进孵化场。她慢慢地关上了菲利普打开的那扇门。闪烁的橙色眼睛从门缝中消失了。

伊恩走开时，身后传来哥布林的惨叫和东西破碎的声音。

“您看到什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梅芙看了看喧闹的孵化场，问道。

伊恩回答说：“母哥布林和它们的幼崽。还有尸体。”

“啊。”

“那景象简直是我的噩梦。那些尸体不是被刀砍开的。是用手撕开的。而且那些大家伙的肚子都胀得那么大……”菲利普在他们身后闷闷不乐地说道。

梅芙则满不在乎地回答：“就算它们变异了，基本特征好像也没变。就像我在旧手册上读到的那样。”

“……手册？”

“我让你读过一次，但你没读。据手册上说，母哥布林体型更大，更强壮。这一定是为了承受分娩之苦。它们的妊娠期很短，一次能生五到十个。最大最强壮的母哥布林会成为首领。”

“靠……”

“嗯？你说什么，伊恩？”

“没什么。”伊恩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他不想再想这件事了。他很快在一间小屋前停了下来。一股微弱的魔力正从屋里渗出。

“这里好像不是……”伊恩喃喃自语，菲利普大步向前走去。

也许是因为刚才的场景，他深吸一口气，好像鼓足了勇气，然后一脚踢开了门。

“呃……果然……”菲利普闻到随之而来的恶臭，咂了咂舌，皱了皱眉头，然后走了进去。

伊恩跟在后面，也微微皱了皱眉。这里也没有祭坛。

相反，一个更可怕的景象映入眼帘。

赤身裸体的男人被绑着，散落在铺满稻草的地板上。

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四肢全无。他们本该长着眼睛的地方却空空如也，眼窝周围青筋暴起，泛着紫色。他们像动物一样躺着，浑身沾满了受污染的魔力。

“这……难道是……”

即使是久经沙场的圣骑士和侍从，眼前的景象也让他们感到恶心。菲利普脸色苍白，回头看了看伊恩和梅芙。

“这是我想的那样吗？”

“……看起来是这样。我也觉得奇怪。就算哥布林变异了，会使用魔法、会说话，似乎也不太可能。但如果它们掺杂了人血……”

“这太不可思议了。怪物……和人类……这……”

“在恶魔界是有可能的。它遵循的法则与外界不同。也许在这里，一切都可以嫁接在一起。”伊恩漫不经心地补充道。

“那那些母的……该死……卢索拉……”菲利普开始念起祷告。

与此同时，伊恩脑海中闪过一些不愉快、令人作呕的念头。比如，为什么这里只有男人，这些念头他不想说出口。

“呃……呃……！”

这时，男人们开始抽搐起来。他们脸上的紫色血管更加明显，他们或哀嚎，或哭泣。他们似乎因为受污染的魔力而完全丧失了理智。对他们来说，这也许是一种解脱。

“……我会让他们安息。你们俩先走。”菲利普念完祷告，说道。

他紧紧握着剑，剑身似乎都要被捏碎了。

看到他坚定的背影，伊恩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梅芙静静地跟在他身边，等他们完全离开那栋建筑后，才开口说话。

“我很担心边疆的未来。等战争结束，这里可能会变成一片被诅咒、被疯狂笼罩的土地。到那时，就没有赢家了。”

看起来已经是这样了。

伊恩虽然这么想，但也只是耸了耸肩。没必要用消极的话来浇灭她真诚的担忧。

“等我们到了帝国，我会给圣殿骑士团的大教堂写封信。我会详细告诉他们我所看到和经历的一切。”

“……”

伊恩回头时，梅芙连忙补充道：

“别担心。信里不会提到你的名字。”

“我不是因为这个才看你的。”

反正圣殿骑士团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

“那是为什么？”

“圣殿骑士团在幽灵军团入侵北方时没有派援军。他们只是在一切都结束后，派了一个调查小组过来。”

对于伊恩冷漠的回答，梅芙面罩后面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那是她微笑时发出的声音。

“你是担心我会失望吧。别担心。我也没抱太大期望。但至少一封圣殿骑士的信，会让他们意识到边疆面临的威胁。”

“……但愿如此吧。”

这时，几只混种哥布林出现了。在它们旁边，长得像狗和野猪的混合体的野兽汪汪叫着。它们的眼睛闪烁着紫色的魔力。

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

伊恩这么想着，看向怪物后面的那座木屋。光是盯着它看，就让他有种不安的感觉。

“我来对付这些。你专心去找恶魔界的核心。”梅芙说着，冲了上去。

混种哥布林和野兽好像早就等着她了，向她冲了过来。

她的剑每次闪过，它们就倒下一片，液体四溅。但这还没完。倒下的那些开始变异，在地上扭动起来。

伊恩边往前走边补充道：“还是一起战斗比较好。”

“我能应付。菲利普和夏洛特很快就会过来。”

梅芙砍倒一只冲过来保护正在变异的同伴的哥布林，指着门说：

“进去。快。”

他们都急着让我远离危险。

伊恩这么想着，没有抗议，径直向门走去。门在他身后关上了。门外的尖叫声和喊叫声还在继续，但他冷静地扫视着屋内。

家具乱七八糟。木板裂开了。在地板的一个角落里，一扇通往地下的暗门大开着。

“难道有个堕落者藏在这里……？”伊恩嘀咕着，走下楼梯，他确信自己找对地方了。

呼的一声，一团火焰从他手中飞出，点燃了墙上的火把。灯光照亮了地下空间。

这是一个相当大的地下室。这不是一个人能挖出来的。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堆满杂物的桌子，摆在一个用石块砌成的墙角。

伊恩扫了一眼那些随意散落的书，嗤之以鼻。

“……是个黑魔法师，呵。”

他把打开的那本书扔进自己的背包，转过身。一道微弱的紫光在远处闪烁。伊恩走近后，很快就看到了光源。

在地下室的最深处，用人骨堆成了一个祭坛。

祭坛上跪着一具穿着腐烂长袍的骷髅。但它并没有碎裂。它的骷髅手高举着，像是在膜拜。在它的双手中间，是一个骷髅头。

毫无疑问，那是它自己的，因为它的肩膀空空如也。

骷髅头上刻着一个大大的、发着紫光的字母。就连伊恩也看不懂这个词。

只是盯着它看，他的视线就变得通红，可怕的幻觉在他脑海中闪过。耳边回荡着无法理解的呢喃声。

当然，这还不足以腐蚀伊恩的意志。

是黑魔法师和他们的追随者……？

伊恩对此毫不在意，停在了祭坛前。

摧毁骷髅头就能完成任务。但伊恩收起了陨星匕首。

根据经验，他知道触碰这段文字会触发堕落者专属的事件。之所以没有出现任务，是因为他还没有堕落。

值得吗？

他犹豫了片刻，因为他剩下的能力点不多了。遇到一个能击垮他意志的实体，风险很大。但这是可控的风险。

对于魔力有限的人来说，混沌碎片是宝贵的资源。此外，他还可能因为完成这个未知任务而获得额外的能力点作为奖励。

最重要的是，他快要升级了。

“呼。”

伊恩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伸出手。紫光加深，幻觉和低语声变得更加清晰。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骷髅头的那一刻。

轰！

一道紫色闪光闪过，他的视线天旋地转。刹那间，他所有的感官都模糊了。

不管经历过多少次，我都无法适应。

他正这么想着，视线又亮了起来。

虚空闪烁着紫光。这跟他过去看到的有些相似，但这是一个更深邃的深渊。

在那深渊的尽头，漂浮着一个巨大的物体。它看起来像是一个大得不真实的花蕾。

他刚这么想，花蕾就开始绽放。

直到那时，他才意识到它是由无数只手或手状触手组成的。

从那漆黑、起伏的身体中间，无数紫光绽放。

紧接着，他意识到每一道紫光都是一只发光的眼睛。

该死……

他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管它是什么，显然已经注意到他了。

那些眼睛亮了起来。无法理解的呢喃声钻进他的脑海。

那很可能是那个实体的想法。

与此同时，一股原始的恐惧涌上心头。

伊恩努力保持理智。他告诉自己，这种幻觉不会持续太久。只要他能坚持一会儿，就能回到现实。

但这并不容易。那个实体的想法像手指捏死蚂蚁一样，试图碾碎他的意识。

随着他的理智即将崩溃，他脚下的紫光闪烁起来。覆盖他视线的紫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黑暗。低语声渐渐平息，一片寂静。

他的视线随之开阔。伊恩终于看到了下面闪烁的紫光。还有从紫光中升起的那个巨大得无法形容的物体。他之所以会陷入黑暗，是因为那个实体挡住了他的视线。

这是什么……？

当他试图感知那个实体时，一切都变成了一个点，然后迅速退去。就像世界翻转一样，他所有的感官都恢复了。

“呼……呼……”伊恩喘着粗气，坐了下来。

随着一声脆响，骷髅头碎了，祭坛塌了。在骨头堆中间，他只是喘着粗气。幻觉和令人心碎的低语声仍然历历在目。

那是什么……？

任务完成通知一个接一个地传来。不出所料，不止一个。

[扭曲混沌之祭坛。]

还有[虚空守望者。]

当然，这是一个他从未接过的任务。

守望者？他们在监视我吗？

不管怎样，都有收获。作为任务奖励，他获得了经验值，还增加了一点精神力。升级是额外的奖励。这是现实改变以来，他第二次升级。

“伊恩……！你没事吧？！”

他还没来得及整理思绪，一只粗糙的手就抓住他，把他拉了起来，还带着绝望的喘息声。是梅芙。

虽然她的脸藏在面罩后面，但她的眼睛肯定睁得大大的。

她看了多久了？

他正想着，梅芙又叹了口气，检查了一下他的脸。

“你不太好。别眨眼。你流血了。”

“……”

直到那时，伊恩才意识到自己眼睛、鼻子和嘴巴都在流血。但更让他惊讶的是梅芙的反应。

“你太鲁莽了。你差点就没命了。”

“你都看到了？”

“你是说，你抓住核心的那一刻？是的。我看到了全部，甚至看到了虚空之力的消失。”

可你却这么冷静……？

梅芙注意到他的目光，问道：“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你看起来很镇定。”

面罩后面传来低低的笑声。

“一定是有原因的。如果我要质疑什么……”

梅芙紧紧地扶着他的肩膀，回头看着他。

“我会好奇，你该被称作什么类型的魔法师。”

“……”

最后，伊恩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是啊，奇怪的事情太多了，接受起来反而更容易。

梅芙拉着他：“我们出去吧。核心已经被摧毁了，菲利普和夏洛特正在外面等着。”

“大家都集合了吗？”

“是的。所以我下来了。”

“那把菲利普叫下来吧。”

“叫菲利普？为什么？”

“这是一个黑魔法师的实验室。我们应该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梅芙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伊恩一眼，然后开始往外走。

“……好吧。我们把他叫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