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江妙机大战三百回合的恶灵,逐见下风。转身欲逃,忽想起地上还有个更废的。转而给江妙机来了个声东击西,张牙舞爪,向他二人袭来。
江娴察觉,瞬间挡在他二人身前,不烬莲剑刃横在她眼前,恶灵散发黑焰的爪死死抓在剑刃上,白色与黑色相映,相撞险恶。
周敛在她的身后,探出头去看。
这恶灵好奇怪。
他竟然……没有五官。
不是模糊,不是看不清,而是没有。
同样奇怪的是,这恶灵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不,不对!
周敛忽然想明白了,不是它没开口说过一句话,而是根本不能说话!
恶灵是人死后怨气冲天、心怀滔天恨意,而形成的灵。是能说话的。之前在林宅中,林夫人也能开口说话吐露冤屈。
如果怨灵恶灵不能说话。
只有一种可能。
有人不让他说。
这恶灵没有脸皮,又不能说话。定是有人在他生前活生生剥下他的脸皮,毁坏了他的喉咙。不仅如此,而且是借了邪术,让他成为恶灵后亦不能恢复如初。
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脑壳很疼,这下问题难办了。
本来就棘手,这下好了,更棘手了。
江娴身后那股鲜甜的气息愈发浓烈,勾着恶灵愈发兴奋,发出高昂刺耳的嘶叫声,浑身黑色气焰翻腾得愈发浓烈、张狂,爪上的压迫愈发猛烈。
她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气。
手腕顺势一个用力挣脱恶灵的桎梏,以力之重,换速之快,在恶灵还未反应之时,迅速拔出自己的剑。然默念咒语,凝结灵气输以手中剑,剑身乍发灵光,一个突袭,恶灵被一剑刺中,疼得吱哇乱叫。
江娴被吵得耳朵疼,手下一用力,恶灵被一剑刺死了。
江祈年欢呼,“阿姐最厉害!”
周敛摸了一把自己胸口的衣服,粘腻的液体糊上他的手,毫不客气给一旁欢呼的少年倒了一盆冷水。
“别急着高兴,真正猛的,还在后头。”
他话音一落,数只恶灵冒出头。身形更大、凶煞之气更盛、对血肉渴望更强烈,它们从竹林中、枝头上,甚至是泥土里,缓缓露出身影。然后争先恐后、铺天盖地像三人袭来。
三人迅速防御、攻击。
江祈年望向不远处阿姐和龙公子的打斗,二人无比默契,防攻皆顾。这才明白,原来这是他二人商量好的,他怎么说阿姐带着他绕了一圈,又回到原地。原来是借龙公子之手,将恶灵引出来啊!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还得是阿姐和龙公子厉害!
江祈年越想越佩服,一剑挥退恶灵后,冲着她二人大喊一声,“太棒啦!”
周敛纳闷。疑惑望向江妙机,江妙机木着脸,同样不明白。
之前吐血受伤用的是顶级致幻符,骗过了所有人。
除了江娴。
周敛其实压根没受伤。
但不同于江家姐弟的奋力凌厉,快刀斩乱麻,干脆利索,刀刀欲夺人性命。周敛在一旁和一只体型稍小的恶灵,打得你侬我侬,情意绵绵,你来我往,打打闪闪,你不伤我,我不伤你。逗鸟儿玩儿似的。
江祈年冲向周敛不满道:“龙兄!你打得那么轻,是怕他痛吗?!”
周敛回道:“就是怕他痛嘛。”
不过打着打着,他总感觉不对劲。“妙机,你不觉得他们的身法很眼熟吗?”
“什么意思。”
“我少年时和家中兄弟,一道乘船来西塘拜访过江伯伯。在西塘那段时间,我也和西塘的弟子打成一片,时常约着他们去酒楼喝酒。西塘长老教学严格,时常拖着不合格的弟子晚个几刻钟几时辰下堂的,常有的事。我也是在那会儿,观摩过西塘弟子的修炼。”
“妙机啊妙机,这些恶灵啊,都是你的师兄弟。”
一时,空气有些安静。
江祈年率先惊愕道:“这这这,这怎么可能!”
周敛:“怎么不可能?”
“一、二、三、四、五,刚好五只。”他伸起指头点了点,“除了之前被你消灭的那一只,数量正正好。”
江祈年有些不可置信,“怎么会?怎么会?如果师兄弟们真被炼化成了恶灵,怎么会这么弱,被阿姐一剑消灭了。”
“笨。”周敛一敲他的脑袋,“还不成气候嘛,恶灵是要吃人血肉灵气的,不吃的话,就会变弱的。”
他趁机揶揄她,“妙机仙子,也太不关心自家师兄弟的修行了。”
江娴不想与他争论,“莫须有的事。”
“你是剑修,身法剑术这类的,无人能比你更懂。”
周敛踩着她给的台阶上去,“这倒是这倒是。”
他的话似戳中了什么,有恶灵顿时停下攻击的手。身形僵硬,似行尸走肉,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像重复无数遍的动作般,机械飘向雾竹林深处。一只恶灵如此,剩下的恶灵矣如此。
道道黑影飘向雾竹林深处。
江祈年见恶灵逃走了,有些着急,刚想拔剑而向,被周敛拦下,还比出个嘘声的手势。
三人跟着恶灵,穿过雾竹林深处,直追到西塘地界边缘。界碑立于中州与西塘的分界线上。
几人站在十字路口。
周敛:“十字路口,四通八达,所有的痴灵怨鬼都从此处经过。凝结神息,感受四面八方的气息。”
江娴蹙眉,神色凝重。
“有古怪。”
周敛:“何事?”
江娴:“你说得没错。只是,无论我怎样凝息探查,都察觉不了任何灵气。”
江祈年:“那些恶灵呢,怎么不见了?”
周敛围着界碑转了一圈,在右侧石壁下方,找到一样东西,那界碑下方野草繁茂,要不是他仔细有意在找,要不然,还真不好发现,这划分界限的界碑上竟然有这等晦气玩意儿!
江祈年盯着他手指间夹着的符篆,疑惑不解问:“这是什么?是什么线索吗?”
此话一出,换来某人一个脑瓜栗子。
“你这功课太不用心了。”
“在符修的修习中,第一节课就是练习云篆,笔画故作曲折盘迂如云气缭绕之象。其次便是学画灵符、符图。文字图画学到位了,就要开始学画符。”
“画符要选择符纸。修真界符修派千枝万流,符文用途五花八门,符修百道,各有不同。同样的,颜色不同的符纸,用途也五花八门。红色象征喜庆和吉祥,常用驱邪、治病、祈福,甚至招桃花也是红符。”
“常用的黄符,代表权威、尊贵,常用于祈求神明庇佑,提升灵气修为,也是驱邪镇妖的专用符纸。五行属土,几乎百般可用。”
“而这种黑色符纸嘛……”周敛晃了晃指尖夹着的黑符,语气冰冷下来,“可借冥神之力,镇压恶灵,请鬼兵,唤小鬼,五行属水,常用调和与镇压煞气。”
江祈年问道,“那这黑符没有问题啊。”
周敛视线落在黑符的符图上,轻笑道:“若是正常的黑符,自然没有问题。可偏偏……这符图所用材料并非朱砂,而是……人血。所用图画,并非驱邪压煞,而是招致阴气!”
他将符咒递给江娴,她接过来看一眼,便知,周敛所言,无一不是事实。怒气宛如一口血,卡在她的咽喉。哽得她心痛非常。她拼尽全力,生生将这口血咽下去。
可气得颤抖的双肩,袖口攥出血的印迹,又该如何掩饰?
江妙机开口,声音沙哑非常。
“他们在下面。”
周敛摸出一张爆破符,夹在指尖,默念咒语。符咒隐隐散发出灵光,忽地一掷,符咒直直飞向界碑,稳稳贴住。
他一声令下,“破!”
轰然一声巨响,石块炸得稀碎,四处飞溅。灰尘骤然嘭起,模糊了三人的视线,根本看不清爆炸那一瞬间的景象。
江娴双手不肯结印,任凭飞溅而来的碎石砸在她的身上,划破她的脸,蹭脏她的发。
界碑一碎,碎石坑里皆是熟悉的脸。
一二三四五六,不多不少,刚刚好,都是她师兄弟的尸体,死相极惨,不成人样,血肉皆失,成了一幅幅干瘪的尸体。
周敛:“又是豢养恶灵?”
江娴紧握成拳,她根本想不到这个周稽,既然猖狂到这种地方。已经肆无忌惮来乌水镇,抓她西塘弟子豢养恶灵了!看来,上书其余的两大门派,共同制衡神武门此事,刻不容缓。
周稽,已经开始对西塘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