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芙皱起了眉头。菲利普和夏洛特对视了一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伊恩似乎也有同感。他短促地哼了一声，说道：

“你上次就在胡言乱语，现在又来这一套。先看看天空再说吧。”

“这还可以挽回。仔细想想，伊恩。不管你多么恨我们，也没必要为了那个无关紧要的小精灵女孩而冒生命危险。”

“忒萨娅还活着吗？”

“还没。但如果你坚持到最后，她最终还是会死。”

梅芙的目光转回到夏洛特身上。她那橙色的眼睛里，浓厚的杀意在凝聚。伊恩也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

女皇的声音继续说道：“我并不讨厌你，伊恩。恰恰相反。你太有价值了，不能死在这种地方。如果你活下来，你会像在北方时那样，取得许多成就，多次名垂青史。”

“杀死你们所有人也将是我的成就之一。”伊恩终于用冷漠的语气说道。

那颗头微微一笑。

“真是可悲的局面啊。我在这里努力救你，而你却如此渴望杀我。即便到了现在，我的整个家族都在集结。你真的以为，无论你有多强，都能与我们所有人为敌吗？”

“你们所有人都在集结？”

“是的。等你们到达时，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伊恩点了点头。梅芙意识到，他继续对话只是为了获取更多信息。

也许连女皇都注意到了这一点。

那她为什么还要继续劝说他呢？难道她真的不想杀伊恩吗？

她困惑地歪着头，这时伊恩说道：“很好。这样我就不用费心去猎杀你们了。我也会获得很多经验。”

“又说些让人费解的话……我很清楚你在北方取得了什么样的成就，伊恩。那简直就是传奇。”

女皇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但我也知道，那并不完全是你的功劳。现在情况不同了。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不是吗？”

“……”

伊恩没有回答。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梅芙觉得他一定面无表情。他越生气，脸上就越没有表情。

“你一定很焦虑。”

出乎意料的是，伊恩的语气非常柔和。

“什么？你什么意思——”

“看来那些支持你的人并没有提供任何帮助，对吧？”

“……”女皇的声音低了下去。令人惊讶的是，梅芙能从那张令人厌恶的脸上感受到一丝困惑。

“否则，你也没有理由自己说出这些站不住脚的理由。”

伊恩继续平静地说道。

“事实是，你也知道。没有他们的帮助，你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心爱的家族，都会死在我的手里。所以你才拼命劝说我，编出这些难以令人信服的理由。不是吗？”

“……你下结论太早了，伊恩。”女皇终于开口了。

伊恩轻声笑了笑，补充道：“我不在乎忒萨娅是死是活。就算你把族人当炮灰，也阻止不了我。死在我手里，远比被你吸干血要痛苦得多。”

“……”

那颗头似乎无言以对，嘴唇无声地动着。

伊恩走近一步，补充道：“别再废话了。还有，下次。”

伊恩抬起脚。“我会踩碎你真正的头。”

“伊恩，你会后悔的——”

咔嚓！

伊恩踩碎了那颗头。随着它内部的魔力消散，碎裂的肠子四处飞溅。

“哈……”伊恩短促地叹了口气，浑身是血和肉。他用手掌擦去脸上的血，回到篝火旁。

菲利普露出尴尬的笑容。“啊，您真是太威武了，主人。您不仅坚定地顶住了恶魔的威胁，还宣战了。您一定有什么打算，对吧？”

“没有，”伊恩立刻回答，直视着菲利普。

“没有计划。我们要去格鲁米，正面迎敌。”

“……”菲利普的嘴唇分开，停顿了一下，他的反应和之前那个由肠子组成的怪头如出一辙。

伊恩干笑了一声，说道：“女皇不会离开她的巢穴。我们没法偷偷进去，所以只能正面突破。”

“呃……”菲利普叹了口气。

夏洛特神色凝重，咬牙切齿地说道：“这将是一场大战。就算我们战死，也会令人难忘；如果我们活下来，将永远被铭记。”

“什么疯子……如果女皇说的是真的，那就会像以卵击石。当然，你们都是能以一敌百的战士，但对手毕竟是……恶魔族……”菲利普说完，在伊恩的目光下缩了缩身子。

伊恩点了点头。“嗯，你说得有道理。”

“……什么？”菲利普惊讶地扬起眉毛。

伊恩耸了耸肩。“就像你说的，以卵击石。如果你想回去，可以转身回伯布鲁克。你也一样，骑士。”

伊恩看了一眼梅芙，继续说道：“你们俩帮我们到这里，已经做得够多了。如果你们决定撤退，我绝不会责怪你们。如果我们赢了，我们会直接前往伯布鲁克。当然，我们会分享收集到的任何信息。”

菲利普看起来很吃惊，没想到伊恩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你怎么能说这么令人失望的话……回去？不管我有多害怕，你以为我会抛弃你们俩，独自逃跑吗？”

“我也有同感。我不能把你们置于危险之中而自己逃跑。我会和你们并肩作战到最后。”梅芙补充道。

菲利普看着她，开玩笑说：“我甚至练习了如何对付吸血鬼，所以空手而归会很尴尬的。”

“不管有多少吸血鬼，真正的吸血鬼可能只有几十个。其余的可能和我们之前看到的爪牙一样。依我看，我们确实有机会。我们每人对付几十个就行了。”梅芙严肃的话语让伊恩轻声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他们会这么说。

“好吧。如果你们都这么想死的话。”

当然，伊恩并不打算死。他剩下的能力点不多了，但技能点还很多。如果情况不妙，他打算视情况投入技能点。

而且，他还有其他依靠。就在他拒绝女皇的提议那一刻，一个任务窗口出现在他面前。

[迷宫宅邸的女主人。]

目标是进入迷宫宅邸，杀死吸血鬼女皇。

这意味着这在游戏中也是一个存在的局面。所以，无论如何，这都不会是一个无法突破的局面。就像和塔胡姆里特的战斗一样。

就算情况再糟，只要拼命挣扎，就会找到出路。然而，这些并不是他能轻易向同伴们解释清楚、让他们信服的理由。

“从明天开始，我们要放慢速度。大家保存体力，不要不吃饭。”

伊恩只说了这些。

菲利普喃喃自语着“卢索拉”，表情严肃地看着梅芙。

“如果我战死沙场，请为我报仇，主人。”

梅芙点了点头。“别担心，菲利普。我会用我的生命为你报仇。”

“如果有人要死在这里，那也会是我先死。所以你们应该发誓为我报仇。”夏洛特补充道。

现在他们都争着先死。

伊恩笑了起来，拿起一块布，粗略地擦去脸上的血迹。当然，他并不打算让任何人死。

如果可能的话。

……

第二天，风暴云开始剧烈翻滚，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随着时间的推移，云层越来越低，给人一种天空在收缩的错觉。依然无法区分白天和黑夜。

然而，向中心前进的队伍的气氛却出乎意料地平静，比平时更加平静。他们每餐都吃得津津有味，毫不吝惜口粮，并且充分休息。

在这段时间里，没有发生过一次吸血鬼的袭击。他们甚至没有感觉到有窥视的目光。伊恩并不完全确定是否真的如此。随着他们接近中心，污染的魔力越来越浓厚，扰乱了他的感官。

似乎到了第三天，

“嗯……”

马车终于从格鲁米郊外的森林中驶出。坐在马鞍上的伊恩突然感到视野开阔起来。真的开阔了。田野微微向下倾斜，他一眼就能看到格鲁米的全景。

第一道城墙又宽又长，环绕着城外的农田和小森林。同时，它又低又薄，反映了帝国的风格。城市本身则坐落在高墙之内，只占据了外城墙所包围区域的一小部分。即便如此，它看起来也是一个相当大而繁荣的城市。

至少，在最近之前还是这样。

现在，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看不到一盏灯，看起来就像一座废弃的城市。

只有伊恩注意到了这种异常。其他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头顶上翻滚的风暴云上，特别是风暴眼——漩涡中心的一个大洞。

“卢索拉……我的天啊……”菲利普凝视着深紫色的天空和透过洞口可见的大弯月，叹了口气。

“……魔法。或者，另一个世界。”夏洛特在一旁喃喃自语。

伊恩点了点头，补充道：“嗯，至少我们不会迷路了。”

“……？”菲利普困惑地歪着头，最终顺着伊恩的目光向下看。

伊恩看的不是天空中的大洞，而是被苍白的月光照亮的下方土地。一个大花园和花园中央的宏伟宅邸在月光下格外醒目，与周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月光只照到了花园的围墙。

因此，周围区域显得更加昏暗。

菲利普看着这超现实的景象，张开嘴想说些什么：“那么……那一定是……”

“我们的目的地。”梅芙从马车旁探出身子，接过了他的话。她用平静的绿色眼睛看着伊恩。

“那是女皇的宫殿，对吧？”

“很可能。”

伊恩点了点头，格鲁米的景象被外城墙遮挡住了。尽管城墙很低，但它仍然是一道墙。马车驶上平地，沿着主干道前进。城门越来越近。

敞开的城门，和周围一样，被寂静的黑暗笼罩着。甚至看不到守卫。

菲利普终于意识到这不自然的寂静，自言自语道：“总不会一个人都没有吧，对吧？”

“谁知道呢？也许吧。”

“大家都去哪儿了……不，算了。最好别想。”菲利普摇了摇头，沉默了下来。

很快，马车穿过了城门。伊恩的眉头微微皱起。他感觉到感官上出现了一瞬间的微妙不协调，就像进入恶魔领域时一样。

“……”

没有察觉到变化的菲利普环顾四周。右边可以看到远处的城墙，前面是一座通向农田的小山，左边稀疏的树木形成了森林。风暴眼稍微偏左，位于前方的中心位置。

菲利普看着风暴眼下月光形成的微弱光柱，

“停下车，菲利普。”伊恩策马向前，说道。

菲利普本能地拉住了缰绳。

伊恩戴上头盔，补充道：“准备战斗。”

“……！”

那一刻，队伍中的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菲利普正盯着的小山。只是短暂的一瞥。梅芙迅速抓起头盔，夏洛特从马车顶上跳了起来。

紧接着，黑色的身影开始从小山上浮现。菲利普从驾驶座上猛地站起来，仔细看去。

他们是骑着死马的骑士。跟在他们后面，一个被黑烟笼罩的身影出现了。

那是一个穿着全身板甲的骑士，骑在一匹同样披着铠甲的死马上。这景象，再加上头顶上翻滚的风暴云，让人联想到一支来自地狱的军队。

就在这时，菲利普干咽了一下，一抹红光开始在他的眼角蔓延。

“……？！”菲利普瞪大了眼睛，看到伊恩的身体被红光笼罩。神圣的力量很安静，但似乎准备像火山一样爆发。

“北方的大战士……”梅芙叹了口气，从马车上下来。

伊恩的眼睛微微上扬，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部分是因为他预感到今天会很艰难，但也因为渗透到他身体里的神圣力量比以前更加鲜明。

他查看状态窗口，发现属性确实提高了几点。考虑到他并没有比平时获得更多的神圣力量，这很令人惊讶。

这和审判之剑变强的情况类似吗？

也许是因为龙之源泉。他无法确定。事实上，原因并不重要。

伊恩很快转移了目光，从木盒里拿出一支烟。他轻轻一弹，指尖燃起火焰，点燃了烟头。他摇了摇手，熄灭了火焰，深吸了一口烟。

“呼……”

伊恩吐出烟雾，看着骑士们慢慢走下小山。数量相当多，但他们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前往迷宫宅邸的过程不会一帆风顺。

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在这种敌人身上浪费魔力。武器也是一样。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挥舞普通的剑，挥几下也会断。

然而，有另一种方法。

相反，这是只有现在才可能做到的事情。

“呼……”伊恩从嘴里吐出烟，伸出右手。他的手伸进背包里，又慢慢地伸了出来，握着一把太大而无法用一只手握住的大柄。接着，一把又长又宽的剑出现了，和他一样高。

剑身是一把单刃大剑，剑尖微微弯曲，剑脊上刻着古老的符文。那是军团指挥官的大剑。

马被突然增加的重量吓了一跳，打了个响鼻，试图恢复平衡。伊恩不为所动，用双手紧紧握住剑柄，手背上的血管凸起。

咔嚓，咔嚓——

他紧紧握住粗大的长柄，留下了浅浅的凹痕。流淌在他身体里的神圣力量静静地燃烧着。

最终，伊恩用一只手调整了大剑的握姿。他让巨大的剑身斜挂着，然后转过头去看。

他嘴里的香烟微微动了动，说道：

“我来开路。你们慢慢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