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冰裂
后台休息室的门刚关上，将外界山呼海啸般的欢呼隔绝，李哥就举着手机冲了进来，脸色是前所未有的惨白，连嘴唇都在哆嗦。
“阿曜！小辰！不好了！”他声音发颤，几乎语无伦次，“联盟……联盟刚发来的初步通报……对方，他们提交了新的所谓‘证据’！”
刚刚获胜的喜悦如同被冰水浇头，瞬间熄灭。休息室里的气氛骤然降至冰点。所有队员都看了过来，脸上还残留着胜利的红晕，却被惊疑不定取代。
凌曜眉头瞬间锁死，但他动作未停，一边拧开矿泉水瓶盖，一边冷静地问：“什么证据？”他的声音平稳，仿佛只是询问下一场的战术安排，只有离他最近的夏辰能看到他握着水瓶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李哥把手机屏幕亮给他们看，那是一封来自联盟纪律委员会的邮件摘要。
“……根据举报方补充提供的材料，包括一段经过处理的基地外围监控片段，显示特定时间段内有非俱乐部车辆长时间停留，以及……以及一份经过所谓‘声音分析’的录音片段，声称内容涉及……涉及利益交换和状态隐瞒……”李哥念得艰难，额上冷汗涔涔，“联盟认为事态严重，要求我们立刻提交更详细的说明，并且……不排除在进一步核实期间，依据规避风险原则，对相关选手进行……临时禁赛调查的可能！”
“临时禁赛”四个字像炸弹一样投下。
“操！”上单阿亮忍不住骂了一句。
“这他妈谁在搞我们？！”辅助阿麦也急了。
夏辰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手下意识地攥紧了。非俱乐部车辆？是那天雷霆经理来找他时坐的车？他们竟然搞到了基地外围的监控？还有录音？什么录音？他根本什么都没答应！
他猛地看向凌曜，急切地想要解释：“队长，我……”
“我知道。”凌曜打断他，声音依旧听不出波澜，但那双看向夏辰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变得极其幽深。他将没喝一口的水瓶重重放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打断了所有人的慌乱。
他拿过李哥的手机，快速扫了一遍邮件内容，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透过屏幕将那所谓的“证据”撕碎。
几秒后，他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和冰寒：“剪辑过的监控片段？模糊处理的声音分析？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拿得出手。”
他抬眼，目光扫过休息室内神色惶然的队员，最后落在夏辰写满焦急和委屈的脸上，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我们刚刚赢了一场漂亮的季后赛！用实力赢的！这就是我们最好的回应！其他所有的污蔑和构陷，星耀俱乐部和我凌曜，会正面刚回去！”
他的话像一剂强心针，瞬间稳住了军心。队员们脸上的慌乱渐渐被愤怒和坚定取代。
“对！刚回去！”
“妈的，赢了比赛还想搞我们！”
“曜哥说得对！”
凌曜将手机递还给李哥，语气冷静地下达指令：“李哥，立刻联系俱乐部最好的法务和公关团队，针对这份通报和所谓证据，准备最强硬的反驳声明和律师函。要求联盟提供所谓证据的原始未剪辑版本，并申请第三方权威机构鉴定。在结果出来之前，星耀战队不接受任何无端猜测和处罚！”
“好！我马上去！”李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点头。
“其他人，”凌曜目光扫过队员们，“收拾东西，回基地。今晚加练复盘，下一场对手是暗影战队，没那么好对付。别让这点破事影响了状态。”
他展现出绝对的领袖姿态，将一切混乱和压力强行压下，用秩序和训练来对抗外界的风刀霜剑。
队员们大声应着，开始收拾外设包，但气氛依旧凝重。
回基地的大巴上，气压低迷。胜利的喜悦被突如其来的调查升级彻底冲散。
夏辰和凌曜坐在前排，两人之间隔着过道。夏辰几次想开口，都被凌曜周身那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堵了回去。凌曜一直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夜景，侧脸线条绷得极紧，仿佛一座沉默的冰山。
只有搭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攥着，骨节突出。
他在生气。不，不仅仅是生气。那是一种被触碰到底线的、极度压抑的暴怒。
夏辰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凌曜相信他，他知道。但相信不代表不担心，不愤怒。这件事因他而起，却将整个战队、尤其是凌曜，拖入了泥潭。凌曜刚才在休息室的强势，是在保护他，保护战队，但那份压力，最终全都压回到了凌曜自己身上。
回到基地，凌曜果然直接钻进了会议室，声称要研究暗影战队的比赛录像。其他队员各自回了训练室或宿舍，没人有心情庆祝。
夏辰坐立难安，他去了训练室，却根本无法集中精神。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凌曜刚才在巴士上冰冷的侧脸，和紧攥的拳头。
深夜，基地一片寂静。
夏辰终究没忍住，倒了一杯温水，走向依然亮着灯的会议室。
门没锁，他轻轻推开。
凌曜果然还在里面。他没有在看录像，而是背对着门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和疲惫。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上面是联盟那封邮件的界面。
听到开门声，他也没有回头。
夏辰轻轻走过去，将水杯放在他旁边的桌上。
“队长，”他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凌曜猛地转过身。
那一刻，夏辰看清了他脸上的表情——不再是冰冷的掩饰，也不是赛场上杀伐果断的锐利，而是一种近乎脆弱的、被深深刺痛后的焦灼和怒意。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像是困兽。
“因为你什么？”凌曜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打断他，“因为你有天赋？因为你打得好？因为别人想挖你？还是因为你选择留下来？”
他的质问一句接一句，步步紧逼，带着一种失控的边缘感。
夏辰被他问得愣住了。
凌曜深吸一口气，像是努力平复翻涌的情绪，但效果甚微。他抬手，用力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声音低了下去，却更加沉重：“夏辰，你还不明白吗？不是你的问题。是这圈子就这样！他们见不得你好！见不得星耀好！见不得我们……我们一起赢！”
他的目光猛地钉在夏辰脸上，那里面翻滚着太多复杂的东西：保护欲、愤怒、不甘，还有一丝深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恐惧——害怕失去的恐惧。
“他们用的手段越脏，就越证明他们怕了！证明我们做对了！”凌曜的声音压抑着，却带着一种灼人的力量，“所以，别跟我说对不起。你唯一要做的，就是跟我一起，把接下来的每一场比赛都赢下来！赢到他们无话可说！赢到所有人都闭嘴！”
他的情绪罕见地外露，像冰封的河面下汹涌的暗流终于冲破了一丝缝隙。
夏辰看着他，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看着他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起伏的胸口，所有的不安和委屈忽然间都化作了汹涌的心疼和同样炽烈的决心。
他上前一步，仰头看着凌曜，眼神亮得惊人，像是燃烧的星辰：“好！赢下去！一起赢到最后！”
他说得斩钉截铁，仿佛立下誓言。
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安静。两人距离极近，呼吸可闻。窗外冰冷的月光和室内屏幕的幽光交织在凌曜脸上，明明灭灭。
他死死盯着夏辰，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翻腾的熔岩几乎要喷薄而出。他猛地抬起手——
夏辰几乎以为他要抓住自己。
但那只手最终却狠狠砸在了旁边的桌面上！
“砰！”的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骇人。
杯子里的水剧烈晃动。
凌曜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汹涌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决绝。
“……出去。”他转回身，背对着夏辰，声音沙哑而冰冷，“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