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茹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那黑影轮廓模糊，像一团凝固的墨，无声地悬在上方，隔绝了那点可怜的天光。冰冷的审视感穿透黑暗，钉在她身上。是封井的人？还是这深渊里的东西？她不敢再想。
下方的暗河轰鸣声更响了，水汽翻涌。那水下的巨大阴影似乎躁动起来，搅动着水流，带来低沉的、令人心悸的摩擦声。上下夹击的恐惧像两只冰冷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不能死在这里。这个念头尖锐地刺破恐惧。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浓重的水腥味灌入肺腑，强迫几乎僵硬的思维重新转动。她必须动起来。
手指死死抠着岩缝，指甲早已翻起，渗出的血混着冰冷的岩壁水渍，带来尖锐的刺痛。这痛感反而让她更清醒。她艰难地移动视线，避开上方那令人窒息的黑影，也强迫自己不去看下方涌动的未知，只在身侧的岩壁上疯狂搜寻。
岩壁湿滑，布满苔藓，大部分区域根本无从下手。绝望再次袭来。她的手臂和肩膀因为长时间的悬挂和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肌肉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力量在快速流失。
就在她视线开始模糊，几乎要脱力松手的瞬间，她右下方约一臂远的岩壁上，一块凸起的石块猛地抓住了她的注意力。那石块比周围岩石颜色略深，形状不规则，但看起来足够坚实。距离有点远，需要她松开一只手，冒险向下荡过去才能勉强够到。失败了，就会直接坠入下方咆哮的暗河。
没有时间犹豫。上方的黑影依旧静止，但那冰冷的注视感如有实质，压得她喘不过气。下方水中的阴影蠕动得更加剧烈。
拼了！顾清茹咬紧牙关，所有的犹豫被一股狠劲取代。她深吸一口气，计算着角度和力量。右手五指猛地用力，借助这最后的支撑，身体向左微微摆动，创造出一丝惯性。就是现在！
她松开了抠着岩缝的左手，身体瞬间向下坠去！失重感再次袭来，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她尽全力伸展左臂，指尖拼命探向那块凸起的石块。
碰到了！指尖传来坚硬冰冷的触感。她立刻屈指，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抓住！下坠的势头猛地一顿，巨大的冲击力几乎将她的手臂扯脱臼。她闷哼一声，右手指甲也在岩石上刮擦，险些脱手。身体在空中剧烈晃荡了几下，终于勉强稳住。
她悬在了新的支撑点上。心脏狂跳得像是要炸开。她不敢停留，立刻将右手也摸索过去，双手共同抓住了那块救命的石头。身体暂时得到了支撑，但处境并未根本改善。她依旧悬在半空，上方是黑影，下方是暗河。
她试图寻找下一步的攀爬路径。目光所及，这块凸起石块的上方岩壁似乎有更多可供抓握的缝隙和凹凸。一条极窄的、似乎是人工开凿的微小踏脚处，从石块边缘向上延伸。
有路！她心中刚升起一丝希望，头顶那一直静止的黑影忽然动了一下。
极其轻微的一个偏头动作。但在这死寂的对峙中，任何变化都足以让人头皮发麻。顾清茹全身一僵，猛地抬头。
那黑影依旧模糊，但似乎更低了一些。它像是在仔细观察她的新位置，评估她的挣扎。没有声音，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只是那种冰冷的、非人的审视感更加浓重了。
它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动手？是在欣赏她的绝望，还是在等待什么？
就在这时，下方暗河的轰鸣声中，夹杂进了一种新的声音。一种低沉的、湿漉漉的摩擦声，正从水底靠近岩壁的方向传来。哗啦——一声明显的水花溅起声，比浪涛拍岸的声音更沉、更实，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刚刚浮出水面一点，又沉了下去。
顾清茹的血液都快冻住了。她不敢低头，但全身的感官都在尖叫着警告她下方的危险正在逼近。那水下的东西上来了？
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向上爬！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无视了上方黑影带来的恐怖压力，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岩壁上。她右脚试探着，踩住了那块狭窄的踏脚处，确认它能承受一部分重量后，双手用力，将身体向上提升。
动作艰难而缓慢。每一寸移动都伴随着肌肉的撕裂感和岩壁湿滑的威胁。她的呼吸粗重，全部精神都集中在手脚的配合上。
上方那黑影似乎对她的行动产生了反应。它又动了一下，轮廓似乎更加清晰了一点，能隐约分辨出类似人形的肩膀和头部。但它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阻止，只是静静地、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的每一次挣扎，每一次艰难的攀爬。
这种沉默的注视比直接的攻击更令人窒息。顾清茹感到一种巨大的心理压力，仿佛自己所有的努力在对方眼中只是徒劳的可笑表演。她咬紧牙关，忽略那如影随形的视线，指甲抠进石缝，脚蹬着微小的凸起，一点一点向上挪动。
距离上方的通道口似乎近了一些。那微弱的天光稍微亮了一点。希望就在眼前！
突然，下方暗河传来一声巨大的、沉闷的撞击声！像是有什么极其沉重的东西狠狠撞在了她刚刚悬挂位置下方的岩壁上。整个岩壁都似乎轻微震动了一下，碎石和泥沙簌簌落下。
顾清茹吓得差点脱手，心脏骤停。她下意识地低头瞥了一眼。
只见靠近岩壁的漆黑水面上，荡开一圈巨大的涟漪。涟漪中心，一截粗壮的、覆盖着暗色鳞片的巨大柱状物正缓缓沉入水中，那鳞片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出湿滑油腻的光泽。只是惊鸿一瞥，那东西的直径就粗得骇人。
那是什么东西的尾巴？还是触手？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那东西显然能攻击到岩壁！它刚才撞的就是她之前悬挂的位置！
她再也顾不上节省体力，也顾不上上方黑影的注视，开始疯狂地向上攀爬。动作变得急促而危险，好几次脚底打滑，全靠手臂的力量死死拉住身体。
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的手指终于够到了通道边缘松软的泥土！抓住了！她心中狂喜，用尽最后力气将身体向上引。
就在她大半个身子即将爬回通道的瞬间，她下意识地又向上方瞥了一眼。
那黑影还在。但它似乎向后退开了一点，不再完全遮挡天光。它依旧沉默着，静静地“看”着她艰难地爬上来，滚落在通道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息，浑身泥泞，狼狈不堪。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剧烈运动后的窒息感同时涌上，她趴在冰冷的地上，咳出呛进去的冷水，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稍微平复一点后，她猛地抬头看向洞口方向——
那里空空如也。
那个黑影消失了。就像它出现时一样无声无息。
只有那个被砸开的洞口，透着微弱的光，以及下方暗河永不停歇的轰鸣，证明着刚才的一切不是噩梦。
顾清茹挣扎着坐起身，背靠着冰冷的石壁，剧烈的心跳久久无法平复。她看着空无一人的洞口，又回头看向下方那片吞噬了光线的黑暗深渊。
那个黑影到底是什么？它为什么只是看着？它和暗河里那恐怖的东西又是什么关系？
她摊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掌，剧烈的疼痛不断传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