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沉重的撞击和濒死的呜咽,像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方优灵的心口!她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个可怕的念头在尖啸——秦筝出事了!
旁边的梅川梨衣也彻底吓醒了,猛地坐起来,黑暗中死死抓住方优灵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皮肤里。“优灵姐!什……什么声音?!”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
方优灵说不出话,喉咙像是被冻硬的冰坨堵住。她只能反手死死攥住梨衣冰冷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帐篷门帘那道缝隙。外面是吞噬一切的黑暗和呼啸的风魔,只有那令人心悸的声响——剧烈到破碎的呛咳,仿佛气管被撕开的窒息抽气,还有……余临秋沉重急促的脚步声停住了,紧接着是布料摩擦冻硬土地的窸窣声,和他压抑着焦急的低吼:
“秦筝!别憋着!吐出来!呼吸!听见没有!呼吸!”
他的声音在狂风中破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粗暴的命令力量。
“咳……嗬……呃……” 回应他的,是更加破碎、更加湿漉漉的、仿佛带着血沫的呛咳声,痛苦得扭曲变形。每一次抽气都短促得可怕,像下一秒就要彻底断掉。
“该死!” 余临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罕见的、被逼到绝境的恐慌,“药呢?!你带药没有?!”
没有回答。只有更加剧烈的、令人心胆俱裂的呛咳和窒息声。
方优灵再也坐不住了!她猛地掀开睡袋,刺骨的寒意瞬间将她包裹,冻得她一个激灵。她顾不上了,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帐篷门口,一把掀开那道沉重的门帘!
呼——!
狂暴的寒风夹杂着细小的冰粒子,像无数冰冷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她脸上、身上!眼睛瞬间被风刺得生疼,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视线一片模糊,只能勉强借着远处不知哪个帐篷透出的一点点微光,看到斜后方那块大石旁的景象。
两个身影纠缠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秦筝整个人蜷缩着,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深色的风衣在黑暗里铺展开。她剧烈地抽搐着,一只手死死地、痉挛般地抠进身下冻硬的泥土里,指关节扭曲得可怕。另一只手被余临秋用力地按着,阻止她伤害自己。她的头痛苦地向后仰着,脖颈绷出濒死的弧度,每一次呛咳都让她的身体像虾米一样痛苦地弓起,喉咙里发出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湿漉漉的、带着血沫的嗬嗬声。她的脸在微弱的光线下惨白如纸,冷汗浸湿了额前的碎发,紧贴在皮肤上,嘴唇因为窒息和剧痛而呈现出骇人的青紫色。
余临秋半跪在她身边,高大的身影在狂风中显得异常紧绷。他一手死死按住秦筝痉挛的手臂,另一只手用力地、有节奏地拍着她的背脊,试图帮她顺气,同时对着她耳边低吼:“吐出来!别硬咽!呼吸!秦筝!看着我!呼吸!”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焦灼。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紧绷的下颌线和额角暴起的青筋,显示着他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恐惧。
“咳……嗬……噗……” 秦筝猛地又呛咳出一大口什么,黑暗里看不清颜色,但那液体喷溅在冻土上的声音,粘稠而刺耳。她身体剧烈地一抽,随即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猛地瘫软下去,呛咳声骤然微弱,只剩下极其短促、极其微弱、像破风箱漏气般的抽吸。她的眼睛半睁着,瞳孔在微弱的光线下涣散失焦,仿佛灵魂正在被剧痛和窒息一点点抽离。
“秦筝!秦筝!醒醒!别睡!” 余临秋的声音彻底变了调,带着一种方优灵从未听过的、深入骨髓的恐慌!他几乎是扑上去,一手托住秦筝瘫软的头颈,另一只手颤抖着去探她的鼻息和颈侧脉搏。他的手指因为寒冷和紧张而显得笨拙僵硬。
方优灵僵在帐篷门口,冰冷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割着她裸露的皮肤,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眼前这一幕带来的冲击太过巨大,像一盆冰水混合着恐惧,兜头浇下,瞬间冻结了她的思维和行动能力。白天那个冰冷孤绝、仿佛伤痛都无法侵蚀的秦筝……此刻像一片在寒风中即将彻底凋零的枯叶。
“临秋哥!秦筝姐怎么了?!” 梅川梨衣也裹着睡袋爬到了门口,看到外面的景象,吓得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
余临秋猛地抬起头,看向她们帐篷的方向。黑暗里,他的眼睛亮得吓人,像两簇燃烧的、绝望的火焰。“方优灵!” 他嘶吼着,声音被狂风撕扯得破碎,“快去!找工作人员!叫救护车!快!!”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带着血沫般的急迫。
那一声嘶吼像惊雷劈开了方优灵冻结的思维!
救护车!对!救护车!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恐惧和寒冷!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帐篷里爬出来,冰冷的冻土瞬间刺痛了她的膝盖和手掌。她踉跄着站起来,狂风立刻将她吹得东倒西歪,单薄的冲锋衣根本抵挡不住这刺骨的严寒。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凭着记忆,朝着营地中央、那个白天分发食物和可能有工作人员值班的简陋棚屋方向,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脚下是坑洼不平、被冻得坚硬如铁的野地,枯草在狂风中疯狂抽打着她的小腿。黑暗像浓稠的墨汁,吞噬着一切轮廓。只有远处零星几点帐篷的微光,在狂风中飘摇,像随时会熄灭的鬼火,根本不足以照亮前路。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冰冷的空气像刀子一样割进肺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刺骨的痛。寒风卷着雪粒子抽打在脸上,又冷又疼,眼泪被风逼出来,瞬间就在脸颊上冻成冰碴。
“来人啊!救命!!” 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出口就被狂风撕碎、吞噬,变得微弱而遥远。她不知道有没有人听见,只能拼命地跑,朝着记忆中那个方向,摔倒,再爬起来,膝盖和手掌被冻硬的石块和草根擦破,火辣辣地疼,却比不上心里那份灭顶的恐慌和冰冷。
秦筝那惨白的脸,青紫的嘴唇,涣散的眼神,濒死的抽气声……还有余临秋那绝望的嘶吼……像恐怖的幻灯片在她脑海里疯狂闪回!快!再快一点!
终于,她看到了!营地中央那个简陋的棚屋轮廓!里面似乎透出一点微弱的光线!
“救命——!有人不行了!快叫救护车——!!” 她嘶哑地吼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扑到棚屋那扇薄薄的、被风吹得哐当作响的木板门前,疯狂地拍打着!
“谁?!怎么回事?!” 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睡意朦胧、带着被惊扰的不耐烦的吼声。
“秦筝!是秦筝!她不行了!咳血!快死了!叫救护车!快啊!!” 方优灵语无伦次地哭喊着,手掌拍在冰冷的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掌心传来一阵阵麻木的钝痛。
棚屋的门猛地被拉开,一个穿着厚棉大衣、睡眼惺忪的工作人员出现在门口,刺眼的手电光瞬间打在方优灵惨白、沾满泪痕和冰屑的脸上。
“操!” 工作人员看清她的样子,又听到“咳血”、“快死了”几个词,瞬间睡意全无,脸色大变!他一把推开方优灵,抓起挂在墙上的对讲机,几乎是吼了出来:“指挥部!指挥部!紧急情况!7号营地!星尘的秦筝!伤势突发!吐血!昏迷!情况危急!重复!情况危急!立刻叫救护车!要快!!”
对讲机里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噪音和模糊的回应。
方优灵脱力般地靠在冰冷的门框上,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牙齿磕碰得咯咯作响。冰冷的汗水混合着泪水黏在脸上。她看着工作人员焦急地对着对讲机吼叫,看着营地里其他几个帐篷的灯光因为骚动而亮起,人影晃动……混乱和恐慌像瘟疫一样在寒冷的黑夜里蔓延开。
救护车……救护车什么时候能到?
秦筝……还能撑得住吗?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漫长而冰冷的夜晚,才刚刚撕开它最狰狞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