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团队粘合剂吴晓烨长长叹了口气,揉了揉脸,“金律姐,您这故事听得我以后都不敢偷懒不收拾冰箱了……这比什么妖魔鬼怪都让人心里发毛,感觉是自己作的孽。”
“居安思危,勤勉克己,总是没错的。”金尚律微微颔首,恢复了长者沉稳的姿态,但眼神里依旧残留着一丝对往昔艰苦岁月和不可言说之禁忌的敬畏。
“确实,”沉静的沈聆表示赞同,“内心的贪念与懈怠,有时比外界的怪物更能引人走向毁灭。这个怪谈,更像是一则警世寓言。”
“可是那种‘香味’……”林晚星小声说,抱着贝斯的手紧了紧,“明明知道是腐烂的味道,却还会被吸引……这种感觉太可怕了。”作为后勤,她对“储存”和“变质”的概念更为敏感。
一阵短暂的沉默。窗外的雨似乎渐渐沥沥,有了停歇的迹象,但风依旧在古宅的老旧木结构间穿梭,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无数个被遗忘在时间里的叹息。
这时,坐在人群中间,一直显得很沉稳、甚至有些游离的叶䀣谱推了推她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烁着一种技术宅特有的、遇到复杂难题时的专注与兴奋,尽管这难题是超自然的恐怖故事。
“规则是不能用科学解释,”叶䀣谱率先声明,仿佛在给自己接下来的话做铺垫,“但前面几个故事,或多或少还有点‘实体’或‘现象’可以捕捉——井、声音、画、地窖。我想讲一个更……更‘概念’一点的。或者说,更‘规则’一点的,但和贤音姐那个‘看见即死’的绝对规则又不太一样。”
她顿了顿,组织着语言,显然对这个故事思考已久。
“我这个,是关于‘沉默’的。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关于‘被禁止的声音’。”
“这个故事发生在一个非常非常偏僻的山村,偏僻到几乎与世隔绝。村子世代信奉一位……嗯,算不上是神祇,更像是一种‘规矩’的化身。他们称之为‘缄默之主’。”叶䀣谱的叙述带着一种技术性的精确,试图厘清一个无法用技术解释的现象。
“村里有一座小祠堂,叫做‘喑祠’,就是哑巴祠堂的意思。里面没有神像,没有牌位,空无一物,终年锁闭,只有在特定时辰,由村里最年长的长老才能进去举行极其简单的仪式。喑祠的存在,就是为了供奉和安抚那个‘缄默之主’。”
“所谓的‘缄默之主’,并不是一个实体,它更像是一种……笼罩在整个村子上空的、无形的‘契约’或者‘领域’。这个契约的核心规则只有一条:在这个村子范围内,绝对禁止发出任何一种‘尖锐的、非自然的、金属摩擦或撞击的声音’。”
叶䀣谱仔细地列举着,仿佛在陈述一项严格的实验守则:“比如,铁器用力敲打、刀剑碰撞、尖锐的哨声、刺耳的刹车声(虽然他们那根本没有车)、甚至是用指甲用力刮擦某种特别光滑的硬物表面……所有这些声音,都在绝对禁止之列。”
“为什么?”吴晓烨忍不住问,作为鼓手,她对声音尤其敏感。
“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村子因为某种原因触怒了‘缄默之主’,具体原因已不可考。作为惩罚,也是作为契约的条件,‘缄默之主’剥夺了村子制造和享受某些‘悦耳声音’的权利,但同时,它也‘保护’村子免受外界某些灾难的侵扰。而代价就是,一旦有人违反禁令,制造出那种被禁止的尖锐噪音……”
叶䀣谱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近乎学术探讨般的严肃恐怖。
“……‘缄默之主’就会被‘惊醒’,或者说是被‘触怒’。它不会直接惩罚制造噪音的人,而是会……‘收走’村子里的一种‘声音’。”
“不是具体某个人说话的声音,而是某种‘类别’的声音。可能是所有鸟类的鸣叫,可能是溪流潺潺的水声,可能是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也可能是……所有孩童的笑声。”
烛火跳动了一下,映照出众人惊愕的脸。
“第一次有人不小心用铁斧劈裂了石头,发出刺耳的撞击声。第二天,村民们醒来,发现世界变得异常安静——村子周围山林里所有的鸟鸣声,消失了。不是鸟死了,鸟还在,但它们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它们的‘鸣叫’这个概念被从这个世界里凭空抹掉了。”
“第二次,一个外来的货郎不小心打翻了他的铁皮箱,发出哐啷一阵巨响。第二天,村口那条日夜不息的小溪,变得无声无息。水还在流,但再也听不到一点流水声,寂静得可怕。”
“这种‘收走’是永久性的,无法挽回。而且,‘缄默之主’似乎会根据噪音的大小和刺耳程度,决定‘收走’哪种声音,以及‘收走’的范围。小的失误,可能只收走一种昆虫的叫声;大的冒犯,可能直接让整个村子陷入一种可怕的、缺乏某种关键环境音的死寂之中。”
叶䀣谱推了推眼镜,镜片反着光。
“最可怕的一次,是一个冬天,村里一户人家的屋顶被积雪压得嘎吱作响,那家的男人担心房子塌了,情急之下用铁钎去撬屋顶的冰棱,发出了极其尖锐刺耳的摩擦声。那声音持续了不到十秒。”
“第二天……”她顿了顿,声音干涩,“全村所有的……‘哭声’,消失了。”
“不是不会哭,眼泪还在流,悲伤的情绪还在,但无论大人小孩,无论多么悲痛欲绝,他们的喉咙里再也发不出任何哭泣、抽噎、呜咽的声音。极致的悲伤,变成了完全无声的扭曲面容和默默流淌的眼泪。那是一种比嚎啕大哭更加绝望和恐怖的景象。”
客厅里落针可闻,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窗外减弱的风声。所有人都被这种诡异而精准的“惩罚”惊呆了。它不是直接的死亡,却是一种缓慢而彻底地剥夺世界“声音”的酷刑,将活人囚禁在一个感官逐渐残缺的死寂牢笼里。
“所以,那个村子的人,”叶䀣谱继续道,“活得异常谨慎和压抑。他们尽量避免使用金属工具,说话都小心翼翼压低声音,生怕一不小心制造出禁忌之声。孩子们从小就被严厉告诫,整个村子笼罩在一种极致的、对‘声音’的恐惧之中。他们失去了很多声音,世界变得越来越安静,也越来越可怕。”
“那……那要是有人故意制造很大的噪音呢?”顾笙声音发颤地问。
“据说,很久以前有过一次,是一个外来的、不知情的探险者,在村子附近用铁锤敲击岩石。他制造了巨大的、连绵不断的噪音。然后……”叶䀣谱深吸一口气,“第二天,以喑祠为中心,方圆几里内,包括那个村子……‘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绝对的寂静。风、水、虫、鸟、人、牲畜……一切的声音都被‘收走’了。那个区域变成了一片‘无声死地’。误入其中的人说,能看到里面的人像默剧一样活动,脸上充满惊恐,却听不到任何声音,连自己的心跳声进去后都会消失,待久了会让人发疯。那个村子和里面的人后来怎么样了,没人知道,或许永远被困在了那片永恒的寂静里。”
“因此,这个怪谈的警告是,”叶䀣谱看着大家,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如果你们在深山老林、或者某些极其封闭古老的村落里,发现那里异常安静,缺少某种本该存在环境音,并且当地人対声音,特别是金属摩擦、撞击声显得过度敏感和恐惧……”
“那么,切记,绝对不要在那里发出任何尖锐的、刺耳的噪音。走路轻慢,说话低声,收起一切可能制造噪音的物品。因为一旦你不小心触犯了那条无形的契约……”
她一字一句地吐出令人心底结冰的结论:
“你可能不会立刻死掉,但你永远不知道,你将会剥夺掉那个地方……以及你自己……哪一种感知世界的声音。甚至,你可能成为制造一片‘绝对死寂’的帮凶。那是一种比死亡更缓慢、更彻底的消亡。”
技术宅叶䀣谱的故事结束了。她没有讲述冤魂或怪物,而是描述了一种基于“声音”的抽象诅咒和规则,一种无声无息剥夺世界色彩的恐怖机制。这种恐怖不作用于肉体,却直接侵蚀感知和存在的维度,让人在绝对的寂静中缓慢崩溃。
“剥夺……声音……”莫怡琴喃喃道,作为歌者,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声音是她与世界沟通、给予他人慰藉的桥梁,这个怪谈直击她内心最深的恐惧。
耿霜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红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惊悸。对她这样习惯于孤寂静谧的人来说,那种被强行剥夺某种声音、世界变得残缺的感觉,同样可怕。
“这简直是一种……信息层面的攻击……”叶䀣谱自己似乎都还沉浸在那种设定里,低声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