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紧接着，那团吞噬了黑骑士的迷雾中，一道黑红相间的冲击波爆发开来。

伊恩用胳膊护住脸，被冲击得往后退去，眉头紧皱。夏洛特和梅芙也不例外。

“呀，呀呀——！”

“呃……！”

宴会厅地板上，仍瘫倒着一些士兵，迷雾中，隐约可见黑骑士单膝跪地、蜷缩的身影。

咔嚓，咔嚓——

黑骑士原本近两米高的身躯，此刻还在不断变大。

盔甲各部件间的缝隙变宽，但盔甲并未解体或散落。看起来，它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而设计的，好几层厚厚叠在一起的部件展开，形成了新的缝隙和关节。难怪他的盔甲如此厚重，原来是有这些隐藏机关。

现在连盔甲都能变形了……

在阵阵冲击波中，伊恩仍眯起眼睛，紧盯着那怪物。这恐怕还不是它的全部实力。他调动混沌之力，这时，黑骑士的一只镶板靴子重重踏在了地上。

那怪物仍前倾着身体，接着缓缓挺直了身子。

“咕噜噜……”一阵低沉的、夹杂着低频波的呼吸声悄然扩散开来。伊恩以前从塔胡姆里特和阿基斯身上听到过类似的呼吸声。

呼——

仿佛黑雾中蕴含的魔力瞬间被黑骑士全身吸收。紧接着，原本蜷缩着的黑骑士猛地仰起上身。

“——！”黑骑士发出一声咆哮，释放出凝聚的魔力。这咆哮声似乎要震垮整座城堡。

“……！”

“呃……唔……”

那些勉强站着的士兵们，发出窒息般的声音，瘫倒在地。他们眼神呆滞，有的口吐白沫，昏了过去。原本稳住身形的夏洛特，瞪大眼睛坐了下来，梅芙也单膝跪地，喘着粗气。

这是自然反应。黑骑士此刻的咆哮，是龙吼。

当然，在伊恩看来，这咆哮声还差得远。如果是真正的龙吼，此刻城堡早就坍塌了，除了他，所有人都会倒在地上。

伊恩甚至没有跪下。

我没能完全抵挡住，不过……

当然，他此刻也没法立刻投入战斗。他四肢发麻，呼吸急促。他所能做的，就是稳住身形，不被空气中回荡的震颤击退。

伊恩激活魔力，目光紧紧锁定正在咆哮的黑骑士。

他脑海中浮现出游戏第三章中那个有名字的角色——弑天者的第一位使徒。

当那怪物的生命值降到三分之一左右时，它也会变身成龙人混合体，而且变得更加强大。

伊恩在摸清它的攻击模式前，曾见过几次游戏结束画面。当时，他还以为那怪物是拉赫玛的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使徒。

但现在看来，不止如此。

到了这个地步，赐予战之祝福似乎也合情合理……不，等等。

卡哈不可能把用来对抗龙的祝福，赐予一个龙族杂种。

伊恩迅速打消了依赖祝福的念头。祝福不过是借来的力量，并非他自身的能力。依赖祝福，只会加速他的死亡。

就在伊恩目光变得坚定时，黑骑士的咆哮终于平息下来。接着，一个咆哮声响起：“看好了。这就是蒙受恩典之人的真正形态……”

黑雾在黑骑士下半身周围聚集，然后以同心圆的形式扩散开来。黑骑士头盔上被夏洛特猛烈攻击砸凹的一侧护目镜，猛地打开，露出了一双散发着红光的眼睛。

竖瞳，如同爬行动物一般，紧紧盯着伊恩。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拥有强大力量之人特有的傲慢与闲适。

“露出你的真面目吧，白金龙使徒。别因为害怕假神，就把自己囚禁在弱小的躯壳里——”

“这就是我的真面目。”

“——躲在里面。……什么？”黑骑士愣住了。

伊恩眼中闪烁着灰色的魔力，补充道：“你还能变回原来的样子吗？要是你一直这样待到早上，那些假神说不定会降下虚假的神罚呢。”

黑骑士瞥了一眼伊恩剑上汇聚的电流，接着放声大笑。那笑声中蕴含着魔力，让伊恩的眼睛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疯了吗？笑什么？

“果然，你是那条龙的使徒。和那头亲吻假神屁股的白金龙一样愚蠢狭隘。你难道还感觉不到吗？那些被欺骗与谎言玷污之人的影响力正在减弱？”

黑骑士紧握左拳，仿佛在品味自己的力量，接着慢悠悠地说道：“所谓的人类诸神，假装自己无所不能，蒙蔽信徒，实际上，他们不过是一群勉强阻止世界按照自然法则回归本真状态的蠢货。而现在，就连这一点，他们也快做不到了。”

黑骑士用充满自信的声音，直视着伊恩的眼睛。

“世界已经开始回归原初状态。回到远古时代，回到被遗忘或消亡的生灵与巨龙统治的时代。屠龙者，你没在其中推波助澜吗……？”

黑骑士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这几天来，就算是在白天，我也能感受到我主的存在。我听说，就是在那一天，你从恶魔手中救下了卢萨尔德。你真的是救了那个小王国吗？还是说，你射出了扰乱假神所创平衡的最后一箭？”

想用言语刺激我，是吧？

伊恩嘴角微微上扬，反驳道：“那也是迟早的事。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像你这样烦人的家伙。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说了这么多。”

伊恩站姿放松下来。“多亏了你，那假龙吼的效果已经完全消失了。”

“……假？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也不过是个冒牌货。火蜥蜴。”

下一刻，伊恩猛地向前冲去。他的剑，此刻正闪耀着凝聚的雷电之光。黑骑士轻蔑地哼了一声，将黑剑向下倾斜。

咴——

骑士身旁的幽灵马向伊恩冲来，想要驱散他剑上的魔力。然而，伊恩并未出剑。

嗒嗒嗒——

伊恩看到一道黑色轨迹射向幽灵马的侧面。是夏洛特，她已完全摆脱了虚弱状态，此刻正像炮弹一样冲向幽灵马，斧刃在前。

哐当！

她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撞上了幽灵马的护甲。幽灵马与夏洛特纠缠在一起，滚到一旁，留下一道黑色痕迹。

在它们身后，伊恩一剑刺向暴露在外的黑骑士。黑骑士几乎同时抬起了左臂。

轰！

这次，厚重的雷电没有穿透黑骑士。相反，黑雾如波浪般涌起，将雷电整个吞噬。

同样的招数用第二次就不管用了，是吧？

伊恩正思索着，黑骑士猛地挥出抬起的左臂。

轰！

那股蕴含着雷电的波浪向前涌去。伊恩瞪大眼睛，被波浪卷了进去。

“伊恩……！”梅芙大喊一声，俯下身，向黑骑士冲去。她的剑，此刻正紧挨着她的头盔。

“听说你被称为红骑士？我赞赏你的勇气。”

哐当！

她冲破涌动的波浪，迎接她的是黑骑士，正全力挥下黑剑。那道红色轨迹，似乎要将她的鸟喙状头盔劈开。梅芙拼命举起剑抵挡。

锵！

黑剑上的力量压向梅芙。她的双手剑上出现了裂痕，她的一只膝盖终于触到了地面。她脚下的石板路像蜘蛛网一样裂开。

“作为奖励，我会把你对我做的，如数奉还……，”黑骑士低声说着，手臂又加了一把劲。黑剑即将震碎梅芙的剑，劈向她的头盔。

唰！

一道金色屏障突然升起，挡住了梅芙。黑剑与屏障相撞，火花四溅。

“去帮夏洛特。把士兵们也疏散了。”伊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周身的冰系力场消散，他重新握紧剑，补充道：

“在此期间，就让使徒们互相较量吧。”

“……如你所愿。”梅芙嘟囔着，扔掉断剑，跳到一旁。她朝仍在与幽灵马搏斗的夏洛特跑去。

“准备好认真战斗了吗？”黑骑士问道，甚至都没看她一眼。

伊恩回答：“我一直都在认真战斗。”

“不可能。你不可能仅凭那样就杀死像龙这样的绝对存在。好吧，既然你不愿意使出真本事……”

黑骑士纵身跃入空中，大喊：“那我就逼你使出来！”

这就是我的真正实力。

伊恩在心里暗啐一声，向旁边闪去。他刚一动，黑骑士的剑就砍在了他刚才站的地方。

轰！

本就裂开的石板路像被炸弹击中一般，爆炸开来。

我施展战之祝福后，是不是也这副德行？

伊恩想着，迅速站稳脚跟，向黑骑士冲去。

他不能一直躲闪战斗。那样会让战场扩大，疯狂的骑士会为了杀他而毁掉城堡。他并不在乎其他人死活，但如果他的同伴在其中，那就另当别论了。

而且，骑士体型越大，动作似乎就越慢。最好把他引入近战，利用他的弱点。

要做到这一点，首先……

唰——

伊恩的目光紧紧锁定在近在咫尺的黑骑士的盔甲上。他高举的右手中握着断罪审判之剑，长长的十字护手闪烁着蓝色的神圣能量。

砍。

锯齿状的冰系神圣能量剑刃，斜着砍向黑骑士的脖颈和胸甲。之前被梅芙和夏洛特联手攻击，已经出现裂痕和凹痕的部位被撕裂，脖颈和侧面的接缝处暴露出来。

果然如此。

伊恩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他猜测，盔甲重叠的部分会展开，从而降低防御力，暴露出脆弱的接缝，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在游戏中，策略可能包括剥去盔甲，以暴露其弱点。由于不知道具体方法，他只能充分利用现有的线索。

唰。

冰系轨迹消散前，伊恩迅速躲开迎面而来的左前臂。黑骑士装甲手套的末端，本可以砸碎他的身体，此刻却擦着他的胸口掠过。

然而，随之而来的魔力波，足以撕裂伊恩的胸甲。

新买的，该死。

感受到令人窒息的压力，伊恩举起仍闪耀着神圣能量的审判之剑。

嘎吱。

冰系神圣能量划过黑骑士暴露在外的前臂。虽然没有砍断手臂，但成功撕裂了肘部内侧的接缝。几乎同时，黑骑士挥动黑剑，斜着砍下。

光之屏障将伊恩笼罩起来。

噼啪！

光之屏障与黑剑相撞，闪耀出夺目的光芒。黑剑与屏障相撞，迸溅出暗红色的魔力火花。伊恩能感觉到，这把黑红相间的剑绝非寻常武器。它不仅承受住了黑骑士的力量，还在慢慢切开神圣屏障。

毕竟，普通剑可承受不住龙的力量。

要是被那剑直接砍中，我就死定了。

极度危险之下，伊恩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几乎达到了极限。他感觉自己的神经都延伸到了体外。

伊恩从系统背包中抽出帝国长剑，刺向透过屏障看到的黑骑士的肩膀。剑刃上，既蕴含着光之祝福，又附着着风刃，刺入了黑骑士皮肤上的黑红色鳞片。

嘎吱——

握着剑柄，他能感觉到明显的阻力。即便没有盔甲，黑骑士的防御力也十分惊人。伊恩咬紧新长出的臼齿。

与此同时，他眼中闪烁着灰色的光芒。

轰。

一股无声的爆炸从剑刃和骑士的肩膀处爆发。这是真空爆炸。

然而，与以往能将整个肩膀炸飞的情况不同，这次只炸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撕裂了血肉，露出了下面的红色组织和裂开的锁骨。

然而，黑骑士甚至都没有颤抖一下，更别说尖叫了。

“……！”只有透过面罩看到的他眼中的红光，瞬间眯了起来。

与此同时，伊恩看到骑士原本张开的左臂，微微弯曲。他已经能预见到即将到来的那一拳的轨迹。

嗖，轰！

那一记斜拳划破空气。由此产生的魔力冲击波爆炸开来，震碎了石板路和士兵的残肢。

但那时，伊恩已经冲到了黑骑士的另一侧。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骑士挥下后，此刻微微弯曲的右臂上。

这能奏效吗？

还没想完，伊恩的剑刃就划过了骑士肘部内侧。骑士手臂护甲的关节处裂开。剑刃本就因真空爆炸而变弱，此刻几乎同时断裂。这是他最后一把帝国长剑了。新买的剑，耐用度要低得多。

伊恩毫不犹豫地扔掉断剑，抽出古陨匕首。虽然短了些，但在这个距离下，这并不是致命劣势。而且，古陨匕首的耐用度极高，还有破坏齿轮的选项。

这种方法或许能更有效地暴露骑士的弱点。而且，伊恩正逐渐适应黑骑士的战斗风格。

“不错。”

当然，适应战斗的不止伊恩一人。

“你真以为，用这些小把戏就能打败我吗？”黑骑士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那相对缓慢的声音传到了伊恩耳中。

与此同时，暗红色的魔力已经从他全身熊熊燃烧起来。他微微弯曲的右臂垂下。黑剑上迸发出的魔力，填满了伊恩的视线。

我想我躲不开那一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