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眼前骇人的景象震得说不出话,更无法分辨地上那些蠕动的人究竟是死是活。
活人的皮肤怎会呈现那种死寂的灰青?若他们皮下游走的真是活蛇,这些蛇又是如何钻进去的?
手电光颤抖地扫过一张张惊恐的脸,他们畏光地蜷缩进角落,发出焦躁的“嘶嘶”声,像极了一群受困的蛇。
这些面孔大多熟悉,甚至有一家几口一同被关在此处。
他们本该拥有平静的生活,如今却因这场无妄之灾,人生彻底颠覆。
而我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黑暗中被非人的痛苦折磨。
忽然,光线被一只从缝隙中伸出的手挡住,一个虚弱的声音气若游丝:“救命……放我出去……我不想死……”
我心中一凛——里面还有清醒的人!激动之下,我猛地将那活动木板拉开!
“别怕!我想办法救……”
话音戛然而止。
我僵在原地,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住窗口那张脸——惨白纸皮为面,双颊涂着两团艳俗腮红,“她”咧开朱砂描画的嘴,发出的却是男人的嘶哑笑声:“想救他们?你打算怎么救?”
是它!是那个骗我去后山的纸人老太!
我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脑子一片空白,本能地“砰”一声狠狠关上木板,颤抖着手想把锁扣回去。
“怕什么?有蛇君护着你呢。”那东西在门内阴冷大笑,“要不是蛇君为你毁了那两个蛇彘,这些人至少不用活受罪。”
我手指抖得厉害,锁头几次对不准锁孔。闻言猛地抬头:“那些小蛇真是活的?你们竟用活人做蛇彘?!”
“活人哪叫蛇彘,该叫蛇蛹啊。”里面的声音嗤笑着,满不在乎,“等时机成熟,蛇种破蛹而出,就能顶着他们的皮囊活下去。到时候村子照样人丁兴旺,千秋万代,岂不美哉?哈哈哈……”
原来这就是蛇蛹的真相?
这些蛇妖竟想将全村人都变成孵化的容器,从根子上彻底侵占这个村子!
后山那些东西简直丧心病狂!
我怒火中烧,一拳砸在门上:“村子到底哪里得罪你们了?非要这样赶尽杀绝!”
“我们行事,何须向你解释。”纸人老太的声音忽然贴至门缝,如鬼魅低语,“听句劝,快回去吧。别等自家后院起火了,还在这儿多管闲事。”
“你什么意思?!”我心里猛地一沉,攥紧拳头追问,门内却再无回应。
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心脏。我慌忙扣好锁,转身朝着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一路上心跳如擂鼓,混乱的思绪几乎要将我吞噬。我不敢想象家里发生了什么,只能拼命祈祷所有人都平安无事。
几分钟后,我气喘吁吁地撞到家门口,却被院内传来的一声凄厉惨叫彻底击碎了希望!
我猛地推开门,眼前景象让所有焦虑轰然炸裂——
无数条蛇纠缠翻滚,将院中的女人紧紧缠绕成一个人蛹,猩红信子舔舐着她被撕咬得血肉模糊的皮肤。
那女人披头散发,在地上疯狂挣扎,双手徒劳地撕扯着身上的蛇群,发出阵阵撕心裂肺的哀嚎!
透过客厅窗户,我看见冷颜哭喊着捶打玻璃,父亲泪流满面地死死拉住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院中的惨剧上演。
那女人竟是我的后娘!
最后一丝理智瞬间崩断。我猛地冲进院子,扯下腰间的雄黄药袋,将药粉狠狠泼向蛇群,抄起墙边的竹扫帚拼命抽打,嘶声怒吼:“滚开!都给我滚开!”
扫帚重重抽在蛇身上,雄黄气味刺鼻,蛇群却丝毫不退,反而越缠越紧。
我怕伤及后娘,慌忙扔开扫帚,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
“丫头,退后。”
一道苍老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我猛地回头,只见村长带着几人走进院子。
年过九旬的村长依旧健朗,他手持一根通体莹白的奇异弯杖,径直越过我,走向蛇群。
只见他挥动弯杖,方才还凶悍无比的蛇群竟如临大敌,纷纷缩头退避!
我尚未看清那杖子模样,后娘突然开始剧烈抽搐,喉咙发出诡异的“咯咯”声。
我急忙上前,却骇然看见她的皮肤正迅速变成灰青色,无数淡紫色纹路从伤口处蔓延开来——竟和村尾那些蛇蛹一模一样!
父亲和冷颜冲出房门,却被村长的人拦住。
村长一挥手,几人迅速用麻绳捆住后娘手脚,拿出一个大麻袋将她罩住。
“你们要带她去哪儿?”父亲盯着麻袋,双眼通红。
“刘芳芸染了蛇病,必须带去村尾集中医治。”村长将莹白弯杖顿在地上,语气平静。
我刚从那个地狱逃回,深知被送去之人的下场。后娘已现蛇蛹之征,难道也要走上绝路?
“放开我妈!她没病!”冷颜瘫倒在地,哭得撕心裂肺。
父亲死死按住挣扎的冷颜,痛苦地问:“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三天内必会发疯,留在家只会害了所有人。”村长抚着胡须,浑浊的眼睛看不出情绪。
“胡说!我妈不会疯!”冷颜疯了一样踢打父亲,却被他紧紧抱住。
村长示意手下抬起麻袋,临走前看向失控的冷颜,对我父亲摇头叹息:“看来即便是冷家,如今也难以置身事外了。”
我猛然回神,察觉村长话中有话。待要追问,他却已带着人抬着后娘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