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无声处的惊雷

回到基地，已是深夜。

胜利的兴奋还未完全散去，训练室里洋溢着轻松的气氛。经理李哥大手一挥，点了豪华外卖宵夜，算是小小庆祝。

夏辰没什么胃口，那颗因为纸条而滚烫的心，在喧嚣过后，反而更加躁动不安。他借口有些累，想先回房休息，悄悄溜出了训练室。

走廊安静，只亮着几盏壁灯。他的房间在走廊尽头，需要经过凌曜的房门。

心跳不由自主地又开始加速。他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目光不受控制地瞟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队长……现在在做什么？他会因为今晚那短暂的、无声的交流而有什么不同吗？还是依旧像一块焐不热的寒冰？

就在他思绪纷乱，即将经过那扇门时，房门却毫无预兆地从里面被拉开了。

凌曜站在门口，似乎正要出来。他换了身宽松的黑色家居服，头发微湿，带着刚沐浴过的水汽，少了些比赛场上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随意，但那股冷峻的气质依旧不减。

两人猝不及防地打了个照面，距离近得夏辰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清爽的沐浴露香气。

夏辰猛地顿住脚步，呼吸一窒，像被钉在了原地。口袋里的纸条瞬间变得存在感极强，烫得他耳根发麻。

凌曜似乎也愣了一下，深邃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走廊昏暗的光线在他眼底投下深深的阴影，让人看不清情绪。

“队长……”夏辰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凌曜的视线几不可查地往下，扫过他紧紧攥着放在口袋边的手，然后又抬起来，语气平淡无波：“还不休息？”

“呃……正要回去。”夏辰感觉自己的大脑有点宕机，所有提前准备好的、试图自然搭讪的话术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嗯。”凌曜应了一声，侧身让开通道，似乎打算让他过去。

就在夏辰机械地抬脚，准备同手同脚地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气氛时，凌曜却忽然又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入他的耳膜。

“手腕，还疼吗？”

夏辰猛地抬头，撞进对方看不出情绪的眼眸里。他……他注意到了？不仅注意到了，还……记得？甚至现在问出来？

一股热流猝不及防地冲上头顶，让他脸颊发烫，舌头都有些打结：“没、没事了！用了药膏，好多了……谢谢队长。”

凌曜的目光在他泛红的耳尖上停留了一瞬，极快地蹙了一下眉，又迅速松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他不再说什么，转身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似乎只是出来倒水。

夏辰站在原地，看着他那挺拔却透着疏离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所以……这算什么？关心吗？可那语气为什么还是那么公事公办？

他晕乎乎地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手心里竟然又出了一层薄汗。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已经被攥得有些柔软的纸条，再次展开。

【别听别人说，听我说。相信我。】

每一个字的笔画都带着凌曜特有的力道，仿佛能穿透纸背。

所以，刚才那算……“听他说”了吗？一句关于手腕的、近乎笨拙的询问？

夏辰把纸条仔细地压平，犹豫了一下，最终将它夹进了自己最常翻看的那本战术笔记的扉页里。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份短暂的、却足以让他心悸的温柔珍藏起来。

这一晚，他睡得并不踏实。梦里反复出现凌曜在车上对他点头的画面，以及刚才走廊里那句听不出情绪的询问。

第二天，训练照旧。

但某些东西，似乎真的不一样了。

凌曜的指挥依旧简洁精准，但在针对中路的资源和视野调度上，给予了夏辰更优先级的支持。在一些战术细节的讨论中，他会更自然地询问夏辰的意见，虽然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但那专注倾听的姿态，本身就是一种罕见的认可。

夏辰努力压抑着内心不断冒泡的欣喜，将全部精力投入到训练中，操作越发犀利自信，与凌曜的联动也越发得心应手。那种在赛场上的心照不宣，仿佛真的只需要一个信号，一个眼神。

中午吃饭时，夏辰习惯性地想挑走不喜欢吃的青椒，筷子刚伸出去，就感到对面一道冷淡的视线扫了过来。

他动作一僵，抬头正对上凌曜没什么表情的脸。

“吃掉。”凌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营养均衡。”

旁边的队友们瞬间安静如鸡，眼神在两人之间偷偷逡巡。

夏辰的脸“唰”一下红了，是窘迫，但心底深处却冒起一丝诡异的、被管束的甜意。他低下头，闷声应道：“……哦。”然后乖乖地把那些青椒塞进了嘴里，味同嚼蜡，却心跳如鼓。

凌曜似乎满意了，收回视线，继续安静地吃饭，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提。

但这点细微的互动，已经足以在CP粉内部掀起狂欢（如果他们有镜头的话），也让夏辰一整个下午都心神不宁。

然而，短暂的平静很快被打破。

下午训练赛中途，凌曜被李哥一个电话叫了出去，回来时，脸色明显沉了几分，虽然依旧冷静地布置战术，但眉宇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冷意。

训练结束后，夏辰从洗手间出来，无意间听到李哥和教练在走廊角落低声交谈，语气凝重。

“……那边咬死不放，说除非我们愿意用Spark加一部分转会费交换他们下个赛季打算重点培养的青训打野，否则就等着看爆料……”

“凌曜那边怎么说？”
“他当然不同意！但Viper那小子不知道从哪儿弄到些捕风捉影的东西，拼凑起来挺能唬人……主要是担心影响战队声誉和Spark的心态……”

Spark？转会费？交换？

夏辰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血液仿佛一下子凉了半截。

Viper的威胁……不是空穴来风？队长昨天联系他，真的是在周旋这件事？甚至……对方提出了用他做交换的条件？

巨大的恐慌和委屈瞬间攫住了他，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所以……那句“相信我”，相信的是什么呢？相信他不会放弃他吗？还是相信俱乐部会做出最有利的选择？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训练室，甚至不敢去看凌曜的眼睛。

晚上，夏辰又一次失眠了。

他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登录了那个他许久未用的、充斥着各种八卦和撕逼的匿名电竞论坛。

果然，首页已经飘起了好几个相关的热帖。

【爆！星耀中野决裂实锤？Dawn私下接触风暴管理层意欲何为？】
【理性讨论，Spark是否才是星耀战术体系的短板？】
【听说S姓新人王赛季末可能被交易？来押宝下家是谁！】

帖子里面说得有鼻子有眼，什么凌曜对夏辰不满已久，什么星耀意图重建，甚至还有人贴出了模糊的、像是凌曜和风暴经理在某咖啡厅外的照片（虽然根本看不清脸）。

评论区更是乌烟瘴气，各种揣测、谩骂、拉踩层出不穷。他的粉丝和凌曜的粉丝吵成一团，CP粉和唯粉也撕得不可开交。

夏辰的手指冰凉，呼吸变得困难。那些恶意的揣测像针一样扎进他心里。

他知道这些大多不可信，但那个“交易”的可能性，像一条毒蛇，盘踞在他心头，吐着冰冷的信子。

就在这时，一条刚刷新出来的帖子标题，猛地撞入他的视线——

【卧槽！刚有人拍到Dawn和Viper在基地附近的车里！气氛好像不太对劲？！有图有真相！】

夏辰的心脏猛地一跳，手指颤抖着点开了帖子。

主楼的照片像素不高，明显是远距离偷拍。画面里是凌曜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驾驶座和副驾驶的车窗都降下了一半。凌曜侧着脸，神色冷峻，似乎正在说什么。而副驾驶上的Viper，则挂着那副令人讨厌的、志在必得的笑容。

拍照时间显示，是昨晚比赛结束后不久。

所以……在他为那张纸条心潮澎湃、辗转难眠的时候，凌曜去见了Viper？

他们谈了什么？是不是……真的和那个“交易”有关？

巨大的失落和恐慌瞬间将夏辰吞没。他猛地关掉手机，屏幕陷入一片黑暗，映出他苍白失措的脸。

原来……纸条上的温度是假的。
原来……走廊里的关心是假的。
原来……那句“相信我”，可能也只是安抚他的谎言。

就在他沉浸在冰冷的绝望中时，训练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凌曜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份像是文件的东西，目光径直落在失魂落魄的夏辰身上。

“夏辰，”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更加低沉，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过来一下。”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强调。

“有点事，需要单独和你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