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逆鳞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投影仪冰冷的光束打在幕布上，清晰地展示着Viper抛出的所谓“新东西”。
不是更进一步的伪造录音，也不是战术泄密。
而是几张角度刁钻、光线暧昧的照片。
照片背景似乎是某个深夜的街头，凌曜和夏辰并肩走着。有一张，凌曜的手似乎抬起来，正要落在夏辰的头发上。另一张，夏辰微微侧头看向凌曜，路灯的光晕柔和地勾勒着他的侧脸，眼神看不真切，却容易引人遐想。最后一张，是两人一起走进基地附近那家他们常去的、以隐蔽性著称的咖啡厅的背影。
配图的文字极尽煽动和暗示之能事，将两人的关系描绘得极其不堪，直指凌曜利用队长职权对夏辰进行“特殊照顾”，甚至暗示之间存在超越队友的、不正当的亲密关系。文章还“合理推测”，之前所有的所谓“队内霸凌”传闻，都是为了掩盖这种不正当关系而放的烟雾弹。
这一招，极其恶毒，也极其有效。
它不仅继续抹黑凌曜，更将夏辰也拖下了水，试图从根本上摧毁两人的声誉和职业生涯。在电竞圈，尤其是顶尖职业选手，这类涉及私德的丑闻，往往是致命的。
夏辰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看着幕布上那些被恶意解读的照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些不过是极其普通的日常片段，队长看他头发上沾了东西随手帮他掸掉，他训练累了听队长分析战术时下意识的走神……竟然被扭曲成了这样！
他甚至能想象到网络上此刻正如何狂欢，如何用最肮脏的词汇来揣测、辱骂他们。
王经理的声音干涩地响起：“……对方很狡猾，挑的都是容易引起误解的瞬间。律师那边认为，这种程度的‘证据’在法律上依旧难以构成实质威胁，但在舆论上……破坏力是毁灭性的。已经有三个正在谈的赞助商打来电话表示‘关切’，要求我们尽快给出‘令人信服的澄清’。”
教练猛地一拍桌子，气得脸色铁青：“欺人太甚！Viper这个混蛋！他这是要毁了凌曜和夏辰！”
“澄清……”夏辰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愤怒和羞辱而发抖，“我们当然要澄清！把完整的监控调出来！那天队长只是帮我拿掉头上的柳絮！在咖啡厅也是讨论新战术怕在基地被打扰！我们可以解释——”
“解释不清的。”凌曜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
夏辰愕然转头。
凌曜依旧坐在那里，背脊挺直，像一柄永不弯曲的钢枪。但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下颌线绷得像一根随时会断裂的弦。那双总是深邃冷静的眼睛里，此刻翻滚着骇人的风暴，是一种被触犯到底线、被彻底激怒的、冰冷彻骨的疯狂。
他放在桌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微微颤抖着。
夏辰从未见过他如此外露的、几乎失控的怒意。哪怕是被无数人污蔑为“队霸”时，他也只是冷硬的沉默。
但现在……
是因为……这次牵扯到了自己吗？是因为那些污言秽语不仅针对他，还泼到了自己身上？
这个认知让夏辰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胀。
“现在出去解释，只会越描越黑。”凌曜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他们想要的就是混乱，就是拉扯。我们回应，就正中了他们下怀。”
“那难道就任由他们这样胡说八道吗？！”夏辰激动地反驳，他无法接受这种沉默的屈辱。
“凌曜说得对。”王经理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现在任何来自我们单方面的解释，在对方精心铺垫的舆论浪潮面前，都会显得苍白无力。我们需要……更直接、更致命的反击证据。或者，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
“更好的时机？”夏辰感到一阵绝望，“等到我们都身败名裂的时候吗？”
“不会。”
凌曜忽然站了起来。
他高大的身影在会议室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目光锐利如刀，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幕布上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和文字上。
“他们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他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笃定，“他们不该把你扯进来。”
夏辰的心脏猛地一跳，怔怔地看着他。
凌曜转过身，目光终于落在了夏辰脸上。那眼神复杂得让夏辰看不懂，里面有滔天的怒意，有冰冷的杀机，但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极快的、被他强行压下去的……类似后怕和心疼的东西？
“王经理，”凌曜的声音恢复了他作为队长的绝对冷静和决断，甚至比平时更加冷酷，“联系‘锐眸’电竞媒体，我记得他们的首席记者欠你一个人情。告诉他，我接受他的独家专访，今晚就录。”
“凌曜？！”王经理和教练同时惊呼出声，“现在接受专访？这太冒险了！”
“锐眸”是以提问犀利、刨根问底著称的媒体，在这个节骨眼上接受他们的专访，无异于将自己放在火上烤。
“照我说的做。”凌曜的语气不容置疑，“另外，把我之前让你准备的，关于Viper在青训营时期因为恶意窥屏和言语骚扰同期学员被处罚的内部档案记录，以及他去年夏季赛期间私下接触外围盘口的证据，全部准备好。”
王经理倒吸一口凉气：“你……你要把这些放出去？这……这可能会引发地震！”
“他敢把手伸到不该伸的地方，”凌曜的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戾气，“就要有被连根剁掉的觉悟。”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转向夏辰，那眼神深处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一瞬，变得极其专注而沉重。
“夏辰，”他叫他的名字，声音低沉却清晰，“怕吗？”
夏辰望着他，望着这个仿佛一夕之间撕开了所有冷静外壳，露出内里凌厉锋芒和可怕掌控力的男人，心脏狂跳，血液奔涌，所有的恐惧和不安竟然奇异地平复了下来。
他重重地摇头，眼神亮得惊人：“不怕！”
凌曜似乎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唇角，那弧度极快，却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寒意和……难以言喻的魅力。
“很好。”他低声道，像是只说给他一个人听，“记住，没有人能在我面前，动我的人。”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直直劈入夏辰的心底。
我的人……
这三个字，在他脑海里疯狂回荡，炸开无数绚烂而滚烫的烟花。
凌曜不再看他，转身大步流星地朝会议室外走去，声音冷硬地吩咐：“王经理，去联系。教练，召集队员，正常训练。夏辰，你跟我来。”
他的脚步在门口微顿，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来。
“今晚的专访，你和我一起出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