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风暴前哨
回到基地，那句低沉而清晰的“表现不错”依旧在夏辰耳边盘旋，像一枚温热的烙印，熨帖着他因紧张而一直微微发颤的神经。他几乎是用尽了全部自制力，才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跟在队友身后下了车。
凌曜早已恢复了惯常的模样，率先走进基地，和迎上来的教练低声交谈起来，仿佛车上那短暂的靠近和那句近乎耳语的评价从未发生过。
夏辰深吸一口带着夜露凉意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他明白，凌曜的认可不是终点，而是一个新的起点。他需要配得上这份认可。
接下来的几天，训练节奏愈发紧凑。联赛常规赛进入中段，每一分都至关重要。凌曜在训练中对细节的要求几乎到了严苛的地步，尤其是对夏辰。
走位偏差零点几个身位，技能释放时机慢了零点几秒，甚至是对视野布置的理解深度，都会引来凌曜毫不留情的指正。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但每个字都砸得人生疼。
“地图资源刷新前15秒，你的站位应该更偏向河道，而不是兵线。”
“计算对方打野的刷野时间，不是靠猜，是靠视野和逻辑推导。”
“刚才那波，如果你提前3秒向下移动，可以封住他所有退路，而不是换掉。”
夏辰咬着牙，一声不吭地听着，然后更加疯狂地投入练习。他知道，凌曜不是在刁难，而是在用最快的方式打磨他，把他那些凭借天赋和直觉的习惯，锤炼成真正顶尖职业选手的肌肉记忆和战术本能。
其他队员有时都会觉得凌曜过于严厉，私下里会安慰夏辰两句。夏辰却只是摇摇头，眼神亮得惊人：“队长是对的。”
他享受这种被凌曜全身心关注和“折磨”的过程，哪怕压力巨大。因为这让他感觉，他们是在一起的，朝着同一个目标，用同一种近乎偏执的标准前进。
偶尔，在深夜的训练室只剩下他们两人时，那种无形的张力会变得更加明显。
一次高强度的战术复盘后，夏辰因为一个关键节点的决策失误被凌曜点了许久，他皱着眉反复看着录像，试图理解凌曜所说的“更深层次的战术欺诈可能性”。
凌曜起身去倒水，回来时，将一瓶拧开的矿泉水随意放在夏辰手边。
夏辰正沉浸在思考中，下意识地拿起来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他才猛地反应过来——这水是凌曜的。
他瞬间僵住，握着瓶身的手指微微收紧，瓶壁上还残留着另一人掌心的些许温度。
凌曜似乎并没在意这个小插曲，已经坐回自己的位置，继续看着屏幕，侧脸冷峻。
夏辰的心跳却漏了好几拍。他偷偷瞟了一眼那瓶水，又瞟了一眼专注的凌曜，一种微妙的、窃喜般的情绪悄悄蔓延开来。这种不经意的、几乎算不上照顾的举动，比任何刻意的关怀都更让他心跳加速。
就在他晃神的刹那，凌曜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依旧没什么情绪：“看明白了吗？”
夏辰一个激灵，立刻收敛心神，将那些旖旎心思强行压下，目光重新聚焦屏幕：“……再看一遍。”
凌曜没再说话，只是用鼠标在屏幕上点了几个关键时间点。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夏辰能闻到凌曜身上极淡的、清冽的气息，混合着咖啡的微苦。屏幕的光映在两人脸上，明明灭灭。
这种沉默的、专注的、只有彼此能懂的瞬间，让夏辰有一种近乎战栗的满足感。
然而，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这天下午，经理李哥再次一脸凝重地将凌曜叫进了办公室，这次谈话的时间比上次长得多。
凌曜出来时，脸色比上次更加冷硬，眉宇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寒霜。他甚至没有回训练室，径直去了阳台，一个人对着外面抽了根烟。
夏辰透过训练室的玻璃窗看着那个挺拔却莫名透出几分孤峭的背影，心一点点沉下去。他几乎可以肯定，又是巅峰俱乐部，又是赵权。
训练结束时，夏辰故意磨蹭到最后。等到其他队员都走了，训练室只剩下他和刚掐灭烟回来的凌曜。
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烟草味，并不难闻，混合着凌曜身上清冽的气息，形成一种独特的、带有压迫感的味道。
“队长，”夏辰站起身，声音在空旷的训练室里显得有些突兀，“是……巅峰那边又有什么动作了吗？”
凌曜正收拾外设的动作顿了顿，抬眸看他，眼神深不见底：“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你说过，要我帮你分担。”夏辰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退缩，声音却放低了些，“我不想只被你护在身后。”
凌曜凝视着他，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人心。夏辰紧张得手心冒汗，却倔强地不肯移开视线。
良久，凌曜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像羽毛拂过，却带着沉重的分量。
“赵权通过联盟那边施压了。”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冷，“质疑我的竞技状态，认为我‘可能’无法胜任核心指挥，建议俱乐部……未雨绸缪。”
夏辰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怒火混合着寒意直冲头顶：“他们凭什么？！你的状态根本没有下滑！”
“凭他手里的媒体资源和联盟内部的一些关系。”凌曜的语气近乎冷酷，“不需要证据，只需要制造‘质疑’，就能动摇俱乐部的信心，也能成为后续交易的筹码。”
他看向夏辰，目光里带着一种夏辰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他甚至‘好心’地推荐了几个‘替代人选’。”
夏辰瞬间明白了。赵权的目的不仅仅是搅乱星耀，他最终的目标，还是拆散他和凌曜，或者……让凌曜被迫离开！他想要的根本不是夏辰，而是一个没有凌曜的、更容易掌控的星耀，或者彻底击垮星耀！
“俱乐部那边……”夏辰的声音有些干涩。
“管理层有压力，但教练组和我站在一起。”凌曜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星耀还没轮到外人指手画脚谁该留下，谁该离开。”
这句话像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夏辰慌乱的心绪。但他同时也看到了凌曜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极力掩饰的疲惫。
这个男人，正独自承受着来自外部的明枪暗箭和内部的无形压力。
“下一场，我们对阵巅峰，是不是？”夏辰忽然问道，声音异常平静。
凌曜看了他一眼：“嗯。”
夏辰慢慢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眼神却燃烧着灼人的火焰，那是一种混合着愤怒、决心和无比坚定信念的光芒。
“队长，”他抬起头，直视着凌曜，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下一场，我会打爆他们。”
不是请求，不是保证，而是一个宣言。
凌曜明显怔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看着眼前少年眼中那簇毫不掩饰的、几乎能灼伤人的战意，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依赖和倾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凶狠的守护欲。
冰封般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这火焰灼烫，微微融化了一丝。
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别冲动”。
他只是同样注视着夏辰，然后，极其缓慢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一种无言的、沉重的默契在两人之间达成。
就在这时，凌曜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一条新信息预览弹了出来，发信人赫然是——
【联盟竞赛委员会-张主任】
信息内容只有简短的前半句，却足以让看到的人心头一沉：
【凌曜选手，关于近期一些针对你竞技状态的质疑，联盟需要你明天上午十点过来一趟，进行一个非正式的情况说明…】
后面的内容被折叠了，但仅仅是这半句，已经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猝不及防地刺破了刚刚建立起来的紧绷的平衡。
夏辰的脸色瞬间白了。
凌曜的视线扫过手机屏幕，面部线条骤然绷紧，眼神在刹那间变得冰冷锐利，仿佛被触及逆鳞的猛兽。
风暴，终于不再满足于在远处酝酿，露出了它狰狞的第一颗獠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