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破晓的号角

第二天清晨，天光未亮，训练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夏辰带着一身微凉的露气走进来，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但眼神却清亮而坚定。他几乎是彻夜未眠，在后半夜的Rank中找回了手感，也将那些纷乱的情绪暂时压回了心底。

令他意外的是，训练室里并非空无一人。

凌曜已经坐在了他的位置上，屏幕亮着，似乎正在查看什么数据。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目光与夏辰撞个正着。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夏辰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经过昨晚那无声的交流，再次单独面对凌曜，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凌曜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秒，似乎注意到了他那不太明显的黑眼圈，但什么也没问，只是淡淡地移开视线，看向屏幕，语气平静无波：“来得正好。看一下昨晚OB（观战）到的‘风暴’训练赛录像，他们中野的新套路。”

夏辰愣了一下，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队长……在叫他一起看录像？用这种……仿佛昨天一切都没发生过的自然语气？

他迟疑地走过去，在离凌曜一个座位远的地方坐下——一个既不算亲近，又能看到屏幕的安全距离。

凌曜似乎并未在意他的距离感，直接点开了视频播放。

画面中是风暴战队与另一支强队的训练赛。Viper操刀着一个近期并不热门的刺客型中单，与打野Thor的联动变得极其频繁且侵略性十足，几次针对对方上半区的入侵和越塔都打得异常果断，完全颠覆了他们以往的稳健风格。

“他们在提速，”凌曜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个关键时间节点，“试图在前十五分钟就撕开缺口，滚起雪球。Viper放弃了部分线权，优先配合Thor游走。”

夏辰专注地看着，眉头渐渐蹙起。他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好几次战术意图，似乎都隐隐针对着星耀之前暴露出的、由他和凌曜风格差异导致的短暂配合空隙。

“他们是研究了我们的比赛录像？”夏辰忍不住开口，声音因为一夜未眠而略带沙哑。

“嗯。”凌曜应了一声，侧过头看他，“怕吗？”

他的目光深邃，带着一种纯粹的、关于比赛的审视，没有任何其他情绪掺杂。

夏辰迎上他的目光，心底那点残余的别扭忽然就被这种专注的职业态度冲散了。他挺直脊背，眼神锐利起来：“不怕。他们这种打法漏洞更大，只要前期顶住压力，中后期我们的阵容优势更大。”

“没错。”凌曜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动了一下，转瞬即逝，“所以，今天训练赛，我们需要调整前期的布防和视野重心。你中路可能需要承受更大压力，必要时可以放弃一些兵线，优先保证自身安全和支援速度。”

他开始详细讲解战术调整的细节，语速平稳，逻辑清晰。

夏辰认真听着，不时提出自己的看法。两人之间的交流，终于重新回到了最纯粹的比赛和战术层面。那堵无形的冰墙依然存在，但仿佛开了一扇只允许“职业”通过的窄门。

接下来的团队训练赛，气氛依旧不算轻松，但那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减轻了不少。

凌曜的指挥更加细致，尤其是在上半区的视野布控和反蹲时机上，给了夏辰更多的支持和提示。夏辰也彻底抛开了杂念，全身心投入到比赛中，操作逐渐恢复到以往的水准，虽然和凌曜的默契还未能完全恢复到巅峰，但至少不再出现低级失误。

训练间隙，凌曜接了个电话，走到窗边低声交谈了几句。夏辰注意到他听完电话后，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神色如常地继续布置战术。

夏辰的心微微提了一下。是俱乐部？还是……Viper？

但他没有问。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相信队长，并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下午，官方发布了下一周的比赛预告和对阵分析。星耀战队再次对阵风暴战队的比赛，被安排在了黄金时段，宣传语更是打得极具火药味——“恩怨再续！中野博弈谁是王者？”

舆论再次被点燃。所有人都在期待着这场充满场外话题的对决。

训练结束后，夏辰被新闻官叫去配合拍摄一个短暂的赛前VCR（视频短片）。问题基本都是常规的“对这次比赛有什么期待”、“如何评价对手”之类。

夏辰按照李哥之前交代的“统一口径”，回答得中规中矩。

拍摄刚结束，他就在走廊拐角遇到了似乎早已等在那里的Viper。

Viper靠着墙，脸上挂着那副令人不适的玩味笑容：“哟，Spark，看起来状态恢复得不错嘛？怎么，你们队长终于舍得给你好脸色看了？”

夏辰脚步一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有事？”

“没什么，就是好奇。”Viper走近两步，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恶意的探究，“昨天Dawn主动联系我了，你说……他是不是终于受不了舆论压力，打算私下做点交易，比如……牺牲某个不重要的小队员，来换战队清静？”

夏辰的心脏猛地一缩，但脸上却不动声色。他想起凌曜早上那通电话和微蹙的眉头。

队长联系Viper了？是为了……保护战队？还是……？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前辈的想象力真丰富。”夏辰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有这时间编故事，不如多练练怎么在对线期少被我单杀几次。”

Viper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小子，别太嚣张。你以为抱紧Dawn的大腿就万事大吉了？别忘了，他现在自身难保。你说，要是粉丝们知道他们高高在上的曜神，其实也会私下联系‘敌人’，他们会怎么想？”

夏辰的心沉了下去。Viper这话，几乎是摆明了在威胁。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语气却愈发冷静：“你想说什么，大可以直说。不过，我建议你发布任何消息前，最好先咨询一下俱乐部的法务部。毕竟，造谣诽谤的官司，打起来应该挺费钱的。”

说完，他不再看Viper难看的脸色，径直转身离开。

直到走出很远，确定周围没人，夏辰才靠在墙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背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Viper的话，像一根毒刺，扎在他心里。

队长到底和Viper谈了什么？

他回到训练室，凌曜正在和教练最后确认战术。夏辰看着凌曜冷峻而专注的侧脸，那句询问在嘴边翻滚了几次，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他不能问。现在不是时候。

晚上，夏辰依旧留在训练室加练。凌曜也在，两人各占一边，各自打着Rank，没有任何交流，只有键盘鼠标的声响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

直到凌晨，凌曜才起身离开。经过夏辰身边时，他脚步未停，却扔下一样东西。

一个小巧的、印着某个品牌LOGO的蓝色盒子，精准地落在了夏辰的键盘旁边。

是缓解手腕疲劳和肌肉酸痛的药膏贴。职业选手常备的东西。

夏辰猛地一愣，抬起头，只看到凌曜消失在门口的背影。

他拿起那盒还带着对方指尖余温的药膏，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烫了一下，酸酸胀胀的。

所以……队长注意到他今天训练时下意识揉了好几次手腕？

所以……这算是什么？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吗？

可是……为什么他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软得一塌糊涂？

他拆开盒子，拿出一片药膏，小心翼翼地贴在自己有些酸痛的手腕上。清凉的触感蔓延开来，仿佛也稍稍缓解了心底那些纠结和不安。

也许……教练说的是对的。

队长有他的计划和考量。

而他需要做的，就是相信，并且变得更强。

第二天，比赛日。

入场时，场馆外的粉丝比以往多了数倍，各种应援牌和呼喊声交织在一起，气氛热烈得近乎爆炸。其中，“曜辰”的CP粉和激烈的唯粉几乎各占半壁江山，泾渭分明。

夏辰低着头，跟在队伍后面，尽量不去看那些写着各种标语的牌子。

在经过粉丝区时，他忽然听到一个格外响亮的女声喊道：“Spark加油！相信Dawn！相信你们！”

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去，看到一个女孩举着巨大的星耀队旗，眼神明亮而坚定。

那一刻，夏辰忽然觉得鼻腔有些发酸。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那个方向，重重地点了点头。

进入休息室，做最后的战术部署。凌曜的声音冷静依旧，将每一个注意事项和应对方案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最后，他看向所有人，目光在夏辰脸上多停留了零点几秒。

“记住，这是五个人的游戏。”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输赢一起扛。”

“是！队长！”队员们齐声应道，士气高涨。

上场前，队员們围成一圈，将手叠在一起。

“星耀——”
“必胜！”

呐喊声在休息室里回荡，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

走在通往赛场的通道里，灯光昏暗，脚步声回响。

夏辰和凌曜并排走在最前面。

在即将踏入赛场炫目光芒的前一秒，夏辰忽然感到自己的手被极轻、极快地碰了一下。

一只微凉而骨节分明的手，塞过来一样东西。

他下意识地握住。

那是一只小小的、折叠起来的纸条。

心脏骤然狂跳起来。

他来不及去看，也来不及询问，就已经被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耀眼的灯光所淹没。

他只能将那纸条紧紧攥在手心，像是攥住了一个未知的、却或许能打破一切坚冰的秘密。

比赛，开始了。

而他的手心，却因为那张突如其来的纸条，变得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