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镜前宣言
凌曜离开后，训练室里寂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夏辰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刚才被纸巾擦拭过的嘴角，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某种触感，细微却灼人。
“星耀很好，我和Dawn，更好。”
这句话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像一道咒语，又像一道铠甲。他深吸几口气，试图平复擂鼓般的心跳，却发现徒劳无功。一种混合着兴奋、紧张和巨大决心的情绪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
他关掉电脑，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回宿舍。冷水扑在脸上，才稍微冷却了脸颊的高温。他看着镜子里眼睛发亮、耳根依旧泛红的自己，握紧了拳头。
不是退缩的时候。
凌曜把舞台搭好了，甚至把台词都递到了他嘴边。他绝不能演砸。
这一晚，夏辰依旧没睡踏实，半梦半醒间都是明天可能面对的镜头和刁难，以及凌曜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第二天下午，星耀战队全员乘坐俱乐部安排的车前往商业活动场地——一家知名外设品牌的新品发布会。队员们换上了统一的队服，做了简单的妆发，一个个看起来青春逼人，光芒四射。
夏辰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手心微微出汗。他下意识地看向斜前方的凌曜。
凌曜闭目养神，侧脸线条冷硬，仿佛外界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只有夏辰知道，那平静无波的外表下，藏着怎样汹涌的暗流和对即将到来风波的洞悉。
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凌曜忽然睁开了眼，透过车窗的反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夏辰来不及躲闪的注视。
夏辰心头一跳，慌忙想移开视线，却见凌曜极轻微地、几不可察地摇了一下头。
那意思很清楚：稳住，别慌。
夏辰瞬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挺直背脊，移开目光看向前方。一种奇异的镇定感蔓延开来。是的，不能慌。凌曜在看着他。
到达会场，一下车，闪光灯便如同疾风骤雨般袭来，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媒体区人声鼎沸，各种问题混杂着呼喊队员ID的声音，扑面而来。
“Dawn！看这里！”
“Spark！对这次舆论风波有什么想说的？”
“星耀队内真的不和吗？”
“传闻巅峰俱乐部高价挖角Spark，是真的吗？”
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话筒几乎要怼到脸上。夏辰保持着有些僵硬的微笑，按照俱乐部事先交代的流程，尽量简短地回答着标准答案：“感谢关心。”“队伍很好。”“专注于比赛。”
但他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瞥向身边的凌曜。
凌曜应对得游刃有余。他几乎没有多余的表情，回答问题时语气平稳，滴水不漏，偶尔甚至能四两拨千斤地将敏感问题挡回去，那份沉稳和老练，与旁边几个略显局促的新队员形成鲜明对比。
然而，当又一个记者不依不饶地将“Spark被排挤打压”的问题抛向夏辰时，凌曜的目光倏地冷了下来。
他没等夏辰开口，向前半步，不着痕迹地将夏辰挡了半个身位在后，直面那个记者的话筒。
“排挤？”凌曜的声音通过话筒放大，清晰地传遍整个媒体区，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星耀靠实力说话。Spark是我们重要的核心队员，他的价值，赛场上的表现足以证明，不需要外界毫无根据的臆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至于那些试图用不实谣言动摇军心的人，”他微微勾起嘴角，弧度却毫无温度，“恐怕要失望了。”
现场有片刻的寂静，随即是更猛烈的闪光灯。
夏辰站在凌曜身后半步的位置，看着他并不算特别宽阔、却在此刻显得无比可靠的背影，听着他清晰有力的维护，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涨得发酸，又滚烫得厉害。
就在这时，品牌方的工作人员适时上前，引导队员们进入内场活动环节，总算暂时隔绝了外面喧嚣的媒体。
内场是互动和游戏环节，氛围轻松了不少。但夏辰能感觉到，暗地里的镜头和审视的目光从未离开，尤其是落在他和凌曜之间。
主持人是个人精，显然也嗅到了话题度，互动游戏时，故意将他和凌曜分在一组，进行一场水友赛。
地图是娱乐模式，英雄选择也相对随意。凌曜选了个辅助型坦克，而夏辰则拿到了一个高爆发刺客。
游戏开始，凌曜的坦克顶在前面，承受伤害，控制敌人，每一个技能释放都恰到好处地为夏辰创造着输出环境。而夏辰则心领神会，操作着刺客在刀尖上跳舞，精准地收割着被凌曜控住的对手。
他们甚至没有过多的语言交流。
一个信号，一个走位，彼此就能明白意图。
“哇！这就是星耀中野的默契吗？”主持人在旁边夸张地赞叹，“Dawn这波控制太关键了！Spark跟伤害跟得好快！简直像一个人！”
台下粉丝发出兴奋的尖叫和起哄声。
夏辰戴着隔音耳机，听得并不真切，但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游戏里，集中在和凌曜的配合上。这种无需言说的默契，这种被牢牢保护和支持着的感觉，让他安心，也更让他确信自己的选择。
最后，他们毫无悬念地赢下了水友赛。主持人将两人请到舞台中央。
“看来外界那些不和传闻，真的可以休矣？”主持人笑着将话筒递向凌曜，眼神却瞟向夏辰，意图明显。
凌曜接过话筒，却没有看主持人，而是侧过头，看向身边的夏辰。
全场目光聚焦。
夏辰的心提了起来，他知道，考验的时刻到了。他想起凌曜昨天的话。
凌曜看着他，眼神深邃平静，带着一丝极淡的、只有他能懂的询问和鼓励。
夏辰深吸一口气，上前半步，从凌曜手中接过了话筒。这个动作看似自然，却让台下响起一阵细微的抽气声——凌曜居然那么自然地把话语权交给了他？
夏辰举起话筒，脸上绽开一个无比明亮、甚至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张扬和挑衅的笑容，目光扫过台下所有镜头，声音清朗，掷地有声：
“当然。”
“我和Dawn队长，是最好的搭档。”
“星耀的目标只有一个——”他顿了顿，笑容微敛，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冠军。”
“至于其他的，”他耸耸肩，语气轻松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强硬，“无关紧要。”
说完，他将话筒递还给有些愣住的主持人，然后，下意识地侧头看向凌曜。
凌曜也正看着他。
那双总是冰封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着他的身影，并且，掠过一丝极快却无比真实的、近乎赞赏和……纵容的笑意？
虽然那笑意稍纵即逝，快得让夏辰几乎以为是错觉。
但台下瞬间爆发的、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尖叫和快门声，却无比真实地记录下了这一刻——
星耀的天才中单Spark，站在他的队长Dawn身边，笑容自信，眼神灼灼，仿佛能穿透一切阴霾。
而冰山般的Dawn，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虽依旧没什么表情，却莫名让人感到一种无声的支撑与默契。
所有谣言，在这一刻，似乎不攻自破。
活动结束后，回程的车上，气氛轻松了不少。队员们还在兴奋地讨论着刚才的场面。
夏辰坐在角落，看着窗外，心情却远不如表面那么平静。刚才在台上，几乎是凭借着一股冲动和凌曜给予的底气说完那些话，现在回想起来，指尖还有些发麻。
忽然，身边的座位一沉。
夏辰猛地转头，对上了凌曜没什么情绪的脸。他……他什么时候坐过来的？明明来时不是这个位置。
凌曜没看他，目视前方，仿佛只是随意找了个空位。
车厢里嘈杂，没人特别注意这个角落。
夏辰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夏辰以为凌曜不会再开口时，他低沉的声音，伴随着车辆行驶的轻微噪音，极低地传入夏辰耳中。
“表现不错。”
夏辰猛地攥紧了手指，指尖掐进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感，确认这不是幻觉。
他转过头，想看清凌曜的表情，却只看到一个冷硬完美的侧脸轮廓。
但这句话，已经足够了。
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足以激起千层浪。
车辆平稳行驶，窗外的霓虹灯光流淌而过，在凌曜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夏辰悄悄收回目光，也学着他的样子看向前方，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一点点扬了起来。
然而，他并没有看到，在他转回头之后，凌曜的目光几不可察地偏向了他的方向，在那微微扬起的嘴角上停留了一瞬，随即，那双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混合着欣赏、顾虑与某种更深沉情绪的光芒。
前方的路，绝不会因为一次成功的公关而变得平坦。
赵权的手段，绝不会只有这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